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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心仪 ...

  •   晚上陈灿做了梦,是一个接一个的恶梦。
      梦里浓雾丛生,天色浑浊又暗淡,闷闷的往下压。

      沉密的雨一直下。

      在去游乐园的车上,爸爸和妈妈吵架,吵的好厉害,一直吵一直吵。
      她小小一只,被妈妈抱在怀里,捂着耳朵愣愣的哭。

      别吵了…

      别吵了,爸爸你看车啊。

      你看车啊,前面有车。

      黑雾铺天盖地向她袭来,等雾散时,她被关进一个屋子里。
      她抬头往上看,屋子的顶像怪兽的张开了血盆大口,又高又潮的墙壁上没有一扇窗,黑暗中蔓延着令人作呕的腐臭味。

      这是她梦里常出现的。
      乡下爷爷家。

      爸妈去世,外婆生了场大病。她被爷爷接回乡下。二叔赌博丢了工作,成天赌博酗酒。
      喝醉了酒,打掉了二婶的孩子,又打跑了二婶,再打她,还打爷爷。

      二叔和爸爸
      真的长的很像。

      这次在梦里和爸爸是同一张脸,
      只是脸孔因为经常酗酒发胀发红,一绺粘厚的头发挡住浑浊的眼睛,嘴里有腐烂的酒味。
      他蹒跚着步子,狞笑的走来。
      他拖着长长的影子,身后唯一的门缓缓关上,发出吱呀吱呀的磨牙声,光被一点点吞噬。
      他手往她胸前伸。
      别拿这个,她一边哭喊一边死命捂住,别拿这个。
      妈妈说要带足六岁的,别拿灿灿的长命锁。

      求你了,二叔。

      画面再一转,她涣散的神经,慢慢聚焦。
      是京榆一中附属小学门口,周家把她从爷爷家接走了。
      顾姨姨站在学校门口,弯腰对她说:“你读二年纪三班吧,落下来的课让哥哥给你补。姨姨有个小侄女,叫槿柔,也在这个班。她有很多朋友,可以带你一起玩。”

      不去,不要去三班。

      她在梦里无助的喊。
      可是没有用,她看见小小的自己,乖巧的说了声好。
      她看着自己拘谨的和杨槿柔打招呼,杨槿柔在顾姨姨面前亲热的挽住她的手,她们手牵手进教室。
      然后被她嫌恶的甩开。

      没有人和她说话。

      她被一群面目狰狞的小孩子推过来推过去,她们嘻嘻的笑。

      嘻嘻嘻嘻嘻嘻嘻

      她们扯她的头发,又跑开,她们嘻嘻的笑。

      嘻嘻嘻嘻嘻嘻嘻

      她们把她反锁在厕所,把洗拖把的脏水从外面往里倒,她们嘻嘻的笑。

      嘻嘻嘻嘻嘻嘻嘻

      她看见小小的自己每晚都躲在被子里哭,她那时也不觉得她们这是欺负人,只觉得是自己不好。
      她在被子里哭着哭着,突然往下坠,像是一脚踏空,失重。

      再落地时。
      是在干净的夜里,清澈的夜空上流淌着,闪烁着一脉星河。

      “怎么不开心。”
      是周放的声音。

      她很清楚的记得周放第一次问她是什么时候。
      是她第一次被她们锁进厕所,
      那天正好是周日,周放有半天假,下午帮她补习。他端详了她一会,用笔敲她的头,一改之前吊儿郎当的语气,神情认真。
      “怎么不开心?”

      这次不在京榆周家的书房里,而是今晚的假山口。

      夜色如水,大雾氤氲。
      周放从兜里摸出一盒烟,弹开,
      指节分明的手在月色下格外性感,抽出一根,甩烟,咬住,动作干脆利落。

      他点了烟,同样不急着抽,
      静静的看她,轻声问:“怎么不开心。”
      她站在他面前,却还是小时候的她。
      她知道自己会说什么。她会说,没有,没有不开心。
      每一次,她都会说。
      没有啊。
      没有不开心。

      但是这一次,在光怪陆离的梦里,在临吟,在骤园的夜里,在许久未见的周放面前。
      她听到自己轻声说。
      “哥哥,灿灿不开心。”

      -

      她这才终于从这场梦里醒过来,睁眼,天光大亮。窗子开了一半,溜进来的风吹的她眼角生凉。
      昨夜的假山曲水,梦境和现实交界。
      大抵是在梦里,周放打破了她一重又一重的梦魇,她恍惚的觉得,昨夜周放留在没走,以及让她去拿烟。
      和梦里的周放重合,竟然是一种保护的姿态。
      陈灿抬手,轻轻揩掉眼角的水泽,手摸到胸前的长命锁,长长呼了一口气。

      今天是纪奶奶大寿的日子,她起床简单收拾一下,往前庭走。
      一进屋,还是在放昨天的那个男团选秀。
      纪年和顾月两个人看的热火朝天,一看她来了,纪年一把拿起遥控器啪嗒一下换了台,画面瞬间切换成了熊出没。
      “……”

      熊二在电视屏幕里夸张的叫喊,“熊大,光头强又来砍树辣!”
      “……”

      纪年面不改色:“哎呀灿灿来了,纪奶奶记得这个,这个熊你不是最喜欢看的吗,看吧。”
      陈灿有点盛情难却,听话的坐下来看。
      等到周放从横廊那边打完电话过来,看到原先一边看男团一边挑他刺,还让他吃完饭给大家伙表演个街舞的两祖宗。
      现在竟然和人小姑娘一起看熊出没了。

      大概他觉得这屋子里除了他都是傻逼,陈灿听到他拖着嘲讽的调,慢吞吞的吐了句:“挺好。”

      -

      等到客人都来了,陈灿起身去帮忙布置骤园,准备寿宴。
      寿宴很顺利的结束,吃完饭,长辈们在正厅闲聊。

      “你们姐妹两个无聊就去前厅看会电视,或者灿灿,你陪槿柔去园子里逛逛也行。”
      顾月随手招呼着她们两个小辈。
      杨槿柔闻言对她笑,“走吧灿灿妹妹。”
      陈灿垂眸,轻嗯了一声,她拉开凳子,站起来。
      周放坐在她旁边玩手机,头都没抬一个。

      她想起昨夜那个梦。
      夜色如水,大雾氤氲。
      于是她迟疑的伸出手,轻轻的扯了扯周放的衣袖。

      没动静。
      等了两秒。

      周放挑眉。
      起身抬腿往前厅走。

      陈灿暗自松了一口气。
      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小动作。

      杨槿柔和陈灿走在后面,
      进了前厅,电视没关,综艺传来夸张的笑声。
      看见周放在那坐下打游戏。
      杨槿柔转身对陈灿说:“灿灿,要不你带我去园子里—”

      她话还没说完,陈灿走到周放身侧坐下,她扯过一个抱枕,随即闭上眼睛。
      明目张胆的装睡。

      杨槿柔一看,脸上挂不住,气一下就上来了,刚要发作。
      就看着坐在她身边的周放空出一只打游戏的手,扯过一侧的毯子,煞有其事的往陈灿身上一罩。

      一边插耳机一边对她说:“你看电视声音小点。”

      杨槿柔:?

      -

      周放这毯子是随手一罩,一下罩住她大半张脸。
      陈灿突如其来的被他罩住,也不敢动弹,脸捂在毯子里。

      头顶传来周放的嗓音。
      “人走了。”

      陈灿迟疑的露出一双圆圆的眼睛,怯生生往四处看了看,确定没人后把毯子往下扯点。
      她脸染上粉红,手还紧张的攥着毯子。
      像只受惊了的小兔子。

      “她去哪里了?”
      周放一边打游戏一边回她:“这我哪能知道。”

      陈灿不敢回橙园,生怕在路上被杨槿柔逮到。
      她跑又跑不快,又要听她阴阳怪气的说些什么。有句话说得好,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她还是在周放身边待着吧。
      陈灿调整了下姿势,在腰后垫了几个抱枕,把毯子整整齐齐的盖在身上,轻声询问:“哥哥,你要走可以喊我吗?”
      周放早带回了耳机,没有搭理她。

      -

      等到晚些,要是有长辈经过前庭。
      就会看到。
      黄昏的余霞被支摘窗的雕花晕出暖暖的光,周放和陈灿坐在沙发上,光一点一点的勾勒出他俩的轮廓。
      电视开着,声音很小,是一个家庭伦理剧。
      周放的手机早扔到一边,他没骨头一样的坐着看着电视,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看。

      陈灿靠在他肩膀上睡着了。
      绣有苏绣的薄毯妥贴的盖在她身上,起初是靠,后面她呢喃着挪动,几乎扭过一半身子依偎在他身上。
      这个姿势离拥抱就差环上他的腰。

      周放低头。
      她白净的小脸因为熟睡染上潮红,衬得鼻尖那颗殷红的小痣越发的妖冶。
      鸦羽似的睫毛随呼吸轻轻颤动,乌发散落他一身,一点一点缠绕。

      就在周放犹豫要不要叫醒她时。
      陈灿摆在她腿上的手往他腰间摸,他一瞬间僵住,本来要说的话卡在喉咙里,随着喉结艰难的滚动。
      还没等他从当机中反应过来,
      她身子又挪,原本靠在他肩上的脸,顺着他的脖颈往上仰,软糯的唇就蹭到他喉结一侧。

      他手不受控的去扶她的腰。
      手在她细的过分的腰上停了一秒。
      把她推回正常的姿势,随即清了清喉咙,哑声喊:“陈灿,起来。”
      她迷迷糊糊被周放喊醒,大概是昨天晚上睡的不好,她这会睡的很沉,好像还做了个很温暖的梦。
      梦到小时候,妈妈坐在绷架旁一针一线给她绣旗袍。她午间赖在妈妈膝头撒娇,妈妈一边绣一边唱吴侬软语轻清婉转的歌哄她。
      等陈灿稍有些意识,发现她竟然枕着周放的肩。

      枕着!
      周放的!
      肩!!!!!!

      她立马弹起来,周放偏头看她,神色不自然的淡,有些呆愕的揉肩。

      陈灿艰难的想。
      怎会如此。

      这、这不可能的。
      明明离的挺远。
      睡之前他俩中间还能坐下两个人来着。

      这、应该还枕了挺久。
      她想了又想,慢腾腾的的挪过去,刚抬手周放就警惕的往后仰,他声音有些乱:“你你干什么?”

      我还能干什么。
      我亡羊补牢,知恩图报啊我。
      你这个样子搞的我好像个强抢民女的恶霸啊。
      陈灿解释:“我帮你锤吧,”像是为了让他安心,她还补充:“我手劲大。”

      周放没理她起身往外走,陈灿准备跟上。
      他回头警告:“离我远点。”

      陈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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