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永劫》夏绯瑟

14、第十三章——此情何待

　　第十三章——此情何待

　　紫颐替九曜挡下了炎麒的攻击，这是两人都始料未及的。
　　炎麒先被九曜连续伤了两下，又听得他句句针对魔族，杀心一起，立刻运行体内魔气本源，以全力凝出一枚血针刺向九曜的眉心。紫颐在他身旁，察觉出他这一击必然造成双方不必要的损伤，于是想都没想就闪身挡在了九曜身前。炎麒一惊，收力不及，那枚血针便是光速般刺入了紫颐的眉心。
　　顿时一片紫光乍现，整个结界内地动山摇般剧烈晃了起来。平整的地面裂开七八条一人宽的长缝，原本散了一地的瓷器桌椅碎片纷纷掉入裂缝中。九曜眼见身前那人失去了知觉的身体正歪向一旁的裂缝，立刻伸手接住他。
　　“快解开结界！”
　　他抱着紫颐，冲已经失了心神，愕然的不知所措的炎麒大声吼道。
　　京州城郊，御风山温泉。
　　九曜坐在一块青石旁，看着不远处温泉中那一紫一红两道身影怔忡发呆。
　　炎麒替紫颐疗伤已经过了快两个时辰了，这段时间里他动也不动，始终保持着将本源转换成魔气输入紫颐体内的动作。但紫颐的身体却像破了个洞的气球，无论他输入多少魔气均是白费力气。
　　久而久之，不但没有好转，紫颐的呼吸反而渐渐转弱，那泡在药性温泉中的身体竟开始染上寒意。
　　“紫颐！紫颐！”
　　炎麒再也无法坚持，他一收气，立刻喷出一口鲜血。但他根本不去理会自己的伤，而是将紫颐抱在怀中，心焦似火的替他探脉。谁知这一探却让他再也说不出半句话来，只能不知所措的拼命摇着紫颐的肩膀，试图唤醒他。
　　“喂！你干嘛停下了！他怎样了？！”
　　九曜见炎麒在温泉中凄厉的摇晃着那人，顿时跳起来飞身到他们身旁，焦虑的问道。炎麒恶狠狠的看了他一眼，突然运气一掌将他击开，九曜没设防，被他这一掌击退了好几步，摇晃了几下跌入了泉水中。
　　“是你害死他的！”
　　炎麒冲着九曜发疯般的吼道。
　　“是你！是你！他的身体本来就虚弱不堪！是我辛辛苦苦逼着他修养了两个月才把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如今他竟然为了救你这种人而涉死！你！你这杀人凶手！杀人凶手！”
　　炎麒颤抖的抱着紫颐渐渐冰冷的身体，再也无法控制的悲戚溢满全身。怀中那人曾是他最敬最爱，最心疼最保护的。那人教他医术是倾囊相授，那人与他把酒谈心是真情真切，那人将孤儿的他当作了亲弟弟般照顾抚养。自己的一切，都是那人给予的，但如今，那人却为了保护一个来路不明的神仙，误中血针死在自己面前……
　　炎麒若不是还抱着紫颐，他一定会立刻冲上去，哪怕真的打不过这该死的神仙，他也要尽全力与他同归于尽！
　　九曜惊了，呆了。他的世界，似乎有一块地方正在渐渐崩塌，而他，却无力去阻止这种崩塌。
　　他不知道那人的身体不好，因为那个魔类从来没告诉过他身体有伤。如果他知道，他一定不会总是缠着那人一起吹夜风喝烈酒。如果他知道，他一定不会在温泉边那样刺伤他。如果他知道，他一定会更让着他，只是为什么……为什么这一切知道的这么晚？
　　为什么他要闪身出来替自己挡下那一针？难道那个魔类不知道那一针对他堂堂九曜仙君是小菜一碟吗？难道他还怕自己会受伤吗？为什么要这么傻？为什么？！
　　“你不是要知道我们替世子治病的理由吗？！我现在就告诉你！紫颐虽为魔，他的善心却是你们仙都少有的！庆王的儿子得了绝症，人间的大夫根本无力治好他！紫颐觉得他可怜，便是住进了这王府替他治病。你知道紫颐怎么治疗吗？他消耗自己的魔气本源转换成命元给那世子续命！你也有本源，你不会不清楚这么做代表了什么！紫颐本来靠着锦瑟花瓣配合天寒来延缓自己身体的衰败，谁知遇到你这王八蛋！那些续命的锦瑟就这么被你撞落了一地任人踩踏！是你！是你！一切都是你害得！是你害死他的！你这杀人凶手！你滚！我炎麒今天发誓，我现在不会杀了你，等我把紫颐带回绪方城，圣君一定会举整个魔族兵力杀了你！！”
　　炎麒异常激动的一口气说完心中所想，已是嗓音沙哑疲累至极了，但他仍将紫颐紧紧的抱在怀中。他必须保住紫颐的本源尽快将他带回绪方城，让圣君替紫颐轮回重生。
　　九曜已经听不到炎麒在说什么了，尽管炎麒隐瞒了紫颐替世子治病的真相，但其他的话却是真切。想起他们初次见面，那被自己撞落了一地被路人踩脏了踩碎了的玫红色花瓣，竟然是那人的续命之物。而那人却从来没对自己提过，更没责难过自己。九曜心中对魔族本能的反感突然如蒸汽般升腾消散，而他的眼中却不断回放出这两个月来那人与自己相处的点点滴滴。
　　那人没做过一件坏事，那人与他虽是冷然相对，却从没推拒或者隐瞒过他什么，那人答应了他的事也总是有做到，那人……九曜突然想起，自己对他，对那个魔类却从来没有真正关怀过半分。似乎他已经习惯了那人总会在他眼前出现，总是会在他叫他魔类时轻轻笑着应着，总是会在自己心情不好时偶尔说些冷言冷语的话安慰着，总是……
　　心……好痛……
　　九曜弯下腰，突然按住胸口剧烈的咳起来，殷红的鲜血一口口的喷出，他却什么也感觉不到，什么也察觉不到，只能睁着空洞的眼眸，看着那道紫色身影，被另一个红影紧紧抱在怀中。离开了温泉，离开了御风山，离开了他们认识的这个地方，离开了他的世界……
　　他想伸手去拦，却觉得他们间的距离竟是那么遥不可及。
　　他想追上去，却发现双腿重如灌铅。
　　他张了张干涩的唇，发出来的，却是残缺的，连自己都无法听清的声音：
　　“魔……”
　　“紫……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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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日后，当又脏又累几近虚脱的炎麒抱着怀中早已僵硬冰冷的躯体回到绪方城皇城中时，魔族圣君帝羽几乎是立刻丢下了十六城使节一年一度同朝共议的大事，面色惨白的奔到了紫颐的寝宫。
　　“圣君，属下无能，没有保护好帝君，请圣君处死属下！”
　　炎麒一身绮丽红袍早已破烂不堪，到处都是泥迹。那双厚底的红靴被他生生磨出一个洞，黑亮的长发也多处打结，而那总是妖娆高傲的面庞上，结痂着几条刺目的血痕。一个将自己的外貌看的比任何事都重要的人，竟然会以这种姿态回到绪方城，出现在所有人眼前。
　　纵使帝羽心中对炎麒的怒焰再高再盛，看到这样的炎麒也突然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他越过炎麒，几乎是无可抑制颤抖的走向那张巨大的紫色床榻。
　　那人，他的紫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被魔族子民敬为帝君的人，就这么躺在那张床上，没有了呼吸，没有了温度。
　　“为何……会如此？”
　　帝羽几乎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去制止自己不崩溃，他坐到床边，将紫颐紧紧抱入怀中。过了许久许久，直到夜离轻声开口唤他，他才用极轻的，却是满腔悲戚的语气问道。
　　炎麒早已泪流不止，听到帝羽问他，才勉强控制了自己的情绪将事情原委一一道来。并小心翼翼的从怀中掏出一个白玉盒，跪着走到帝羽身旁，颤抖着放进他手中。
　　“这是帝君的本源，属下已经用自己的血气颐养多日，请圣君开启禁地轮回法术，令帝君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