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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升山之路(二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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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上路时,队伍里多了元夏和阡陌。由于是晚上赶路,队伍的前面、中间和后面各点了一个小火把,火光很微弱,都不足以让大家看清脚下的路。不过没有人抱怨,因为火光太亮容易招来妖魔,大家只需要一点点光驱散黑夜赶路的恐惧。
锦绣拉着元夏和繁华仍旧走在最后面,阡陌和其他升山者走在一起。阡陌身上有普通人少有的温文尔雅,而且他是仙,所以升山者们都喜欢和他说话,问些他们不知道或是好奇的事情,如鹰隼宫长什么样,有多大,云海是什么样子的等等。
从阡陌的口述中,众人知道他以前是禁军右将军,因为四十多年前率兵反抗月溪,后被月溪解除职务赶出了鹰隼宫。那个时候民众都很感谢月溪帮他们推翻了暴政,因此像阡陌这样的人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苦日子。他说他这次升山就是来问问天意,他有没有可能成王,如果可能他想要改变芳极国的现状,想要芳极国回到过去王被民众尊重、敬仰的世代。
阡陌的一番自我表述赢得了升山者们的赞扬,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对阡陌表示他们恨透了月溪,设想如果没有他现在的芳极国会怎样怎样……
听着众人畅所欲言,锦绣在后面啼笑皆非。行路这么多天,她都不知道这些升山者对月溪大人怀有那么深的恨意,人们真是善于把过错归咎到别人身上而从来不从自己身上找根源。虽然四十多年前她还没有出生,可是听里的老人们说,传来月溪大人杀了冽王消息的那一刻,整个芳极国无不欢欣鼓舞,因为月溪大人对杀了冽王、台甫很愧疚,民众和官员劝了他四年他才坐上那个伪王的位置。不过四十年,月溪大人就从那时的人人赞扬到现在人人指责,功臣沦为了贼寇。
听见锦绣的叹气,繁华轻声问:“锦绣不认为是月溪的错?”
“我认不认为他有无过错不重要,重要的是天帝认为他有错,大部分民众认为他有错。十五年的时间没有麒麟诞生,任何人都可以看出这是天帝在怪罪芳极国。”锦绣一直认为天帝不仅在怪罪月溪大人,恐怕也在怪罪善变的芳极国民众。如果民众一如既往地支持月溪大人,或许芳极国早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阿爹曾玩笑般对她说,稍微有点理智的人都不会去当下一任峯王。新王会很辛苦,要解开民众对月溪大人的怨恨,但几百万人的怨恨该如何解开?估计只有杀了月溪大人才能一解恩怨。可是,真能杀掉月溪大人吗?升山这么多年,无数怀着对月溪大人的恨而升山的人都没成功,说明天也不希望月溪大人死。揣摩不到天意,杀与不杀都是错,而错一步就可能把芳极国带入更艰难的境地。“天意才是最难测的东西。”锦绣最后感叹。
“天意一点都不难测。”繁华侧首看了锦绣一眼,噙着一分恣意道:“天意最直接的体现是体现在民意上,而民意就是民众的要求和愿望。”
嘴角勾起一抹讽笑,锦绣接话道:“所以你认为天意就是要月溪大人死?”这样的话还不如说是民意凝聚成了天意,而真正的天意根本就不存在。天意太虚幻,人一辈子真要靠天意过活那就太傻了,人生在世但求问心无愧,所行、所为都要遵从心的指示。这是阿爹教过她的,也是她时刻奉行的准则。
“姐姐一直都不恨月溪,”元夏带着点点笑意道,“她时常对我说因为有月溪大人大家才过了几十年安乐的日子,大家根本没有理由怨恨月溪大人。而我一直不赞同姐姐,月溪杀冽王根本是多此一举,最多再等两三年冽王就会失道而死,就算台甫同样因为失道而死,可是我们不会因为月溪的错多等十多年才等到芳极国麒麟卵果的诞生。我在想,月溪说不定同样是为了玉座才杀死冽王和台甫,他根本就没有他说得那么仁义仁心。”
锦绣望着元夏眼带诧异,之前一说起月溪大人元夏都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他对月溪大人的恨来源于吃不饱、穿不暖、家被毁、认识的朋友大多死亡,这是第一次,他以很理性的口吻说出了对月溪大人的不满。心下虽然欢喜,锦绣仍旧不忘纠正元夏的观点:“你这是因小失大。元夏你也在书上看过吧?冽王制定的刑法导致六十多万民众死亡,芳极国的人口总共不过三百多万,谁也不知道越往后走他还会杀多少人,也许不用等到他失道死亡,芳极国就已经没人了。人人都知道冽王死后会出现妖魔,但在月溪大人的管理下,好像是四五年后才开始出现妖魔吧?而且月溪大人并不是没有做防范的措施,妖魔渐渐增多时,他不是派各州的军队把民众往邻国疏散吗?”
锦绣说的是事实,元夏找不到话反驳,只得撒娇般向锦绣抱怨:“每次说起月溪,姐姐的口才就会好到我无话可辨。”
锦绣轻点了下元夏的额头,“呵呵,谁叫我站在正确的一方呢。”
借着飘浮的火光,繁华看见锦绣一脸笑意,紫眸也不禁染上了淡淡暖意。
“大家不要再大声说话了,前面是一处很容易受到妖魔袭击的地方,大家要小心。”走了大概三四个时辰,醴遥忽然出声提醒高谈阔论到有点得意忘形的升山者们。
一路人不再说话同时把脚步放到最轻,不一会儿就来到一处下坡。斜坡很宽很长,一眼望下去是看不到尽头的阴暗,右边是茂密的森林,左边是吹着干风的荒漠。干风“呼啦呼啦”吹过森林边缘的树丛,众人都略感阴寒地紧了紧衣服。
熄了照明的火把,除了隐隐的脚步声和呼吸声顿时谁也看不见谁,阵阵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从一边的森林传来。锦绣走在繁华和元夏中间,两手分别紧握着左右两人的手。
正在所有人都为这死人般的寂静吞咽口水时,前方突然响起了一惊一乍的声音,“啊……我的珠宝掉了……”地面同时响起了圆形物体滚落在地面的“轱辘轱辘”声。“快把火把点燃,我要把我的宝贝捡回来。”
“啊!谁?别推我,我踩到前面的人了,小心!”这一次是人体滚落在地面的声音,“哇,救命啊……”
安静的队伍顿时响起了愤怒的叫骂声。锦绣皱着眉头,略微提高声音对醴遥道:“醴遥,怎么了?”
“惠仲先生的珠宝掉了,他要去捡,被他身后的人不小心一脚踢中,所以……惠仲先生还有另外两个人滚到下面去了,那个阡陌先生好像也受到连累掉下去了。这段斜坡坡度很大,那几个人估计已经掉到森林里了,天太黑,这里又随时都会出现妖魔,我们只能扔下那四个人不管了。”
“啊!”前方的森林里响起了凄厉的叫声,“啊!”黑暗中的升山者们以为妖魔出现了也跟着惊声尖叫。
“姐姐,我怕。”元夏抱着锦绣的手臂瑟瑟发抖。
锦绣握着繁华的手也在紧张地发抖,繁华连忙安慰她:“别怕,这附近暂时没有妖魔。”
锦绣很想相信繁华的话,可是……“那刚刚的那声惨叫?”只有遇见妖魔才会那么惨叫。
“我不清楚,可我可以肯定绝对不是妖魔出现了。”
正沉默着,锦绣和繁华的身体同时一震,血腥味,很浓的血腥味,掉进森林里的几个人出事了,还有,那么浓的血腥味铁定会把妖魔一窝蜂地吸引过来。
醴遥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但是他没有动,他相信有繁华的两只使令在妖魔不会出现在他们面前,那两只穷奇和酸与会把暗中的妖魔全部解决掉。所以当醴遥听到脚下清清的女声时,他呆了。“醴遥先生,台甫让我叫你去他那边,那里比较安全。血腥味太浓,引来的妖魔会很多,隋曜和彻冥保护不了所有人。”
醴遥拉着同样惊呆的如安向队伍后面走去。
“醴遥,快救我啊!有人要杀我,还引来了妖魔……”惠仲的声音突然出现在斜坡下方,而他的话语让锦绣和繁华、醴遥、如安的心一紧,心里同时升起了一个念头:有人故意引来了妖魔。
“救命,元夏,快来救救我!”除了惠仲,还有一个人从森林里逃出来了。
“姐姐,是阡陌。”元夏从声音认出了向他求救的人是谁,“姐姐,能救救他吗?之前的一路上,我受了他很多照顾。”
“不可。”繁华紧紧拉着锦绣的手,“远方的妖魔已经闻到血腥味围过来了。锦绣,一定不要放开我的手,不然……一会儿妖魔围过来我保护不了你。”
锦绣在黑暗中点头,再捏了捏元夏的手心,“元夏,抱歉。”并不是所有人锦绣都愿意豁出性命去救,目前为止,只有阿爹、阿娘、元夏或许再加一个繁华会让她为他们心甘情愿舍去性命,其余的人只有在她力所能及的时候才帮忙。那个阡陌,因为他的诡异眼神和身上散发着的隐隐寒意,锦绣对他的印象并不好,总觉得那个人会带给她灾难,所以就更别想她抱着危险去救他。
“嗯,我们自己也处于危险中。”元夏轻轻应了声。其实他也没多想去救阡陌,只是为了阡陌一路的相助聊表心意而已。大家现在一样危险,想来就如阡陌之前没有理会他的求救一样,就算没有出手相救也怨不得对方,毕竟都是为了好好活着。
“啊!”爬到斜坡半路的惠仲又是一声惨叫,引得其他升山者纷纷抱着脑袋蹲在地下。
“妖魔来了,大家快逃啊!”醴遥突然在人群中大吼。
逃?天这么黑,该往哪儿逃?但恐惧已经战胜了理智,人群“哗”的一下散开,纷纷慌不择路地跑开,有好几个人都没有发现自己跑进了森林,再往前几步就会和妖魔迎头撞上。
“希望他们能把妖魔引开。”醴遥站到锦绣身边轻叹。
锦绣先是迷惑,尔后大惊:“醴遥,你刚刚让大家逃是……是用他们分散妖魔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