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尖麦芒》悟飞凇

25、第 25 章

　　雨停了，空气中还弥漫着潮湿的泥土气息。夜渐深，校道萧瑟冷清，昏黄路灯亮着，大地因此增添一点温暖。

　　叶零跑一会走一会，到达校门口公交站时，运气好，遇到一辆正要开走的出租车。
　　何然站在“而已”咖啡厅门前等待，许是担心叶零找不到餐馆，所以自己走出来。

　　叶零看到他时，发现他脸上竟有淤青，忙问，“发生了什么事？你这是，打架了？”她难以想象何然会与旁人产生冲突。

　　何然一面带路一面道，“一言难尽，我长话短说吧。刘宜晚撞见她男友和别的女生，你懂的，无非那档子事，吵起来，现在她挡在他们包间门口，不愿走，也不让对方走。”

　　听完，叶零面上冷意渐显。一点惊讶，更多的是愤怒。
　　她还记得，刘宜晚下课后笑着说，“叶小零，他又说晚上有时间，可以陪我吃饭啦。”

　　叶零几乎见证了刘宜晚恋爱前后的所有变化，患得患失、兴奋、甜蜜。她觉得贸贸然告白与同居不妥，但看到朋友整个人都鲜活起来，那么幸福，她以为不过是自己杞人忧天。
　　其实，叶零更宁愿自己多虑。刘宜晚真心错付，该何等伤心。

　　“你帮忙劝劝，那男的不值得，说分手可以，但不承认劈腿。我陪朋友过来吃饭，凑巧看到他与刘宜晚离开......可没多久，他竟又牵着一个女生进店，既亲又抱。我真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且猖狂的渣男。”
　　何然语气激动又愤怒，如果他擅长骂人，恐怕早已把刘宜晚的男友骂得狗血淋头。

　　自从刘宜晚恋爱，何然没再借助找叶零的机会而接近刘宜晚。叶零原以为，何然已经放下这段暗恋。

　　进了店，见到眼前景象，叶零便知道刘宜晚人在哪。
　　十多个人围堵于走廊右边第二间房门口，有的沉默看热闹；有的指指点点、讨论一二。

　　何然带着叶零穿过人群，走近靠坐在地、伸腿拦在门前的刘宜晚。
　　女孩姿势不雅，披散的头发凌乱，她将脑袋埋在双臂之间，无法看见表情，仅单单以这样一个孩子气的举动，旁若无人地支撑不为人知的痛苦。

　　叶零看到的瞬间，心都随之一颤。她将伞扔给何然，从袋子里拿出衣服，蹲下来，替刘宜晚理了理长发。
　　刘宜晚身子随之轻微颤抖，迅速抬起头，见是她，红通通的眼里闪过的神采立刻熄灭。她妆容花了，脸上还带着红印，既可怜又柔弱。

　　叶零把衣服给她披上，想将她扶起，刘宜晚却没动。
　　叶零说：“宜晚，我们回去。”
　　刘宜晚固执地摇头，“他不讲清楚，我不回，他也甭想回。”

　　叶零沉默了，站起身，正眼看向里间。
　　房里除了刘宜晚男友，还有两对男女，其中一个女生与刘宜晚男友挨得极近，脸上也带红印，怒视门口。
　　饭桌上的菜肴基本都被掀翻在地，仅剩中间的烤鱼冒着热气。

　　见到叶零，刘宜晚男友尴尬神色难免，却未起身，依然翘着二郎腿，丝毫没有开口的意思。
　　倒是他身后的一个平头男生抢先说话，“你作为她朋友，麻烦快些想法子带人回去，让我们走。我们几个好友难得的聚会硬被她搅和，钱都打了水漂。”

　　叶零心道，自作自受罢了。她没有理会那人，审视坐着的男人几眼，说：“做了就要认，解释清楚，当作了结。”

　　“她已经认定我劈腿，还解释什么？”男人张嘴呵笑，“我都说了只是朋友，她不信啊。”

　　何然急声反驳，“你有没有羞耻心，到现在还想否认？我亲眼看到，你与旁边那女的举止亲密，哪个朋友会这样？”

　　“你一煽风点火的边去，要不是你，我也不至于平白无故挨揍。”刘宜晚男友气极，摸了摸嘴角伤口，怒道。

　　平头男生接话，“别不信，真的只是朋友过来吃餐饭，模仿外国礼节呢，女生们平时不也牵手抱抱吗？我还看过接吻的，就是觉得好玩才做。”

　　站在他身旁的男生开口应和，“是啊，我们之前在图书馆见过，两个女生摸手摸得那叫一个亲热，别人也说是朋友。”他盯着叶零，似含深意。
　　叶零察觉目光直视过去，恍惚间觉得哪里见过。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世风日下......”门外有人忍不住道，语气讥讽。

　　何然更气不打一处来，正要踏进门，被叶零伸手拦住。

　　叶零看着这些人，努力回忆图书馆所遇之事，约莫有了点印象，只觉讽刺，她与刘宜晚倒霉到这份上也是没谁了。

　　没有立即回应，叶零慢悠悠地把衣袋对折，装进外套口袋，再抬眼时，已板起面孔。她前走两步，顺手扶正歪倒在地的椅子，“这样，你们俩现在表演一次所谓的好玩，我姑且可以考虑，是否相信。”

　　瞬间，一室寂静。

　　平头男伸手指她，张着嘴气得说不出话。那个阴阳怪气的男生脸色亦变得铁青，讷讷不敢言。

　　一会后，椅子摩擦地面的声音响起，却是倚靠刘宜晚男友的女生推开身后座椅，走出来，轻蔑的说：“刘宜晚，别耗着了，你已经输了，柳哥承不承认重要吗？你心里种下刺，人你们也打了出气，就当扯平。”

　　刘宜晚没动。

　　叶零知道刘宜晚想要的无非是一个解脱，遂道：“你都这样说了，那让他承认劈腿并向刘宜晚道个歉。”

　　突然，刘宜晚男友猛地站起，跨步来到刘宜晚身前，叶零立刻挡住他，眸中含着冷意。

　　刘宜晚男友笑出声，“还怕我吃了她不成？”他吊儿郎当退后，大声道，“刘宜晚，你听着，对不起！”他微微躬身，说完，邪笑着拉过身后的女生，“我们可以走了吗？”

　　叶零：“宜晚，你听到了？”
　　刘宜晚错愕地望她一眼，撇开脑袋，身子缩成团，愣愣地盯向对面牵手的男女，却不言语。她手中紧拽一枚发卡，此时跌落在地。

　　叶零又蹲下，轻轻道：“宜晚，我们回去。”
　　“回哪？”刘宜晚转过头，看着叶零的眼睛满含委屈与不解，“叶零，我不知道该去哪。”
　　叶零温声解释，“宿舍。有什么事，我们回去再说。”

　　最后，刘宜晚顺从地被叶零带出餐馆，一场闹剧总算落幕。

　　送走何然朋友，叶零陪同刘宜晚回出租房整理衣物，何然坚持跟随。回到宿舍，叶零把衣物放在刘宜晚桌上时，看她依然呆站，心中自不好受。
　　忽然，原本安静的刘宜晚出声，表示想出去喝酒，然后自顾自地开门出去。

　　时间已过十一点，单凭刘宜晚心不在焉、一脸黯然的状态，叶零自然不可能让她一个人，只能赶紧关灯，追了上去。

　　楼下，何然正挡住刘宜晚去路，看到叶零，他紧张的脸色稍微缓和。

　　三人到校门口对面的大排档吃夜宵，店里人不多，他们选了靠近门口的桌位。刘宜晚一坐下便让服务员送啤酒，何然见服务员都愣住，忙不迭点了烧烤。

　　叶零并未劝说，深知刘宜晚需要痛快发泄一次，她就安静陪在一边，因白衍而生的难过情绪在这一刻仿佛藏进心底，已经找不到踪影。觉得冷，她给自己倒了杯热水，喝了两口。

　　接下来的时间，却是何然与刘宜晚两人不间断喝酒，叶零像旁观者，吃着烤肉，偶尔与他们酒杯相撞，小酌一口。

　　毫无疑问，刘宜晚醉了。人一醉，自然无法控制情绪。她低垂着头，讲述这一天发生的事，念叨与男友如何因小纸条相识，又怎样相恋。她淡笑着提到纸条时，何然也笑了，却好似哭。
　　刘宜晚说她知道与她传纸条的有两人，叶零听到这里，也就读懂了何然耐人寻味的神情。

　　他们闲聊得投机，叶零当了个合格的听众。手机铃响，她起身去了洗手间，洗完手，手机铃声停了又响，叶零看了页面，犹豫一会，才接通。

　　“叶零，还没睡吧，我左思右想都放不下，纠结半天才打给你，你还好？”薛影的声音异常柔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放心，我很好。”
　　“喔——”

　　手机里传出碗筷嘈杂声，叶零猜到他和谁在一块，说声“我先休息”便中断通话。

　　如此干脆，薛影不好再打扰，把手机放到桌上，他看向漠然端坐的白衍。
　　白衍提议出来吃夜宵，谁料，吃食都进了自己肚子。

　　“你的拒绝对她没影响就好，总不会因此伤和气，这样我就放心了。”薛影兀自感叹，而后又说，“阿衍，你也别放心上啦，虽然当众被拒绝很没面，但你只能接受，也不是大不了的事。叶零都不计较，你更不需要记在心上。”

　　他这一番话说得头头是道，然而，直到看见白衍冷然的眼神，薛影才意识到，不管多有道理，此刻都显得没道理。
　　薛影自觉闭嘴。

　　“她语气怎样？”
　　“啊？”白衍突然开口，薛影反应不及，意会过来时被问话难倒。刚才心急，他生怕叶零不理，根本无暇注意其他。薛影回想一番答，“比较，随意？应该和她平时语气差不多。”

　　“……嗯。”白衍端过桌上的温水，抿了抿。他眼底情绪晦暗不明，模样却看起来与往常无异。
　　见他即使失恋仍能自律到滴酒不沾，薛影心生佩服，暗自希望这一茬快些过去。不然，以后有得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