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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 3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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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发上吸附着热度,池炆站着不动,“好了,吹干了。”
穆千屿抬起头,解释一些挺明显的事情,“酒店里没有度数高的酒,一瓶白葡萄酒,不多,你不要这么凝重的表情。”
“客房服务还送刀?”
穆千屿站起来,池炆后退一步,把吹风筒放回原位。
“那倒不是,我买的。”
还有身干净的衣服,穆千屿拿好衣服去卫生间换,“本来想用来杀人的。”
她因为在卫生间里,回答问题的音量略提高了些。
池炆也高声问:“那为什么没干?”
隔着门,也能听到穆千屿的笑声,“你怎么知道没干?”
池炆如今能安坐下,“你现在的状态不像杀了人的。”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要杀人?”
池炆不问,穆千屿换好衣服,“走吧,去吃饭。”
池炆在手机上寻找附近的餐厅,穆千屿瞥了一眼他的屏幕,“走走看,看上哪家是哪家。”
“好。”
可能是穆千屿的种种反常,池炆应对她透着和平和包容,酒店在生活区内,出门能看到大片的居民楼,公交站台,沿街的各类店铺,不远处还有医院。穆千屿随着心意,红绿灯路口哪边是绿灯,她就往哪里拐,之后看到家家常菜馆,门前廊下挂着装饰物,玉米棒和成串的红辣椒,透着丰收的喜气。
“就这家吧。”
店内一层都是四人小桌,没坐满,穆千屿挑了个角落处。
池炆接过菜单递给穆千屿,穆千屿先翻到酒水页,选了瓶白酒,她报出名,服务员低头记录,池炆问:“多少度?”
服务员说:“40多度。”
穆千屿跟着接腔,“不高,我也不一定要喝完。”
既有酒,自然需要下酒菜,七星蜇皮拌黄瓜,老醋花生米,她甚至还点了盘带皮的盐毛豆。
主食点了份混搭的招牌饺子,菜依样选了些热卖的,炖牛肉、笋烧肉、尖椒鸡。
穆千屿选菜,报菜名,池炆没意见,她就一样一样确定给服务员,最后她还选了个拔丝地瓜。
这菜数量对于两个人肯定是多了,服务员问是否有忌口,穆千屿说:“菜量少些。”
这要求可罕见,服务员应了好,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执行。
小的玻璃酒杯,捏在两指间,酒液清亮。酒瓶瓶身明确写着度数,43度。穆千屿换衣服时手机放在洗手间的台面上,根本没拿,池炆的手机此刻放在桌上,屏幕朝上,很安静,没人找他,他也没有看手机的意思,专注力都在穆千屿身上。穆千屿喝了两杯后开始乱说话,没什么有用的信息,说酒店房费贵,客房服务宰人,不过还夸人,她到时,接待处的人长得帅,池炆过来时,可能是换了班,接待处是个小姑娘。
其他菜好说,拔丝地瓜这东西,能分开的热度就那么一小会时间,一旦温度降低,怎么摞着的就会怎么黏着,能硬成一大块,拔丝地瓜刚上来时,穆千屿特活泼,手忙脚乱把一块块赶忙分开,防止黏连,“我小时候特喜欢这菜,那会儿都是逢喜事摆宴席时吃,桌上那么多人,夹不到几块,从来都没吃过瘾。后来有机会霸占一盘,发现也没有那么好吃。”
池炆过来后对着穆千屿没问什么要紧的问题,比如她这快速变动的行程,再比如为什么要见他,还有他想问,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隔着分离的年月,天知道,池炆此刻能感知到穆千屿多少情绪,他是否能察觉这个女人目前已如泡沫般脆弱。
穆千屿吃东西,一口菜一口主食一口酒,规律细致,她说什么不一定喝完,池炆开始是信的,她半瓶下去后还没收的意思,池炆虚盖住了她的杯子,穆千屿脸上染了点红晕,眼睛倒还是很亮,“你也来点?”
池炆摇头,“我不喝。”
穆千屿挑衅他,“你怕什么?”
池炆不吃这套,他不喝不需要什么理由,穆千屿去握酒瓶,池炆抓着瓶颈,力道重她很多,根本抢不过,穆千屿投降,“那不喝这个,我刚看到菜单上还有糯米酒。服务员,来一壶糯米酒。”
“穆千屿!”池炆有告诫的意思。
穆千屿笑了,她松开手,由着池炆把酒瓶拿远,她虚掐着手指,“就再喝一点。”
池炆吃得不多,主要是因为在生气,情绪难控,堵在心口,吃不下去。
铜壶拎上来的糯米酒量不少,这种东西口感好,很有欺骗人的力量,可后劲都很可怕。
穆千屿多少酒量,池炆判断不出来,她这种鬼样子,究竟是有事,还是她准备整点事出来。
眼见池炆脸色愈加难看,穆千屿说:“等会儿你买单。”她说话拍着兜,“我什么都没带,手机没有,钱包也没有。”
她这会儿像是吃饱了,喝米酒她用喝水的大杯子,一只手端着杯子,一只手捏毛豆,筷子都不用,毛豆两头咬完,把空皮放桌上。池炆这么些年,都没遇过这种场面,在穆千屿之后,交往的女朋友都几乎跟他同岁,脾气温和,人也斯文,喝酒也是浅尝辄止,也都是度数低的消遣物,没她这种“惯犯式”的喝法。
穆千屿说:“心里是不是在后悔,后悔来见我了?”
这倒没有,池炆诚实,摇了摇头。
“话都不想跟我说了?”
开始找事了。
池炆出声,“没有后悔。”
穆千屿本来跟池炆坐对面,她似乎是不准备再喝了,她挪去同侧,跟池炆坐一起,池炆让她,往里挪了些,穆千屿用手撑着脑袋,盯着池炆,“你为什么要去岩州?”
池炆沉默,油盐不进的样子。穆千屿叹了声气,“不说?那我猜猜,觉得我躲你?”池炆不给她答案,她又猜:“不是,那是想我了?”
这不是找事了,过界了。
穆千屿说:“坦荡些,池炆,咱俩这关系,说白了,其实很好进一步的。”
池炆转过来,看着穆千屿 ,“你是计划犯错误吗?”
“是你先来招惹我的,分手这么多年的旧爱适合做朋友吗?能做朋友吗?能没事出来聚个会吃个饭吗?能袒露心事,能就纯聊聊天吗?”
池炆斩钉截铁,“能。”
穆千屿嗤笑一声,“天真。幼稚。”说完她撑着桌子站直,“你吃好了吗?”
她这话题跳跃的,池炆顺着她,“好了。”
穆千屿先行一步,池炆买单,出来后去旁边小商店买了瓶水和酸奶,穆千屿没走多远,她道已经不直了,池炆追上她,兜里一边揣一瓶,指给她选,穆千屿抬手捏了捏池炆的脸,“做不了朋友的,池炆,我对你会有欲望,依旧想把你占为己有。”
来时,池炆跟着穆千屿的步伐,回去,也是他跟在身后,但穆千屿如今喝了不少,她低头踩着人行道的花砖缝练直线,特认真,几次差点撞到人,醉鬼走路不行,那些行人走路也不行,视线总离不开手机,池炆抬了抬手臂示意穆千屿,穆千屿又乐了,看了看他,池炆以为她又要开始胡说八道,她却抬了手,挽住了池炆的手臂,池炆领着她掌握行进的速度,慢腾腾的。
“我确实是想杀人的,也确实想见你。原本想,最后见的人是你也不错,后来我又想,万一你不来呢,那不是白瞎了我的满腔期待。”
穆千屿说池炆不坦荡,她何尝不是呢,理智告知她不要对任何人做期待,她有些问题总想问,也期待得到美好的答案,但她不敢问,她承担不起,只能东扯西扯。
池炆召之即来,也许态度已经明确,可穆千屿不知道他把她放于何种地位。
喝酒最开心的程度是什么?微醺,酒意上涌,脑袋轻飘飘,身体也变得轻盈,心情就会奇特地变好,意识也清楚,但分外觉得放松,穆千屿就是这样,刚刚好,掌握在可以随意撒酒疯的范围内,可疯也可不疯,行为皆可自控。
即将进站的公交远远地就开始降速,穆千屿手下滑,攥住池炆的手,“快跑,赶这趟车。”
以前约会没有目的地时,池炆会这么领穆千屿玩,进站的公交随便搭一辆,随便去哪里,看到感兴趣的就下车,晃荡够了再换下一辆。
后排座位空荡,池炆扫码付车费,穆千屿早找了后排的位置坐下,公交起步,池炆顺着扶手一步一步过来,穆千屿拍拍身边的位子,池炆有些无可奈何,不过还是坐到了她身边,公交座椅间距对于池炆的身高略微憋屈些,车辆行进,穆千屿把脑袋靠在玻璃上,公交震荡着的节奏经由她传导,穆千屿抬高手模拟震人的频率在池炆眼前瞎晃,池炆不搭理她这幼稚的行为,穆千屿玩了一会儿震到脑袋疼,于是头一歪,方向调转靠到了池炆的身上。
池炆以为穆千屿凑过来会说些什么,没想到她就是静静靠着,很久都没挪动,池炆以为她睡着了,侧头一看,她睁着眼睛直视前方。一直没说要下车,车上的人来来回回,人越来越少,司机从后视镜里打量他们好几次了,穆千屿听着报站,站名哪能区分出来什么,等再报站,是终点站了。
两人下车后,公交远去,穆千屿就着路灯光,这个地方只有两班公交,另一班公交下午5点钟就没了,而他们刚下车的这班,看时间,估计也是最后一趟了。池炆掏出手机看地图,接近城市边缘,打车软件上显示附近空空如也。
荒郊野岭,孤男寡女,不,孤男醉女。
池炆想,自己也必是神志不清了,由着她胡闹。
穆千屿不管方向,抬脚就准备走,池炆看地图,找准方向,不准备去追穆千屿,穆千屿往相反方向走了好些步,之后又退回来,她退着走,没有转过来,路上什么都没有,她横行在马路中央,她背对池炆,高声喊道:“池炆,你后悔过吗?”
没有回答。
穆千屿又喊,“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会选我吗?”
依旧没有回答。
穆千屿背对着人问这种问题,其实她知道答案,她从来都不是任何人的首选。”
等她一步一步退回到池炆身侧,池炆把水递给她,穆千屿接过,并不看他,只跟上他的脚步。
之后穆千屿极其安分,走了些距离后,池炆的叫车软件上终于有了应答,出租车在往这里靠近。
时间早些还好说,等这再回到酒店,可就没别的事了,该洗洗睡了。
从等来出租车,一路到酒店,穆千屿和池炆都没有任何肢体接触,她此刻仿佛酒已经醒了。打开房门后,穆千屿坐到床尾,池炆则就立在房间中央,穆千屿两只手撑在床上,她抬头看池炆,穆千屿定神看人时,目光专注,时间久了,让人招架不住。池炆调开目光,穆千屿说:“你走吧,今天麻烦你了。”
池炆拎好自己的东西,“我去重新开间房。”
穆千屿说:“我不会再找你,你也别找我了。见面、喝咖啡、吃饭···这些都不行。”
从道德层面,池炆不会接穆千屿的招。而从自己的真实想法,一旦松懈,场面和后续就会变成不可收拾的样子。
锁芯收缩回弹,咔哒一声,房间里只留下了一道呼吸声。
穆千屿仰倒在床上,静静地看着天花板。
池炆没变,变的只有自己。
换个角度想,这其实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