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宪孟]醉生孟死》胡小白

1、第 1 章

　　禅大的夜晚就是禅达的冬天。
　　喝一点酒，可以暖暖身子。
　　有个男人摇晃着不稳的身形，一点一点倚靠着歪曲小路边的院墙挪动自己。
　　夜色沉沉，每张门板都像一个漆黑的虎口。
　　他被其中一座吞了进去。
　　这个男人喝醉了，他觉得这就是他想要来的地方。随便往地上一摔，也没有让他有太多的不适。他仰面躺倒，手软软地垂在凉潮的青石板地面上。
　　天之骄子的模样，现在看起来不过是一团烂泥。
　　他一直像自己的上峰一样挺直腰杆，现在他躺下了。
　　他终于从醉了的迷糊进入了真正意义上的睡眠。

　　他听到了喧闹，纷纷乱乱。似乎有人，也似乎有灯火。不过那都不重要了。
　　他做他的梦。

　　他梦到自己站在奈何桥边，手里牵着小醉的手。
　　孟婆递上一碗澄澈的汤水。
　　他看着晃动着水波的碗，看着里面的自己。
　　小醉这一辈子和他白头偕老，小醉对他说，我们来生还在一起。
　　小醉还对他说，我们都不喝梦婆汤，这样子下辈子从一开始就可以寻找彼此。
　　他看着碗底，既深又浅。他想起滔滔江水。
　　不敢走绝路的人选择了桥。所以那些人永远也不能泅过江水。
　　公平些吧。让老天替我选。 
　　他把汤咽下去了，他不敢回头看小醉。
　　他确实感觉到有什么温暖的液体喂在他的嘴里。
　　他的身子飘了起来。他像是灵魂出体，但是移动得极不安稳。

　　他梦到自己有了儿子。
　　孩子小小的手被自己攥在手里，孩子咯咯地笑着，他用胡子茬去扎，孩子就躲。他不扎了，孩子又调皮地亲他的胡茬。
　　青涩温软的嘴唇落在他的脸颊上。他搂得紧了一些，主动去用嘴巴亲吻自己血脉的延续。
　　他为什么这么爱自己的儿子？
　　小醉在梦里笑他是个傻父亲。
　　他给孩子起名为凡儿。返璞归真，做个平凡幸福的人。
　　他想，就算自己的儿子以后带个男媳妇回家，自己也会点头的。
　　因为自己爱他。

　　他梦到那个拖着破腿的男人。
　　如此的聪明又如此的可恨。
　　烦了。
　　他听到一声叹息和一声笑。
　　他又叫了一声，烦了。

　　夜深了，起露了。温暖的身体缓缓交缠上，他迷迷糊糊地感受别人的雌伏。
　　他睁不开眼睛。他想说，烦了，是不是你。
　　他说不出口。
　　他怕是小醉。
　　他就那么懦弱地享受了一切。

　　他梦到小醉知道了自己晦暗阴沉的想法。她哭着离他而去。小醉回头恨恨说，我要去找毁了我们幸福的人。
　　他失控地叫到：小醉！不要！！
　　手上的力气慢慢松了。
　　一只手从他紧握的手掌中抽离。
　　他去抓，去攥，可是什么都没有了。

　　他梦到自己和烦了在一个硝烟弥漫的死地苦守。
　　他觉得那是最痛苦也最幸福的时光。
　　烦了已经毫无力气，倚在他的肩头和他说话。翕动的唇摩擦在他的耳侧。不要死，你还有小醉。你要带她回老家，带她去见你的爹娘。
　　他说：小醉是个好姑娘。你要为她好好活着。
　　他轻轻地张开干裂的嘴唇，想发出什么声音。
　　可是他就这么醒了。
　　露水从屋檐生，滴落在木梁上，湿润地破碎了。
　　手上还有余温，可是那人早已转身离开。
　　拖着受伤的腿，就像拖着死掉的半个自己。毫不回头地离开。
　　他想说，
　　我可以为她活着，我只能为你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