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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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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筠问完也没想着对方能回答,她把吉他放好,起身走到了桌子旁,边走边说:“你什么时候来的?”
秦川慢慢呼出一口气,没回答她的任何一个问题,转而问:“你刚才弹的是什么歌?”
宋筠一听秦川对她的歌感兴趣,像是受到了恭维一般,神秘地问:“好听吗?”
这次秦川回了她:“好听。”
他答得很快,应该是心里话,而且他话这么少的人,估计也懒得跟人客气。宋筠对这句“好听”很是受用,她像个被主人伺候好了的猫似的,微微扬起头,笑着说:“我写的。”
宋筠看出了秦川脸上的惊讶神色,只不过这人惯于掩藏自己的情绪,他心里还有什么波动宋筠就猜不透了。
但他说好听,宋筠也是真的愉悦,自己的作品被人赞赏这件事本事就值得高兴。
不知道是不是被夸得舒服了,宋筠开始跟秦川讲起她写这首歌的故事。
“这是我今年过年的时候写的,我一个人去了南方的一个度假酒店,在附近山上逛,坐在一个湖边时有的灵感。”
她说得自然,仿佛只是在简单介绍这首歌的背景,但听的人却听出了其中的故事。
秦川定定看着她,没说话,只是静静听着。
宋筠说着说着突然停住:“算了不说了,你要不要来尝尝我从家里带的绿豆酥?”
秦川闻言走进来,接过宋筠递来的绿豆酥,淡绿色的糕点精致小巧,他一口咬下半个,刚嚼了几下突然停下。
宋筠专注地看着他,以为有什么不对:“怎么了?不好吃吗?这可是李姨做的,我昨晚上做了好多都是好看不好吃,我就没带。”
没想到秦川下一秒又开始咀嚼,仿佛刚才那一停顿只是在品味其中味道似的,咽了之后又把剩下的一半放进嘴里吃了。
赵阿姨突然出现,宋筠赶忙抱起盒子:“赵阿姨,这是送给你的,绿豆酥,你快来尝尝。”
赵阿姨拿起盒子收好:“好,你看你这孩子还学会客气了,我下了班吃啊,得先干活去。”
等宋筠再回头时,秦川已经不见了。
下午上课前,宋筠拿出两个绿豆酥扔给何大庆:“来,今天你筠姐给你改善伙食。”
何大庆看着手里小巧的糕点,表情有些惊恐:“筠姐你今天怎么了?突然对我这么好我有点不适应。”
“怎么了?姐今天高兴行不行?吃不吃?”宋筠上手就要抢回来,“不吃给我。”
?“吃吃吃,我吃,我这不是觉得皇恩来得太浩荡了,给我荡晕了么。”何大庆满嘴跑火车,他拿起一个放进嘴里,可还没过一秒就猛地吐了出来,大哭,“筠姐,你这是人吃的吗?”
“说什么呢?”宋筠瞪他。
何大庆赶紧起身躲出宋筠的攻击距离,求饶:“筠姐,你要是对我不满意直说,我改,但你不要给我吃毒药啊。”
他说完头也不回地逃出门了。
宋筠纳闷,自己拿起另外一个绿豆酥放进嘴里,刚咬了几口也呸地吐了出来。
啊,她一下反应过来,应该是昨晚上她拿错了,错把自己做的当成李姨做的拿了过来。
那岂不是给赵阿姨的都是不能吃的?
宋筠突然心生愧疚,然后猛的,她就想起了秦川。
那他是怎么……咽下去的……
难道他吃的那个恰好是李姨做的?
上课铃响,她也就没再琢磨了。
宋筠不喜欢晚自习,她经常趁老师不注意逃出来,到体育场大厅里去看书,秦川居然每晚都在。
只是秦川一直在训练,一般等晚自习结束时还在冰场里训练,所以宋筠很少能跟秦川说上话。
刚开始她还有些气馁,不过后来她渐渐喜欢上来体育场的大厅学习,这里晚上没人,安静。
她累了就去冰场旁看看秦川训练,少年滑冰的速度很快,宋筠不懂滑冰,但她能看出来这种训练需要集中注意力,那么快的速度,如果发生意外是很危险的。
宋筠虽然做事我行我素,但基本的安全原则她还是懂的,所以即使去看她也是远远地看,不敢去干扰秦川的训练。
今年临江的秋天来得格外早,十月份里连下了三场雨,气温忽高忽低,同学们纷纷换上了冬天的校服,有的女生怕冷,还裹上了羽绒服上学。
天气凉了,许多学生都喜欢窝在教室里,校园里的梧桐树叶开始变色,散步的学生也变少了。
十月的最后一个周六,月考结束,一群学生涌出考场,讨论声此起彼伏,高二教学楼里顿时又变得热闹起来,仿佛温度都升高了不少。
“数学最后一道题好难啊,怎么解啊?”
“我也不会啊,解析几何真的好难,这谁出的题啊,真变态。”
“这么变态的题肯定是老猿猴出的。”
何大庆追上宋筠。
“筠姐,数学最后一道题怎么解啊?”
太阳快要西下,风有点凉,宋筠把校服拉链拉到最上面,随口说:“说了你也不会。”
“我不会可以学啊,筠姐你不能阻止我进步啊。”
宋筠懒得跟何大庆废话,一句话甩给他:“题目要证明的两个角相等其实等价于AM和BM两条线斜率的和为零,然后斜截式列出AB的方程,最后用韦达定理带入就行了。”
宋筠说完站定看着何大庆:“懂了吗?”
风吹散了何大庆的头发,他挠挠后脑勺,像听了天书一般,两只眼睛里满是“筠姐你都说了些什么”。
看何大庆没反应,宋筠留下句“早就说了告诉你也不懂”,转身走了。
到校门口的时候宋筠一眼就看到了秦川,还有秦川身边的老人,是孙奶奶。
宋筠刚要走过去,正好孙奶奶就看到了她。
“宋筠!是宋筠吗?”孙奶奶拄着拐杖就要往宋筠这里走,宋筠赶紧小跑过去。
“孙奶奶好!”
“哎哎好好,你也好,都好,我好久都没见你了,怪想你的!”
宋筠眼睛笑成两个月牙,嘴甜得像抹了蜜:“我也想你孙奶奶!”
“我一直想让你去我家吃饭,我催小川好几次了,说让他在学校见到你了跟你说一声,结果这孩子总说见不到你,”孙老太说到这儿瞪了秦川一眼,“我看你就是不上心,你看我随便一来就遇到了。”
宋筠听了也看向秦川,嘴里问着:“我们——总见不到吗?”
她的笑眼里有点疑问和好奇,仿佛在问秦川“我看看你怎么解释”。
秦川在奶奶面前格外恭顺,他拍拍奶奶后背,上手扶住奶奶的胳膊:“您消消气,我确实没遇到,不信你问她。”
宋筠听着秦川这张口就来的话,也是无语,心道这人平时严肃高冷,原来还有这么调皮不着调的时候,这让她很惊讶,甚至有些发现了新大陆般的惊喜。
宋筠还想着怎么回,孙老太先甩开了秦川的手,一脸嫌弃:“你你你少来这套,我不用你扶。”
孙老太说完,看向宋筠,语气立马变柔和,表情也和蔼可亲:“来小筠,你来扶着奶奶,快来。”
“好嘞!”宋筠一步上前抱住了孙老太的胳膊。
“乖孩子好孩子,跟奶奶回家吃饭啊。”说完二人转身就走了,仿佛她们是亲祖孙一样。
秦川站在原地看着二人的背影,有一秒时间他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么快自己的奶奶就“叛变”成别人的奶奶了?
公交到站,面前是一处普通居民小区。
周六傍晚,小区不少人进进出出,远处有个健身活动区域,有小孩子吵吵闹闹,追逐玩耍。
秦川家在小区进门左手边第一栋,靠近最里面的单元,一楼。
孙老太下了公交车精神很好,一个人住着拐杖走在前面,谁也不要谁扶。
宋筠和秦川并排走在后面。
太阳已经全部落下了山,宋筠有点冷,她双手缩进校服袖子里,又放进了口袋。
她看看旁边的秦川,那人穿着夏天的短袖校服,而且看上去一点也不冷的样子。
火力真足啊。
宋筠好奇,微微靠近他,问:“你为什么不让我来你家吃饭?”
少年身上的肥皂香飘过来,宋筠觉得意外地好闻。
她怕孙老太听到,所以靠秦川比较近,声音也不大,但秦川还是感觉到了少女喷出的气息,丝丝缕缕缠在他的颈边,秦川轻咳了一声,有些不自在。
他还没回,宋筠又佯装生气地说:“不听奶奶话的坏孩子,哼!”
此时孙老太趔趄一步,吓得秦川赶紧上前扶稳,接下来的路他也就没再放开奶奶的胳膊。
房子不大,三居室。
三人进门后,孙老太对宋筠说:“我有点累了,得先去休息,小川你招待一下小筠啊。”
宋筠回:“好的,您去休息吧。”
“秦川姑姑姑父在店里忙,秦苗苗要上晚自习,家里正好没人,清净。”孙老太说完被护工搀进了其中一间卧室。
宋筠在安心饭馆见过秦云凤,她本以为秦川只是在姑姑店里帮忙,没想到他跟姑姑住在一起。秦苗苗应该就是姑姑的女儿吧。
这个三居室住了这么多人啊,也就是说秦川不跟自己的父母住一起吗?
那他的父母在哪里呢?是不要他了吗?还是……
宋筠脑子里不自觉地出现很多个设想,但她哪个都不敢深想。
护工从房间里走出来说:“不知道家里要来客人,我再去多做一个菜,很快就好啊。”
宋筠说:“谢谢——”
她不知道怎么称呼,护工笑着说:“我姓张,叫我张婶就行。”
宋筠:“谢谢张婶。”
张婶应下就去厨房了。
秦川给宋筠找出一双拖鞋,一看就是男式的,对她说:“新的,可能大了。”
宋筠低头看了看,深蓝色凉拖,是超市里最普通的款式,应该是秦川买来自己穿的。
秦川见她盯着拖鞋没动,刚想说我再给你找一双合脚的,结果宋筠突然麻利地换了鞋,站起身对他笑:“不大,我喜欢。”
玄关逼仄,二人距离有些近,秦川反射似的往旁边躲了躲,去了客厅。
宋筠在沙发上坐下,环顾四周。
木质家具一看就上年头了,可整个客厅一点都不会让人觉得陈旧,反而被收拾得整洁干净,给人一种温暖的烟火气。
“给你水。”秦川给她端来一个玻璃杯。
宋筠接过来:“谢谢。”
客厅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张婶在厨房里忙活晚饭,时不时传来切菜或者锅碗的声音,宋筠竟然体会到了久违的温馨。
此时张婶从厨房里出来,问了句:“对了小宋姑娘,你喜欢吃西红柿炒鸡蛋吗?”
宋筠惊讶:“张婶,那可是我最喜欢的菜,你怎么知道?”
张婶也笑笑:“我也是猜的,加糖吗?”
“加的加的,我喜欢甜的。”
张婶愉快应下,又顺口问了句:“你要不要跟你父母说一声晚上不回家吃饭了?”
只见宋筠对着张婶摇了摇头:“不用的张婶,我回家也是一个人。”
秦川端水的动作一顿,抬眼看过去。
后者仍是一脸笑意和轻松:“您做的肯定比外卖好吃。”
张婶做服务行业几十年了,察言观色能力一流,此时哦了一声,笑笑转身又进厨房忙活了。
秦川缓缓收回目光,大拇指摩挲着玻璃杯壁,低眉在思考。
他没有问宋筠为什么回家是一个人,就像宋筠也没有问他为什么不跟父母住一起一样。
从某种程度上说,这也是一种稀有的默契吧。
宋筠去了洗手间,秦川坐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张婶出来,说家里酱油没了。
“我去买。”秦川说完穿上鞋就出去了。
张婶看看秦川,又看了看洗手间的方向,笑着自言自语:“年轻真好啊。”
秦川拎着买好的酱油往家走,因为住的是最里面的单元,行人越来越少,再加上路边那个时亮时不亮的路灯,周围竟显得有些可怖。
可秦川走习惯了,他起早贪黑地训练,闭着眼都能找到路。
秋风裹着点脱落的树叶吹向他的肩头,就连旁边的四季青里都发出瑟瑟的声音。
秦川不知道在想什么,丝毫没注意到有个黑影一闪而过。
他抬头看了看天空,阴沉无光,城市像被什么东西罩住一样,憋得喘不过气。
单元楼口应该是有一盏声控灯的,一般隔着十米之内大声走路灯就会亮,可秦川快走到灯底下了,还是一片漆黑。
他没多想,抬脚就往里面走,但一股刺鼻的烟臭味突然钻入鼻腔,秦川身上的肌肉本能收紧,身子往旁边一撤,冷声:“出来。”
他没问是谁,因为他知道是谁。
秦川说完之后,旁边走出一个中年男人,头发像是很久没洗泛着油光,脸上也全是胡茬,黑色夹克和一条不知道穿了多久的牛仔裤。
那人向秦川走了两步,一脸祈求的谄媚笑:“小川啊,几个月不见你又长高了。”
他说着想上前去拍一下秦川的肩膀。
秦川快步侧身躲过,语气狠厉:“别碰我。”
“你这小子,连你老子都敢训!”中年男人收了笑,法令纹深得能夹住纸片,随后又套近乎,“最近怎么样?什么时候拿金牌?”
无数黑暗恶心的记忆袭来,秦川没再跟他废话,转身就要走。
那中年男人大声哎了一下,想上前拦人,语气也变得不善:“怎么不懂事呢!我跟你说话你得乖乖回答!我是你老子!”
可能是因为抽烟的缘故,男人喊完之后,连着咳了好几下。
秦川看着他,眼里一丝情绪都没有,嘴角扯了一下:“你也配。”
“你!啊——疼死我了!”
中年男人一见秦川这态度,气血上涌,一把抓住秦川的手腕,想把人扯回来。
但秦川早就有防备,快速翻手,紧握住那人的手腕,被动变主动。
男人也不是善茬,终于不再忍耐,爆发了脾气,另一只手对着秦川脸上就是一拳。
顿时一阵火辣辣的疼从脸皮往头上涌,秦川抬脚踹向对方的肚子,两手抓着胳膊一拧,男人嘴里哀嚎出声。
就在这时他突然踩到了什么没站稳,整个人往后倒去。
男人趁机冲上来,跨坐在秦川身上,抬手又给了秦川一拳,嘴里已经开骂了:“你他妈敢打我,自古只有老子打儿子的道理!你跟你妈一样,都他妈的欠揍!”
打斗间秦川的钱包掉在地上,几张红色纸币露出来,男人一眼就看到了,伸手去拿,嘴里还念叨着:“可以啊,居然有这么多钱,我那个老娘又发退休金了?”
秦川刚才摔倒的时候碰到头了,眼前一直发黑,此时终于意识回笼,就见男人拿着自己的钱包起身,匆匆忙忙把钱拿出来胡乱想往口袋里塞。
那是奶奶让他取的退休金,秦川丝毫没犹豫,抄起酱油瓶子就向男人头上抡过去。
楼道很黑,只有惨淡的月光照进来一点点,男人捂着头,嘴里发出嘶嘶的声音,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酱油味,让人反胃。
他像个疯狗一样朝秦川扑过来。
就在这时,开门声响起,宋筠抬头就看到了满目狰狞的男人,她几乎是瞬间就把自己手机扔了出去,正中那人鼻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