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争了》莫子尘

2、没死但是社死

　　十六岁的时候，江疏河入门第二年。
　　他的资质并不好，虽然是单木灵根，但是单灵根也分三六九等，他的灵根很是细弱，入门那天测灵石上只浮现了一层很淡的绿光。
　　很多人都围着他叹气，可惜了，难得的单灵根，资质却这样。于是他被天玄宗各位长老挑挑捡捡一圈，并没有人想收他。
　　众位长老里，有几位是单灵根的绝顶天才，是剑修或灵者刀修，他们在宗内实力很强，所以分别挑了几个资质上等的单灵根或者变异灵根的少年少女就离开了。
　　剩下的一些长老里，有一些器修，主炼器，虽然实力不如那些剑修，但是有自己炼制的法宝傍身，一般实力也不差，并且炼出的法宝卖了灵石，通常有钱的很，他们挑了一些双灵根资质上乘适合炼器的弟子也离开了。还有一些丹修药修，主炼丹炼药，他们实力稍弱，但是精通一术也可立身，并且炼丹炼药对修为要求并不是很高，许多优秀的丹师可以跨阶炼丹，他们倒是很乐意收木灵根的弟子，但是江疏河的单灵根，炼药炼丹又可惜，于是他们挑好了弟子绕过江疏河就离开了。
　　此时广场上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弟子，他们多半是三灵根四灵根的人，这种人灵根杂乱灵气难以聚集，修炼本就困难，如是再没有长老愿意收，他们就只能做外门弟子，替别的弟子跑腿打杂，以后很难在仙途上更进一步了。
　　江疏河心里五味杂陈，他是走投无路才碰碰运气的，如果没有长老愿意要他，那他就只能做个跑腿的外门弟子了这样庸碌无为的一生，有什么意思呢。
　　这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回头瞧去，只见一个矮了他半头的少年对着他笑。
　　“别那么担心，还有仙长没有来呢！”那少年一笑，露出两颗俏皮的虎牙“我刚到，我叫程云冽，你叫什么？”
　　“……江疏河。”
　　“江疏河，江疏河，好名字”少年嘀咕两声，又问“你是不是测过灵根了?怎么样？”
　　“单木灵根。”
　　程云冽听了倒是吃了一惊，“你的灵根很好呀，怎么没跟无极峰长老走呢!”
　　江疏河没有再说话，可是手心里却都是汗了。
　　程云冽见他神色并没有再问什么，“我还没有去测那个灵根，会很疼吗？”
　　江疏河早年在家的时候很少和人搭话，突然有年龄相仿的人与他闲聊很多，他便有点兴奋“不疼，你就深呼吸，然后把力气集中在掌心就好了。”
　　程云冽把手贴在他的手上，“谢谢你江大哥，你看我手心都凉啦。”
　　程云冽手白细腻，和江疏河那双长年干重活磨得全是硬茧子的粗糙大手很不一样。
　　江疏河被摸的有些发懵。
　　“江大哥，我走啦！”
　　江疏河这才发现他的眼睛是很淡的琥珀色，在阳光下颜色更淡，就像金珠子一般。
　　他目送程云冽走向测灵台，少年闭着眼睛，很紧张的把手往前一伸。
　　霎时间，测灵石金光夺目，灿烈的光芒把广场照得极亮。有一些靠的近的弟子抵不住这刺眼光芒，只好拿手去遮。
　　剩下的几位长老不禁都呆住，这样好的金灵根，这样上乘的资质，真的是百年难遇。
　　“无极老祖走得早了!这样的孩子不是正和他心意吗？”
　　“你快去告诉师尊，这又有个单灵根的天才!”
　　“别让别的峰头抢先了!”
　　……
　　江疏河虽然离得远，但是他看得更真切，那些人看他的眼神和看程云冽的眼神，完全不一样。
　　……程云冽是稀世珍宝，他是破铜烂铁。
　　他神色黯然，转身离开，没有见到程云冽慌忙找他的身影。

　　程云冽从测灵石那跳下来，抓住一个弟子就问“你看见江大哥了吗？”
　　那弟子似乎是被金光晃呆了，愣了一下才道:“什么江大哥，没有见过。”
　　程云冽还想去寻人，这时天边传来一声鹤鸣，有人喊到:“是掌门，掌门来了，金灵根的天才把掌门引过来了!”

　　天玄宗的掌门鹤发童颜，身着一身玄色长袍，手持拂尘，十分的仙风道骨。但是实际上，他是一名剑修，也是单金灵根，此次前来目的不言而喻。
　　意外的是，他身侧还跟着一位年轻人，那人看起来实在很年轻，一身精致白道袍，眉目虽然俊秀，可是目光冷冽，给人一种很清冷的感觉。
　　“那是小师叔!”有几位来看热闹的内门弟子喊了几句“小师叔常年不出门，没想到这个金灵根的弟子还把小师叔引过来了。”
　　江疏河只是觉得程云冽迟早成为掌门的弟子，至于那位“小师叔”怕是要落空。
　　果然掌门把手伸向了程云冽，程云冽一时间很惶恐，眼睛四处张望，想要找到江疏河。
　　“小孩，你要不要做我的关门弟子。”掌门笑呵呵的说“我呢，是天玄宗的掌门，你在我这，会得到最好的资源。”
　　这很难不心动。
　　果然程云冽点了点头，于是掌门就准备牵着他离开了。
　　那位“小师叔”连一句话都没说，就皱着眉头看着一大一小的身影。
　　掌门被盯的有些不好意思，只能对那年轻人道:“远琴，这次就让给师兄吧，师兄也是金灵根，能很好教导他，下次要是还有这样的天才，师兄一定不抢了!”
　　林远琴却有些恼怒，语气不善:“师兄当这年头天才一个一个往外冒吗，五十年前的时候二师兄抢走了，三十年前的时候六师姐抢走了，我已经几十年没有新徒弟了。”
　　掌门被说的有些心虚，但是他为了维持掌门的面子，仍是一脸严肃。
　　“远琴你的眼光也有些高，你看看，现在你的峰头上单灵根的弟子都有四个了，有些峰头一个也没有……”
　　林远琴没再理会掌门，目光凝在程云冽身上，那眼神说不上和善，把程云冽看得只往掌门背后躲。
　　他们说话声音并不小，在座的各位长老和弟子都能听到。
　　“你们看，小师叔又和掌门吵起来了。”
　　“小师叔好凶。”
　　“……但是小师叔好好看。”
　　“也难怪小师叔他生气吧，别的峰头上弟子都很多了，他的峰头上只有四个，还有一个常年不回家。”
　　“谁叫小师叔眼光高呢，他不也是当年绝顶天才，太差的怎么配得上他。”
　　又有几个弟子窃窃私语：
　　“可是无极老祖不也是天才，他怎么什么都不挑……”
　　“无极老祖没有小师叔厉害呀！”
　　“咱还是快走吧，我害怕小师叔发脾气……”
　　说完，那几个偷偷溜过来的内门弟子就一哄而散，打算各回各峰头去了。
　　人群纷纷散去，林远琴还站在原地，想必脸色十分难看。
　　“还恳请这位仙长收我为徒!”
　　这声音铿锵有力，又把离去的人的目光给抓了回来。
　　此时江疏河跪在了林远琴身前，他实在不想被挑剩下，做个外门弟子，碌碌无为直到死去，那样太不甘心了。
　　他母亲把他生来，不是让他不甘心的。
　　江疏河不敢抬头，他知道此时这位仙长脸色一定差到极点，但是他没有办法，只能硬头皮一试，实在不行软膜硬泡，再不济也就是被斥责一番丢了颜面，没什么大不了的。
　　掌门和程云冽并没有走太远，此时也闻声也折了回来。
　　而小师叔神色冷淡，分明没有想理他。
　　掌门这边却起了主意，如果这个孩子资质还不错，就说服他这个倔脾气的小师弟收下，也算赔了个不是。
　　“孩子你起来，随我去测灵石那边。”
　　掌门一把拉过他的手，程云冽在他身侧，对着江疏河笑了笑。
　　他的手再一次贴上测灵石，和之前一样，只是散发出了很浅淡的绿色光芒。
　　掌门拉着他的手走到林远琴身边道:“远琴，这也是个单灵根的孩子，你收下他吧。”
　　那青年目光凌冽的看过来，见到测灵石上那微弱的绿色，皱了眉。
　　那几位看热闹内门弟子也折了回来，在一边叽叽喳喳。
　　“虽然是细灵根，但是…也是单灵根!”
　　“得了吧，这种资质小师叔根本看不上……”
　　“你看看小师叔现在的脸色，真可怕。”
　　“希望这位弟子人没事。”
　　“明显是别人挑剩下的，硬塞给小师叔了……”
　　……
　　林远琴并不想收这位弟子，他的资质实在是入不了眼，并且因为他的一声喊，导致很多人都围了过来，他基本上不在宗门露面，扎在人堆里让他浑身不舒服。
　　单灵根又怎么样，灵根太细弱了。
　　要是自己拒绝了，他少了个麻烦，实在不行可以等下三年的弟子大选，赶在前面挑资质好的弟子。但是看着这位少年消瘦单薄的身影，他想说的拒绝的话又说不出口。这位少年自始至终卑微的低着头，像条弃犬一样可怜巴巴的。
　　于是他只好冷声道:“你抬起头来。”
　　江疏河乖乖抬头。
　　眼前这位少年皮肤冷白，瞳色幽黑，似乎是长期营养不良，他长得如他的灵根一般十分细弱，就像一棵要枯萎的小树苗。
　　“你叫什么？”
　　“江疏河。”
　　他的声音有点抖，不知道是怕的还是激动的。
　　“远琴，你收下他吧。”掌门在一边道“看他面相是个好孩子。”
　　林远琴看了看掌门，又看了看他身边那个刚收的新弟子，心里真的很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