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二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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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燕影如离弦之箭，扑向明月，月华立时扭曲，朦朦胧胧的蜃蛟的影子浮了出来。
无情的箭如影随形地追着那金丝燕飞去，须臾之间，插入了明月！
蓦然间明亮的月光全部熄灭，唯有黑暗里的摇摇紫火，和不远处的一段蓝色磷火，顾惜朝知道那是自己和无情方才留在蜃蛟身上的伤痕。
葛云说：“快，蜃蛟的致命之处，在腰下的那一圈逆鳞！照那里斩下去！”说着已经奔出，将手中附了符咒的桃木剑对着那虚幻蛟影的一处，直切下去。
顾惜朝身形晃动，速度远胜这老头子，枯木剑递出，插入了那处虚影。
蜃蛟眼中大痛之余，身上要害之处连受了两击，不禁惨嚎起来，扭动了身躯。
沙土飞扬，似乎附近的沙丘和鸣沙山的岩石都要崩塌下来，几个人哪里还能站住脚步？
顾惜朝和葛云还未能将剑拔出，已经被蜃蛟带得四处翻滚。
顾惜朝只觉得气血翻腾，身上被这看似虚幻实则庞大的蛟龙压了数下，耳边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竟然一时不知道哪里在疼，哪里伤了……
金剑和铜剑扑上去护住无情，躲在帐篷里的铁剑和铜钱也急急把银剑抬了出来，唯恐山石崩下砸到了帐篷，至于骆驼，那是无人能分心去看顾了。
天摇地动，尘沙蔽天，人类如蝼蚁般弱小不堪。
沙尘缓缓平息下来，眼前原本有些灰蒙蒙的阴霾都散开了，天空里的一弯细细下弦月，昭示此刻幻境已经散去。
半透明的蜃蛟还在抖动呼气，但是却已经无力再动，顾惜朝勉力挣扎着站起，发觉自己的肋骨折了两根，左臂也已断折。
那边葛云也从沙尘里爬了起来，一只脚拖着，可见也是受了伤，只是情绪极好，面上都带着亢奋：“多谢顾公子援手，等老道炼丹成功必定分与你一份！”
顾惜朝想起那份古怪的转魄散：“葛道长，看你降妖的手段，似乎道行很高啊！能请教一下东晋时的葛洪道长是否和你有些关系？”
葛云一边掏出一个玉制匣子准备从蜃蛟身上找所需的炼丹材料，一边低声道：“想不到居然你能联想到葛洪，六百年前，贫道在西湖栖霞岭炼丹时，曾经叫做葛洪！”
以顾惜朝的强闻博记，近千年的见识，听闻这个老道士居然就是东晋炼丹士葛洪，是个六百岁的老怪物，也还是大吃了一惊。
原来，那一盒转魄散就是眼前的老道士炼丹偶得。
顾惜朝一时间觉得天意莫测，冥冥之间，都有因果。
无情眼看大局已定，也是吐出一口长气，一晚上风起云涌似的折腾，现在想来种种诡异，不是不后怕的。
当下指挥金剑铜剑整理沙地上散落的物事，将已然被吸取魂魄而役的黄三等人的尸体集到了一起。
最麻烦的是骆驼在混乱中都已经走失了，此刻幻境消散，月牙泉重新露出宁静的模样，几个人也算是死里逃生，又解决了蜃蛟；虽然同伴之死令人扼腕，但是总算没有白来这沙漠一趟。
顾惜朝坐在沙地上查看自己的伤势，葛云老道虽然急着要去收拾蜃蛟，但是一只脚似乎还是折了，拖了两步，一头栽倒……
戚少商眼看那黑沉沉的鸣沙山渐渐近了，耳边已经能听见那呜咽徘徊的风声，风夹杂着细细沙粒打在面上，生疼生疼。
风里的声音忽然有些杂乱，戚少商才一踌躇，嘉喜鲁丁已经分辨出来了：“是骆驼的脚步声！有骆驼朝这里来了！”
戚少商心念一闪，大致猜到了骆驼的来处，心里更是焦急：“似乎是惜朝他们的骆驼，你先拦一下，我赶到前面去看看！”说着，不带嘉喜鲁丁反应过来，已经一夹马腹，狂奔而去。
豌豆终于展现出青骓马的风采，踏沙飞驰，如破浪的蛟龙，转眼已将嘉喜鲁丁远远甩下。
数千里之外的一座小城中，一个萨满法师忽然一口浓血喷出来，溅得面前的地面斑斑点点。
身侧一个梳着古怪发式的锦衣少年骇了一跳：“大师，怎么了？？”
那法师嘴里不住溢出黑红色的血，呛咳着说道：“宗固少爷，是我的本命蜃蛟遇到了伤害！！”
宗固脸色大变，原本就称得上狰狞的脸一下子变得骇人：“大师！难道是我们用蜃妖去阻截大宋商队的密函一事被人发现了？？”
那法师阴着脸：“既然做了就不能后悔，要是被你父亲知道了，那也是死路一条！”
宗固恨声道：“我父亲只想和大宋联手打击辽国，却不想想就凭我们这个小小女真部会是大辽的对手吗？要是被大辽发现，可是灭族的祸事！！”
那法师念念有词，猛抓一把药粉掷入眼前的火盆，那绿莹莹的火焰呼地一下冲起，映得两人面目诡异。
葛云终于在沙地上歇了一歇后，咬牙吞了一颗丹药，跷着脚，朝正在慢慢变得更虚无的蜃走过去：“你们知道吗？蜃一旦死了，半个时辰之内就会化作天地间的元气，消散不见，所以要赶紧才是。”
顾惜朝和无情都有些好奇，几个人一起看着葛云如何动手。
葛云将仍然插在蜃蛟身上的桃木剑猛力一拔，那蜃蛟的身体猛然一抖，一身鳞片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吓得众人一惊，都是绷紧了身子。
等了一刻，却不再有动静，葛云道：“那边那个小娃儿，过来帮贫道端着这盒子！”这句话却是对着金剑说的。
金剑看看无情，见无情点头同意，这才奔过去，接过了葛云手里的玉匣。
葛云收了桃木剑，将顾惜朝遗落在那里的枯木剑拾了起来，对着蜃妖那圈逆鳞处的伤口小心插了下去。
坐在月光下的顾惜朝觉得自己的胸口断骨处似乎有些不妙，好似肺部隐隐作痛，喉间有些腥味，有丝丝血慢慢涌了上来。
葛云将蜃龙的逆鳞撬开，划破皮肤，可以看见下面一层薄薄的如松胶似的凝露，葛云心里狂喜，那就是蜃脂啊！！
未等葛云刮取蜃脂，耳边隐约听见了絮絮念咒的声音，那声音飘渺不定，似乎来自极远极远的地方，却让听见的人觉得是从心海深处发出的诅咒！
葛云脸色大变，耳边只听见无情和顾惜朝同时喝了出来：“当心！！”
身边不动弹的蜃骤然失去了影踪，如果不是手上还握有一片逆鳞，几乎会以为适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顾惜朝看见那蜃骤然消失在空气中，已经知道异变突生，而沙地上忽然冒出无数沙棘，隔开了众人。
葛云凝气叫道：“大家小心，是返魂咒！有人对蜃妖施展返魂咒！”话音未落，身边的沙棘已经变成藤蔓，葛云急急拍出若干符箓，将那些纠缠过来的藤蔓挡在符箓化作的黄色光芒之外。
金剑可没有葛云这等手段和经验，沙棘的藤蔓顷刻间围住了他，将他向着沙子里拖了下去。
顾惜朝手腕一翻，神哭小斧疾出，将身周的藤蔓划开，却看见金剑在沙地上露出的一截手臂。
顾惜朝离本来就离金剑不远，此时来不及深思，提气扑了过去，一把拎住金剑的手腕，发力向上提起。
金剑“唰”地一下带着沙土从地里被拖了出来，就听见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大呼：“后面！”
来不及回头，“噗”地一声沉闷的声音响起，一截藤蔓前端锋锐如刃牙，自顾惜朝的胸前穿出，带出一串鲜血。
顾惜朝手一松，金剑带着骇异的神情掉落在了地上，血洒了他一脸。
那枝带着刺的藤蔓如蛇一般，趁顾惜朝来不及防备时，从背后将顾惜朝穿透，此刻还未曾缩回，拖着顾惜朝向着金剑扫过去。
却有一道雪亮的剑光乍然亮起，截住了藤蔓的去向。
不远处手忙脚乱的葛云大叫：“那藤蔓能造成真的伤害，必定是蜃蛟的一部分所化，斩了它！！”
握剑的身影却不理不睬，一双手紧握剑柄，眼中都是苍凉，那是戚少商的眼……
顾惜朝一时间还未断气，血水大口大口自唇边溢出，四肢百骸已经无力动弹，眼中却还留有清明：那个人，竟然会在这里！！
两人四目相对，却如同隔绝了阴阳，水雾将彼此的眼睛模糊，同样模糊的，还有那个自己不想忘、不能忘、不会忘的身影！！
那蜃蛟化作的藤蔓却不理会人世间的伤痛，刃牙疾伸，带着顾惜朝的血就向戚少商抽去。
戚少商发狠似的大吼了一声，长剑劈出，如惊雷般带着电光劈在了藤蔓一侧。
这一剑，将儿臂粗细的藤蔓一斩两段，也连带斩开了附近的雾气。
顾惜朝心中绞痛，忽然，前生来世的点点滴滴就这样清晰无比的在心头流转，然后是戚少商伤痛绝望的眼深深地映在心上：却原来，自己到了千年后，还念念不忘地想告诉他，不要去鸣沙山，是为了，不要让他目睹自己的死吗？？！
葛云的声音听起来好远：“天地借法，诸神有灵，有请夜游神君上身！！”
插在胸口的藤蔓狂乱癫动起来，似乎已是灭亡前的挣扎，顾惜朝激痛中迷迷糊糊听见戚少商的呼唤：“惜朝！顾惜朝！！”
几乎失去知觉的手似乎被一只汗湿温凉的手掌握住，握得这样紧、这样绝望……
脑海里很疼，似乎有力量要将自己从身体里扯出去一般，顾惜朝陷入黑暗前倏然一惊：是蜃在吸取我的魂魄吗？？
魂魄在虚空里挣扎着不愿就范，但那股撕扯的力量越来越大，越来越狰狞……
黑暗里有一团光柔和地亮了起来，渐渐明亮，如夏日清晨的曙光。
撕裂灵魂的妖力就这样忽然消散，如同从未存在似的，周围一片寂静，如同置身在真空的宇宙间。
所有的声音和喧闹都已经消失，连戚少商伤怀到了极处的呼唤也湮灭在了岁月中……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第二十五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