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顾]异妖志之犀梦蜃影》何其乐

1、楔子

　　风，呼啸而过，卷起沙尘。

　　阳光灿烂，碧空如洗，澄澈的天空仿佛能吸入灵魂。

　　夏末的广漠，本该是明丽爽朗且静谧的，却被嘈杂悲沧的呼喊声撕开了宁和的面纱。

　　风里，挟带着浓重的血的气味，腥烈地令人作呕。

　　只是，身处其间的众人，却没有作呕的时间和精力，眼前满是沾血的甲衣，横飞的残肢，在分不清你我的战场上，分心就是殒命的缘由。

　　本该是芳碧连天的夏季草原，此际泥泞一片。

　　染红草甸、润湿泥土的，是殷红的血浆；阳光照映之处，刀光如雪，甲衣罩霜，在马鸣风啸之间，原本炽热的夏竟然如同凌洌的冬！

　　戚少商手中的剑早已在杀敌时嵌入了哪个不幸者的骨缝，失落在混乱的战场上，此刻手中是一柄夺来的无缨长枪，挥舞间，也不知道挑落了多少蛮子。
　　血染了满身，眼前晃动的尽是一些为了活下去而丧失理智，狂乱扑来的狰狞面孔。

　　戚少商是人，不是神，纵然内力悠长，武功精妙，但也防不住疲惫渐渐侵袭。

　　这场无意义的厮杀已经持续了大半天了，清晨至午后，能做的，只是杀！杀！杀！！
　　不论善恶，不问来处，不理缘由，只能看着服色挥动武器，不杀人，便是死！

　　周围的蛮族源源不绝地前赴后继，戚少商身边的同袍却逐一倒下，剑折人亡，就是戚少商的好兄弟老八穆鸠平是何时在人海中陷落的，戚少商都无暇留意！

　　大粒大粒的汗珠，顺着眉睫滑落，流进嘴里，是涩涩的苦，手心也已经觉得滑腻，满是汗水。
　　耳边只听到自己粗重的喘息声，连敌人的嘶吼似乎也隔着云端……

　　戚少商知道，今天的这场苦战，决定了身后潼关的存亡；只是，在没有任何支援的境况下戚少商不知道自己和袍泽们还能支持多久。
　　难道，败亡，才是唯一的结局？？

　　戚少商的轻甲上早已处处溅血，身上数处伤口俱在流血，眼前的敌人仍是层层叠叠。

　　在长枪舞动，屠灭生命的同时，戚少商的心却渐渐清明，眼前的一切渐次遥远，杀戮似乎只是凭借本能在甩动枪戟。

　　生命中的往事却是渐渐呈现，恍然划过心头，却蓦然留驻心间的，却是那个青衣男子站在青天黄土间，衣袂飘飞的寂寥模样……
　　那个人，在黄泉已经等得心焦了吧？戚少商如此想。

　　想到那个人看见自己此刻如此狼狈的模样，或许会在唇边挂上那样骄傲却又带着小小的鄙视的笑容，戚少商的嘴角不由漾起了微笑。
　　手上的枪却依然挟带着风雷扫出，将面前几个辽人打得筋断骨折。

　　便在这一刻，戚少商蓦然感应到一股打量自己的视线，霍然回头，自然有无数敌人正虎视眈眈，但刚才那股视线却是不同！

　　那视线里带着惊讶、带着好奇、也带着探究的意味，而且令戚少商有种熟悉的感觉……
　　是谁？？在这瞬息变幻的战场上沉默地凝视？？
　　只是戚少商眉宇没有余暇深究，身畔的闪耀刀光和带着疾风袭来的狼牙棒已夺走了他所有的心思。

　　日影西斜，暮色渐重，风声冷肃地卷过战场。

　　戚少商的枪影已经凝滞，流淌的血也已经冷凝，结在衣甲上，带来无比沉重的感觉。

　　后肩上不知何时插上了飞翎箭矢，已经痛得麻木了，右胸的伤口才是触目惊心的，一杆短短的铁枪，透胸而入，至今还插在那里，鲜血由此浸透了半身。
　　那个掷出铁枪的辽汉已经被戚少商挑开了咽喉，只是戚少商毕竟被他伤得重了，已是强弩之末，勉力撑着长枪而立。

　　风打着小小的旋儿，划过耳畔，眼前的敌人已是寥寥，脚前都是断戟横尸。

　　呜咽的胡笳合着沉闷的鼓声响起，眼前的辽人立时如潮水般退去；伴随而来的，却是远远的、弓弦拉响的声音。

　　殷红的夕阳下，飞羽如蝗，漫天的箭矢尖啸而来，戚少商已经无力挪动……

　　便在那一刻，戚少商又一次感到了那凝视般的视线……
　　转头望去，身后只有无限草原，那隆起的草坡上空无人影，只有风，压低长草……

　　最后的意识里，那股视线带着叹惋纠缠着自己，戚少商在心中呐喊：“是你吗？？顾惜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