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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   材料运上山,陆宁站在一旁,手撑在腰胯上休息,陈一薇则去四周查看。

      “奇怪”,她回头对陆宁说:“这些树上怎么都有记号呢,我们五月份来选地的时候,不记得有啊?”

      陆宁看着自己做的记号,“或许是这些树也要伐倒吧”。

      “不应该啊,我们选地之前问过马厂长,这一片是保护区,只能做科研用”,陈一薇面露疑虑。

      “对你研究影响大吗?”,陆宁走到最近的树旁,用手摸了摸上面的油漆。

      “没有,就是奇怪而已”,陈一薇没注意他的愣神,仍说着话:“把这些炭埋下去,PVC环再砸下去就行了”,她走进他,“你先歇会,我去埋碳”。

      陆宁没动,仍在发呆。

      陈一薇轻触他手臂,“喂?”

      陆宁收回思绪,缓缓道:“你做实验多久?”

      “一年”

      “每天都来?”

      “每个月固定时间来一到两次”。

      陆宁听了轻轻松一口气,“你歇会吧,没多少活,我自己就行”,说完接过图纸,拿了铁锹挖坑。

      陈一薇靠在树干上休息,边喝水边说:“你干活都不知道偷懒的吗?我可不加钱”。

      陆宁手下活没停,“你们导师是不是特别抠?怎么你这么能为他省钱?”

      “申请项目不容易啊,每年写基金本子,头发大把大把的掉,竞争太激烈,没点创新性,根本没戏”,陈一薇休息够了,开始帮忙,见他的的衣衫都湿透了,不禁感叹:“难怪每年导师都抢着要男学生,真是一个顶十个”,陈一薇言语间透露出半分酸葡萄和半分无可奈何,小声嘀咕:“男的还真能当畜生用”。

      陆宁冷哼一声,显然不喜欢“畜生”这个词,反说:“你也挺能干的,估计能顶半个”。

      “欸……你这个人”,陈一薇发现这人一点亏不肯吃,她手下利落的将碳埋在土里,又配合陆宁砸PVC环,她思考了一下,正经道:“你要不要考虑来我们实验室,现在每个导师手里有科研助理的名额,需要的就是你这种干活不要命的,不过前提你得继续读书。”

      见他没回复,她犹豫着开口:“想过继续读书吗?现在有成人自考,我可以帮你问问”,怕他误会,又补了句:“我没别的意思。”

      陆宁直了直腰,活动活动肩膀,才回:“暂时没考虑。”

      “可惜了”

      陆宁看了她一眼:“怎么,瞧不起没读过书的?”

      陈一薇敛了敛神色,正色道:“没有,我绝对没有,我一直相信没文凭不代表没文化,没学历不代表没知识”。

      她总有一种感觉,他像是一个困在牢笼中的兽,活在一个不该属于他的小空间里。

      “你倒是挺会安慰人”,陆宁放下铁锹,坐在地上休息,感觉脖子上感觉有东西在移动,伸手一摸,软绵绵一坨,他拧了拧眉,拽了一把,没掉,“陈一薇!”

      “嗯?”

      “你过来帮我看一下,这有个什么东西”,他低着头,举着手挠脖子。

      陈一薇站起身,绕到他身后,等看清了他脖子上挂着四五条蚂蝗,顿时恶心的后退一步,“你……脖子上有蚂蝗。”

      “给我整下来,我拽不掉。”

      陈一薇满脸写着拒绝,“不能拽不能拽,得用手拍。”

      陆宁啪啪拍了几下,也没拍到,心里有些膈应。

      陈一薇眼看着蚂蝗一弓一弓的往脑袋上爬,大叫起来,“往上爬了,你快点拍啊。”

      陆宁虽不怕虫子,但对软体动物还是有点发怵,软体动物攻击性不大,恶心性极强,看见陈一薇也不帮忙,顿时心情烦躁,“你倒是帮忙啊,瞎叫有屁用。”

      “我怕”,她弱弱的答。

      陆宁回头,语气不佳:“信不信我抓了放你脸上”。

      “不信”,她又弱弱的答。

      陆宁磨牙……

      见他凶神恶煞的回头,陈一薇才壮着胆走近,举起手,咧着嘴,啪啪拍在他后脑壳上。

      ……

      陆宁咬了咬牙,“掉了吗?”

      “还没,你别急”,陈一薇加了力度,胡乱的拍了几下。

      陆宁:“……”,他心说,别让我知道你是故意的。

      经过一番缠斗,几只蚂蝗才被她拍掉,一个吸的紧,掉了后,伤口仍流血,她翻了翻包,拿出个创可贴递给他,“你脖子流血了。”

      陆宁抹了一把,见血不多,摇了摇手,“死不了,活是不是干完了?”

      “嗯”

      “赶紧下山吧”,说完拿着工具,几个跨步往山下走。

      陈一薇可不敢跑,到处是树枝、蕨类杂草,稍不注意,跌倒就得毁容,见人越走越远,忙说:“你能不能慢点,那么走就不怕有蛇?”

      “走的越慢越容易遇到蛇”,话虽这么说,陆宁还是停下来等她,看着她小小的身影,从一棵树挪到另一棵树,真想把她团成球,塞兜里,带她下山。

      过了十来分钟,走上了一条小路,路上横着一棵半倒的树,陆宁把工具甩过去,再用一手撑住,腿一抬一蹬便跨了过去。

      他原地站定后,便悠闲地看陈一薇,她双肘撑在树干上,一条腿奋力往上登,像一只刚会爬树的小动物。

      陆宁低声嘀咕:“腿也不短啊,可真够笨的”,表情极其不耐烦,闲的他很像抽根烟。

      陈一薇手脚并用,终于跨坐在树上,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咱是不是迷路了,来的时候不是这条路”,伸手拍了一下树干,“没这棵破树”。

      “哪条路不能下山,这条路近”。

      陈一薇不以为然,“说的好像你很熟一样”。

      陆宁意识到说漏了嘴,没再言语。

      陈一薇休息够了,向陆宁伸了伸手。

      “干什么?”

      “扶我一下”,陈一薇依然保持伸手状态,“你这么没眼力劲,很容易找不到老婆”。

      听了这话,刚要动的陆宁停了下来,仰头看她,“怎么上去的,怎么下来”。

      “腿软”,她把左腿跨过来,整个人坐在树干上,“我不是装柔弱,真没劲了。不过,看你这么没风度,作为交换,中午我做饭”,她无所谓的晃了晃腿,疲惫让她全然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陆宁听了,点点头,“成”,随后走近她,却并未扶她,而是两手架在她腋下,一使劲直接将她抱了下来,又稳稳地放在地上,还未等她反应过来,转身走了。

      他大步走在前面,拇指暗自搓了搓,虽隔着衣服,却仍能感受到来自女性的柔软,不过,他立马阻止自己继续想下去。

      她看着他的背影,愣了一会神,心想:他刚刚是不是故意占我便宜。

      两人回到站里,陆宁直接拎着换洗衣服去了浴室,陈一薇履行诺言,直奔厨房,捣鼓了半天,泄气的放下锅铲,眼睛转了转,去宿舍把储备军粮拿了出来。

      陆宁洗漱完毕,浑身轻松,打算整口吃的,刚上二楼便看到陈一薇在那踱步,还穿着刚才的衣服,“干什么呢?”

      “你终于洗完了”,陈一薇一脸谄笑,“我都做好午饭了”。

      “这么能干?”,陆宁笑着,扬手扒了扒自己的湿头发,许多细小的水珠散落在空中。

      看着迎面走过来的陆宁,似乎是刚洗完澡的缘故,觉得他全身蕴满了温润的雾气,柔化了他冷冽的眼和硬朗的线条。

      到了餐厅,陆宁看着两盒泡面整整齐齐的摆在上面,一脸嫌弃的看着陈一薇,“这就是你做的午饭?”

      陈一薇尴尬的笑笑,又想挽回些颜面,“你先坐”,她拉出凳子,又把他往座位上引,“别急啊,你这个可是豪华版”。

      陆宁哼笑一声,“豪华在哪?多一双筷子?”,他拿起面桶上的筷子,扔到桌子上。

      “当然不是啦”,她侧身靠在桌沿上,双手撑在桌面上,卖力推销,见他把盖子掀开,才说:“看吧,你还多了一根火腿肠”,又指了指自己的面,“我没有”。

      陆宁嫌弃的捞起火腿肠,扔到她面桶里,“豪华都留给你享用。”

      “那我不客气啦”,陈一薇拿起叉子开吃,还没吃两口,就听见他说:“你能不能先去洗洗再吃,臭死了。”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结,隔了几秒,火腿肠重新掉入面汤中,蹦出几点面汤落在她胸前。

      ……

      陈一薇耳边环绕着他那句“臭死了”,任她再无谓,也不可能若无其事的坐着继续吃,于是小声说:“我先下去了”,走两步,又折身回来端起面。

      陆宁盯着她的背影,笑容放大。

      陈一薇回到宿舍,愤愤的放下泡面,颓然的坐在椅子上,前一秒想:完了完了,居然被人嫌弃身上臭,下一秒又想:你谁啊,凭什么嫌弃我,伸手捞了一叉子面,已经泡的发囊,她不受控制的拎起衣服闻了闻,又闻了闻腋下,差点把吃下去的面给返上来。

      ……他真的没骗人。

      陈一薇抱着洗脸盆便去洗澡,走到半路,恰好碰到从房间出来的陆宁,穿着迷彩长裤,脚踩登山鞋,手里攥着手套,她眼睛略偏一下,没打算说话。

      错身之际,陆宁问:“下午几点过去?”

      陈一薇抬眼:“不去了,弄完了”。

      陆宁点头,“知道了”,一抬下巴,“去吧”,转身欲走。

      陈一薇却没动,存心道:“你怎么比我还积极”。

      陆宁站定,回她:“不去的话,我出去办点事”。

      陈一薇上下打量他:“穿成这样去办事?”。

      陆宁敷衍的说了个“嗯”。

      陈一薇怎么看他也不像去办事,于是反问:“去种地?”。

      陆宁嗤笑:“对,我有力气没地方用”,说完便一步跨两个台阶的上楼了。

      陈一薇一脸黑线,见他急急忙忙的走,赶忙小跑两步,站在楼梯下,仰着脖子喊,“你悠着点”。

      陆宁开车往南山走,车窗大敞,一条胳膊搭在上面,感受到外面炙热的阳光要烤焦手臂才收回来,换了手开车,右手摸出烟盒,晃出一根烟,叼在嘴里点着,思绪像烟雾一般乱飞。

      他想捋一捋目前的状况:以前就一个目的~找到箱子,但这么久了也徒劳无功,不能这么执拗下去,再给自己一周的时间,如果还是未果,店铺就交给刚子管理,自己孑然一身,在刚子那拿上点钱,随便找个僻静的小山村过活也不成问题。

      到了竹林附近,工人已去午休,他停了车,从后备箱拿了工具和金属探测仪,步行赶往目的地。

      半个小时后,陆宁到达上午来过的地方,将手里的东西立在树旁边,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无意间瞄到日历,眼神一顿,今天居然是他老爹的忌辰。

      略作休息以后,陆宁掏出三根烟,点燃,朝西南方摆放。

      他缓缓蹲下,拿瓶水往旁边倒了半圈,嘴里念叨着:“今年又没给你带酒”,他把空瓶子放到一侧,盯着缓缓燃烧的烟。

      蹲累了,便坐到旁边,“明年给你带几瓶好的”,顺手在旁边的树上揪个树叶含在嘴边,许久才继续说,“对我妈好点,活着的时候没少受罪,来年烧个大房子给你们”。

      等烟燃没,陆宁吐掉嘴里的叶子,站起身拿着探测仪探测,信号足了便开始挖。

      连续挖了四五个大坑,体力消耗殆尽,依然没有进展,探测器依然叫的很欢,他一时气急,狠仍在树上,低骂:什么他妈的破烂玩意。

      陆宁坐在地上一口一口吸烟,太阳快要落山,林子里渐渐昏暗,他蓦然捡起探测器,“争点气行吗,破铜烂铁都比你强”,突然想到什么,向刚才的方向快步走去,看着那三个燃后的烟头,一本正经的说:“活着时候没管过老子,现在能不能管一次”。

      陆宁摘了手套,脱了上衣扔一边,牟足了劲开挖,不一会麦色肌肤便泛起了油光,像是较劲一样,每一下都比上一下更用力,直到筋疲力尽,他心想:难道这辈子就真逃不脱穷命了?

      许久,他泄气了,狠狠的把铁锨插进土里,一声清脆的撞击声钻进耳朵,他激灵一下,仿佛被什么击中了,他闭了闭眼,仰了仰头,做了一个深呼吸,继续挖。

      十分钟后,陆宁双手轻抖的端出一小箱子,他用手抹掉上面的土,箱子前面的锁已经生锈,他用拇指摩擦了几下,无声的笑了一下,“你可真行”,这话是对着那三根烟头方向说的,他拿了钳子撬开锁,目光钉在最上面的塑料袋,里面有一张发霉的照片。

      几滴水滴落在塑料袋上,陆宁抽了抽鼻子,用食指和拇指在眼睛上按了一下,照片中一家三口的笑脸才变得清晰。

      又花了半个多小时将所有土回填,收拾妥当,天已擦黑,陆宁没耽误,深一脚浅一脚的下了山。

      回程的路上空旷无人,只有两束灯光划破黑暗,陆宁车开的很慢,东西虽然找到,可他的心更加茫茫无依,像眼前的路,看不清,又无穷无尽,生活突然没了目标,这种感觉像是坠入浓雾之中,迷茫又无助,这种感觉,十几年前有过。

      陆宁脑袋里还在乱糟糟琢磨事情,电话进来,他看都没看的接通了,“喂?”。

      陈一薇一边赶周围飞舞的蚊子一边回他:“大哥,你种地上瘾了?几点了?我的晚饭呢?”

      陆宁看了下时间,忘了还有个嗷嗷待哺的姑娘,“马上回去了,你再忍忍”。

      陈一薇气的想冲他喊一句:忍你妹忍,转念一想:算了,别费力气吵架了,“那你快点”,没等他回,啪的挂了电话。

      陈一薇把视线回到ipad上,不觉又皱起眉头,现在高一小孩的题都这么难了?叹口气,继续研究那几道数学题。

      挂了电话,陆宁突然想起什么,要不……继续读书?完成曾经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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