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鸟》乱聿

52、虚实假合

　　张数很无奈地开车把陈一成送去了医院。

　　叶瑶的驾照还没考科三，总不能让方君洋送他去吧，最后就只能由张数这个乌鸦嘴承担责任了。

　　他现在只想赶紧让陈一成看完医生去现场。

　　为了节约时间，张数直接挂了急诊，于是两个人坐在急诊室里头相顾无言地等着医生。

　　医生进来愣了一下:“你又怎么了？”

　　陈一成回头一看，巧了，正是上次不给他打折的那个医生:“韩医生，这么巧哈。”

　　韩医生用脚勾过来圆形独凳，坐下，示意他将脚抬起来放自己腿上，一边毫不温柔地左右翻看他的脚，一边说:“你今年是本命年？看起来也不像有三十六嘛。动一下我看看。”

　　陈一成动了动脚指头:“痛，我脚是不是断了？”

　　韩医生没回话，直接用力捏着他的脚踝，还没问就迎来一声惨叫。他拿出单子潦草地写了几笔，递给陈一成:“骨折，先去拍个片子。”

　　陈一成和张数都愣了下，随后他转头看着张数:“数，要不你先去现场吧，这儿有医生呢。”

　　“没事，有方队他们在，回头跟他们了解下情况就好了。”张数说着就提着陈一成的胳膊将他往上面拽，“你去放射科等着，我去付钱。”

　　看着张数走出去，韩医生收好东西跟上去捞起了陈一成的胳膊:“我扶你过去。”

　　“谢了啊。”陈一成转头对他笑了笑。

　　“你们警察挺辛苦的。”

　　“你们医生也辛苦，看看，还得扶病人去拍片儿。”

　　韩医生看着陈一成，眼睛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情绪。他将陈一成扶到了放射科:“你自己注意点儿吧，这么大个人了还一天到晚不是被咬就是断脚的。”

　　“你以为我想啊？”陈一成说着谈了口气，“算了，也都怪我自己不小心。”

　　“你拿到结果再去急诊科找我。”韩医生将自己的工牌递到陈一成面前，好让他看清上面的字，“韩松青。”

　　“陈一成。”

　　“我知道。”

　　去缴了医药费回来的张数，就看着韩松青往急诊科走去的背影，和坐在候诊室一直盯着韩松青的陈一成。

　　“怎么了？”张数走到陈一成旁边，用带着不理解的目光看了看消失在人群中的洗韩松青的背影。

　　“数，我觉得这个韩医生不太对劲。”陈一成若有所思地说，“说不上来的感觉，就觉得他这人和普通医生的感觉不太一样。”

　　“他对你做什么了？”

　　“也没做什么。”陈一成纠结地想了半天，“气场？就是让我觉得他很危险。”

　　张数倒是没有陈一成那种感觉，只是发现那个韩医生有时候会刻意避开自己的目光，就算有必须要对视的时候，韩松青也会借着推眼镜的动作做一些遮挡。

　　他似乎……很怕自己？

　　想到这里，张数不禁感到奇怪。如果是因为他警察的身份，韩松青也该怕陈一成才对，可是看他对陈一成的态度，完全没有害怕或是要避开的意思。反而还让陈一成觉得他很危险。

　　手上和裤兜里的两部手机同时传来震动，张数只好停下思考立刻拿出自己手机点开信息。果然，第三块尸块找到了。

　　他现在无比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说那句陈一成会崴到脚的话。

　　从检查室里跳着出来的陈一成看见张数在揉太阳穴，就猜到了:“第三块找到了？”

　　“嗯。照这个速度，今天之内应该都能找齐。”他一边说着，一边等陈一成坐下将手机还给他，“只要找齐了，梁姐那边也好开始工作，我们也能尽快知道他是谁。”

　　“还差哪儿？”

　　“你自己看信息。”他不好在公共场合谈论案情细节，只能让陈一成自己去看指挥部发来的消息。

　　陈一成看完手机整个人都不好了:“这到底是想干嘛啊？全扔在显眼的地方，是怕别人发现不了？还上新闻了都。”

　　张数深吸了气，缓缓放出来:“你的检查什么时候出结果？”

　　“半个小时左右。”

　　张数点点头，抱着手臂陷入了他自己捋逻辑的沉思里。

　　等到结果出来后，张数一手拿着片子一手提着陈一成的胳膊走回急诊室。他将陈一成放下，找了一圈才找到端着水杯靠着墙角发呆的韩松青。

　　“你好，报告出来了。”张数站在三米开外的地方叫了他一声。

　　韩松青听到声音回过神来，站直身体推了推眼镜:“给我吧。”

　　张数走到他面前，递上片子:“麻烦你了。”

　　“应该的。”

　　“你认识我？”

　　韩松青高举着片子的手顿了一下，随后又若无其事地抖着片子，继续仰头仔细看着:“在仙堂酒吧里见过，不算认识。”

　　张数微微侧了头，方便能更仔细地观察他:“你经常去仙堂？”

　　“去过几次，但好像不是很欢迎我，就不怎么去了。”韩松青放下手，拿着片子朝自己办公室走去。

　　张数二话没说，立刻跟在他身后:“酒吧怎么会不欢迎客人？”

　　韩松青走进办公室，将片子往阅片灯上一放，坐了下去:“不欢迎我的不是酒吧……算了，可能是我这个人天生就不招人待见吧。陈警官这个地方有骨折，需要打石膏，其他没什么问题。”

　　“是酒吧里的某个人？”

　　“放心吧，不是顾合，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韩松青关了阅片灯的开关，转头看见张数脸色不大好，就无奈地笑了笑，“怎么，就只准你喜欢男人？”

　　张数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裤兜里的手机又震动起来。他只好暂时停止了和韩松青的对话，拿出手机快速看过上面的信息。

　　第四个尸块被发现了。

　　韩松青看了眼张数，敲着键盘:“是尸块的案子？你们警察是真的辛苦，大热天的还要四处奔波找尸体。”

　　“凶手也挺辛苦的，四处奔波抛尸。”张数盯着韩松青，在观察他的面部变化，不自觉就歪了头。

　　“是挺辛苦的。”他转过头来，往张数面前凑了点儿，“脖子不疼吗？你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张数微微往后退了些距离，陈一成说得对，这个韩松青身上确实有种很奇怪的气场。

　　韩松青勾了一边嘴角笑了下，转回头去继续给陈一成开打石膏的医药单子:“我想问你个问题。”

　　张数没说话，等着他自己往下问。

　　“如果顾合杀人了，你会怎么做？是帮他脱罪还是抓他？”

　　“他不会杀人。”

　　“我只是说如果。如果……”韩松青没再往下说。过了会儿开好单子他才站起来，递给张数，“去缴费吧。”

　　张数接过单子，看了看:“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你问。”

　　“如果你爱的人杀了人，你会怎么做？”

　　韩松青抱着手肘低声笑起来，笑够了，他才抬起头看着张数，似笑非笑地说:“没有如果。”

　　张数皱了下眉，心里觉得别扭，但也没多想，拿着单子就去排队缴了费，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陈一成哭爹喊娘地在被打石膏。韩松青像是故意要整他似的，下手看起来有些狠。每当陈一成痛得惨叫，他的嘴角就不由自主地往上勾了勾。

　　“好了。”他站起来，边扯手套边走向垃圾桶，扔了进去，“下次注意点儿，别又把自己搞受伤了。”

　　陈一成艰难地站起来，感觉脚比之前还痛了:“谢谢医生。”

　　“去租根拐杖，别给受伤的脚增加负担。”韩松青挤了消毒凝胶在手上，来来回回搓着，“太痛就买点止痛药吃。”

　　“没事儿，谢了韩医生。”

　　张数扶着陈一成从急诊室走出来，他刚回头想去确认韩松青有没有跟出来，就看见他站在门口，见张数回头就抬手挥了挥。

　　“这个韩医生，你在酒吧里见过吗？”张数转回头，低声问。

　　“哪儿的酒吧？”

　　“仙堂。”

　　陈一成想了半天:“没印象，酒吧里灯那么暗，谁看得清楚谁啊。”

　　是啊，灯光那么暗，韩松青怎么就能看清张数还记住他的脸了呢。

　　在陈一成的执意要求下，张数把他放回局里就赶去了现场。目前被发现的尸块有四个，分别是躯干、右臂、左臂、右腿。根据右腿切割的部位来看，目前还有三个部位没找到——头、左腿和臀部。

　　“小成怎么样？”没看见陈一成跟来，方君洋就只能问张数。

　　张数戴好手套:“骨折了。”

　　“骨折？！小成哥是不是缺钙，怎么崴个脚还骨折了，要不要紧啊？”

　　“应该没什么问题，还活碰乱跳的。”张数说完就走到了尸块旁边。

　　第四个现场是一家大型超市的楼顶露天停车场，也是用黑色熟料袋裹着，放在购物推车里面，直到有人前来购物要用推车的时候才发现。

　　而在推车旁边的地面上，又是一只带血的鞋印。

　　张数转头问叶瑶:“另外两个抛尸现场也有鞋印吗？”

　　“都有，现在我们初步估计凶手就是留鞋印的人。已经让超市给我们调监控了。”叶瑶也在张数身边蹲下来，犹豫了半天才开口，“大数哥，江回丰……会不会还活着？”

　　“有可能。但是光凭鞋印证明不了这一点，鞋印一定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张数站起来，叹口气，“而且，江回丰喜欢的鞋……也不排除是个巧合。”

　　叶瑶仰着脸:“那你说有没有可能，凶手是在帮江回丰报仇？”

　　张数愣了愣，才发现自己原来一直在可以回避这个可能。

　　“不是还有个吴以吗？”方君洋像是看透了张数的顾虑，“也多留意下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