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鸟》乱聿

2、未见须弥

　　张数走进居民小区，上楼来到案发的出租屋。法医已经将死者尸体带走，地上只剩下用白线标记的尸体位置。现场到处都被翻得乱糟糟的，抽屉柜子全被打开，里面的东西几乎有一半都被扔到地上，到处都是。痕检科的同事一边跨着小心的步子避开现场的东西，一边提取信息进行拍照记录。

　　“张数。小成你接着问。”方君洋像是看见救星一样叫住他，然后随便敷衍了一个正在哭闹的女人两句逃似的赶紧跑了过来。

　　张数打量了一下那个女人:“怎么了？”

　　方君洋压着声音说:“房东，一直在哭说房子成了凶宅。你那边怎么样？”

　　“这个顾合，就是路远，有点不对劲。”他说话时声音本来就偏低沉不算大，也就没有再刻意去压，“我觉得可以查查他背景和人际关系。”

　　“死者的人际关系也要查。静盈那边做了初步判断是机械性窒息，死亡时间在昨晚凌晨一点到三点，其他详细情况还要进一步尸检了才知道。这样，路远这条线你和小成继续跟，先去摸清他昨晚的行动轨迹。”

　　“好。”张数回头去叫陈一成，“小成，走了。”

　　“哎来了。阿姨您别急啊。”陈一成跑过来拉着张数就往外走。

　　方君洋见房东哭哭啼啼朝自己走来，立刻将一名小民警安排过去，带着队里另一名姑娘去调取附近的监控。不过这里人员流动大，监控的覆盖率不如别的地方，还真未必能找到有用的线索。

　　张数开着车，陈一成坐在副驾啃肉包子:“我们去哪儿啊？”

　　“顾合驻唱的酒吧。”

　　陈一成有点没闹明白:“他不是叫路远吗？”

　　“那个是艺名，真名叫顾合。”他瞄了眼陈一成，按下车窗开关，“现场有什么线索吗？”

　　“现场你也看见了，乱糟糟的。不过，李晓唯的钱包银行卡和手机都在，我觉得基本可以排除劫财。死者身上衣物完好，除了脖子上的勒痕，梁姐初步观察没有其他外伤。我觉得劫色的可能性也不大。”陈一成将食品袋揉成一团，喝了口豆浆，“凶手应该是在找别的什么东西。”

　　张数叹口气:“难怪听见痕检科的同事在抱怨。”

　　“哎数，我有种直觉，这案子不简单，搞不好是个什么大案。”陈一成说着侧了屁股转过身来，“你想啊，一个住在城中村的年轻女人，凶手不劫财不劫色，翻箱倒柜地找东西，这是为什么，因为死者手上有他想要的东西。指不定李晓唯就是为了躲避才会住在那种地方。”

　　张数侧头看了他一眼:“小说看多了你。”

　　“也不是完全没可能啊。如果凶手没有找到他要的东西，说不定还会回案发地点你信不信。我们是不是得跟方队说一下这个事？”

　　“你能想到的方队早就想到了。”

　　“倒也是。”

　　他们驱车来到顾合驻唱的酒吧。由于时间还早酒吧并没有开门，万不得已他们只好先去调取附近街上的监控，将案发时间范围内顾合在附近的活动轨迹摸了个透。

　　顾合夜里两点才下班从酒吧里出来，依然是黑衣黑裤背着黑色的琴包站在路边，酒吧里很快追出来一个男人和他拉扯了半天。那男人搂着顾合的肩，另一只手拉着他胳膊，看起来像是喝多了。

　　“这里能放大吗？”张数指着屏幕上的顾合。

　　电脑前的小警察一顿操作将顾合和那男人的身影给放大了许多。

　　男人正缠着顾合不让他走，顾合脸上挂着笑推脱了几次都被男人拽了回去。那男人使出的力气不少，扯得顾合的上衣都斜了。他缠着缠着手就放在了顾合的腰上，最后还是从酒吧里跑出来另一个男人将醉酒的人拉开，才让顾合顺利脱身。

　　“这顾合可真不简单。”陈一成咂着嘴，“这要换了是我早一拳揍这混账了，他还能笑。”

　　张数没接话，只是继续盯着屏幕。摆脱了男人后，顾合招来出租上了车，很快就消失在屏幕里。

　　“继续调这辆出租车的轨迹。”

　　陈一成笑着拍了张数的肩:“怎么，你是盯上他了？”

　　“这里。”张数指着屏幕上出租车停下来的地方，“麻烦你将这一块截图发给我，谢谢。”

　　陈一成也凑近了屏幕:“君风小区，你要这个做什么？”

　　“和顾合的信息做对比。”张数看了看发到自己手机上的那张照片。

　　其实，他并不想承认自己有别的私心。

　　监控里的画面直到第二天早上，也就是今天七点半，才又再次出现顾合的身影。他从小区走出来，黑色衬衣扎进了黑色裤子里，头发随意在脑后挽了个结。正是张数今天看见的那副样子。

　　随后顾合上了一辆白色网约车在到了一家大型商场门口。但此时还不到八点，商场并没有开门，他就在门口等到八点半，随后又打了辆车离开。应该是去找李晓唯。

　　从时间上看他没有作案机会。

　　张数转头问陈一成：“小成，你会早上八点半约女孩儿看电影吗？”

　　“肯定不会啊，这商场都没开门怎么看。”

　　确实，顾合虽然案发当时没有离开过君风小区，可他第二天的行为和对张数说的那些话，都显得特别矛盾。他并不是约了李晓唯看电影，而是有别的什么事。

　　“现在的商场里面，很多都有超市的吧。”张数淡淡说着，拿出手机搜索了刚才那家商场的信息。

　　果然，地下负一楼有家生鲜超市。

　　“谢谢。”张数轻拍了下小警员的肩，道过谢就往外走。

　　随便买了点东西两三口吃下去，他们就直奔商场而去，停好车上了负一楼。由于是工作日，所以这里冷冷清清的也没几个人。

　　张数走进超市找到了就近的收银员:“你好，请问你们这里有没有一名叫李晓唯的店员？”

　　收银员狐疑地打量着他们两个，缓缓点头:“有，但她今天没来上班。”

　　张数心里浮上一丝喜悦，脸上却没什么过多的表情。他这人就这样，心思多但从不浮于表面，表情大都淡淡的没什么太多的变化。就连以前被心仪的姑娘表白，最后也因为他没表现出开心而被姑娘误以为是自己单相思。于是那段年少时期还没来得及开始的恋爱，就在他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无疾而终了。

　　说惨吧，也只能怪他自己不会争取。

　　“我们想看看她留在这里的东西。”他说着拿出警官证给收银员看了看。

　　“经理——！”收银员转身朝超市里面叫了声。

　　没过多久，一个中年男人就走出来，有些疑惑地在张数和陈一成身上来回打量:“什么事？”

　　收银员紧张地说:“这两位警察想看看晓唯的东西。”

　　“警察？”有些微胖的经理皱了皱眉，随后笑眯眯迎上来要和他们握手，“李晓唯出什么事了吗？”

　　张数躲了躲，陈一成怕经理尴尬就凑上握住:“我们想看看李晓唯的东西。”

　　经理有些惊讶：“你们也要看她的东西？”

　　“还有谁要看？”

　　“刚才她男朋友来过，说李晓唯什么东西落在店里，要看看她柜子。”

　　“男朋友？”陈一成有点儿惊讶，“你说李晓唯有男朋友？”

　　“现在年轻姑娘有男朋友很正常嘛。那个……她到底出什么事了？”经理开始感到不安，他在担心要是和店里扯上什么关系那可就麻烦了，“如果需要我们配合，两位警官尽管说。”

　　这当然是客套话。张数一看他那表情就明白，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明显比之前弱了些，语速也不大一样。

　　“她男朋友叫什么名字？”张数问。

　　“哎哟，这我可就不知道了，就见过两次。”经理想了想，“长得挺帅的，头发有点儿长，个子大概有这么高。”

　　陈一成心里一咯噔，转头看着张数:“不会是顾合吧。”

　　“他什么时候来的？”张数看着陈一成，心里觉得奇怪。顾合不是说有演出所以要去做准备？

　　“就刚刚，一个小时前吧。”

　　“李晓唯的东西都被他拿走了？”

　　“没有，就拿走了个牛皮信封，说是家里的钥匙。”经理说着就准备带他们去员工更衣室，“剩下的二位警官要看吗？”

　　陈一成急了起来:“不是，你们员工的东西你怎么能随便让人拿走？”

　　经理有点懵:“可……可那是她男朋友啊。李晓唯家钥匙丢了，说是这里还有一把备用的。”
　　陈一成气得不行:“怎么办，剩下的我们还看吗？”

　　“看看吧，也许有别的收获。麻烦你，带我们去看看。”

　　“好好，这边请。”经理立刻带着他们向女更衣室走，边走还边试探着问，“那个，警官，李晓唯究竟出什么事了？”

　　“李晓唯今早被发现死在家里。”

　　“死了？！”经理失声叫起来，“是被人给杀了？”

　　张数和陈一成一听，立刻停住脚步看着经理。这人的反应竟然第一时间是李晓唯被人杀了，而没有考虑过别的可能。

　　经理自知说错话就开始赔笑脸:“二位警官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不瞒你们说，李晓唯在我们这儿工作也就一年多的时间，刚开始还算正常，可是最近这半年吧，就有人在打听她了。有一次晚上，我清点完仓库正准备走，就看见她被一个男人给拦在角落。那男人好像是找她要什么东西，她说没有。后来还是我喊了一声才把那男的给吓唬走。”他说着就叹了口气，“唉，这姑娘聪明，就是不太老实，说不定是招惹上了什么不该招惹的人。你们一说她死了，我就觉得多半是遇害了，不然你们也不会想看她的东西。”

　　陈一成点点头，觉得他说的也有点在理:“拦她的男人长什么样子你还记得吗？是不是她男朋友？”

　　“不是，那时候她还没男朋友。”经理继续带着他们两个往前走，走到女更衣室门口就只是站在外面，让他们自己在里面看。

　　张数打开李晓唯的柜子翻看里面的东西。有梳子，化妆品和一套工装鞋子，其他的都是些杂物。他将工装拿出来前后翻看，伸手进衣服兜里一模，摸出把钥匙来。

　　张数捏着钥匙给陈一成看。

　　陈一成忍不住就骂了句脏话:“这个顾合果然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