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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以降 ...

  •   马车不紧不慢赶进了邓州,也就用了差不多五日,路殊跟着与唐师兄和朱闳一路晃悠到了山下,师兄路过集市时买了些冬菜,还给她买了碗凉粉,说是邓州最好吃的一家,路殊尝过很是喜欢,的确又辣又酸,够合她们镐安京人的口味。

      山上的路很远,马车爬不上去,只得步行,好在道路修缮得不错,只是废了些腿力。路殊帮与唐背了一筐菜,师兄特意分了些东西出来,给她减轻了不少负担,朱闳也帮着拎上一些,花了点力气,总算陆续看到了以降阁的垂脊与牌匾。

      他们进了门,与唐把筐子从她那里接过来,路殊才开始背着包裹打量周围——

      以降阁清幽雅致,如同仙境般飘渺,却又大隐于山林般庄严气派。这里前院开阔,十几层台阶分成两段,周围种植茂密树木,轴线左侧是座深红漆色门楼,上头挂了块饱经风霜的木匾,写着“致知分室”四个大字。

      整个阁内最高的建筑是一栋塔楼,方才看见的垂脊便是它的,听朱闳说那是知行楼,里头藏着学子的课业见解与历代珍稀古籍,拢共有八层,最上两层是自行修习之处,让路殊日后多去里头看书查阅。朱闳打算带她去后面见见其余弟子。

      两人朝阁后走了很久,行经诸多亭台牌坊,亦是擦肩而过不少学子,他们好像已听说过新师妹入学的消息,不疾不徐的给先生作揖一拜,又向路殊客气的问了好。

      她有点紧张,也学着他们的样子作揖回礼,喊着师兄师姐。

      就寝的院子很大,中央有一棵葱郁茂密的银杏,枝叶在空中投下一片巨大的荫蔽。正好是四月初,这棵树刚刚开花,枝条上长出稚嫩叶片,如同一树冠翠绿的小扇子,花是嫩黄色,叶柄很长,叶片挂着新生的气息,自然向下微垂。

      周围的围廊上排着房间,朱闳在院门处停下,说自己不便进去,给她指了间屋子,让她以后就住那里,房内已有人帮她简单收拾过。

      说罢,他便离开了院子去处理杂事,让路殊自己进去。

      有位师姐在敲门后出来迎她,袖子还褊起在手臂上,温柔的接过她手里的行囊,让她进来。屋里有两张床和靠窗一张书桌,还有一具木架和一只柜子,十分紧凑。见师姐已经帮她理好了床铺,路殊赶紧谢过,眼睛转了转,从随行的包裹里摸出一盒胭脂送给她。

      这位姐姐笑的温柔,让路殊半点也不觉得生分。师姐摸了摸她的头顶,开口道:“师妹莫要客气,不必赠予东西,举手之劳罢了,快坐上去看看合不合心意,被子薄了没有?”

      路殊坐上榻,虽说比起自家床榻要硬得多,但还是挺开心。

      “床很好,谢谢师姐,我叫路殊,从镐安京来。”她跑过去把胭脂放在师姐榻上:“师姐帮我铺床,我要送些东西表示感谢,师姐一定要收下。”

      “我名为与冉,就是邓州本地人,小师妹日后课业上若有什么不明白,随时都可问我。”

      她帮路殊把行囊里的东西摆好,让她先在房里休息片刻,等会儿到了时候便可去用晚饭。路殊好奇问道:“与冉师姐,你在山上求学多久了?以降阁平时都有什么规定?”

      “我今年十六,已求学两年。平日阁里无甚繁琐规矩,只需刻苦学业、和睦相处即可。”

      她回想补充道:“只是每晚过了亥时,不可夜游,可于舍屋内点灯夜读,时长不受限制。我们早课卯时始,午时一到即可用饭,下午课程由未时至申时,偶尔在戌时会有几节额外的晚课要上,闲暇时间可自行安排读书,晚饭在酉时。”

      一听课程安排的满满当当,路殊叹了口气,追问:“那平日我们学些什么?”

      与冉在桌前收拾书卷,侧身答她:“我们......大抵是修些药理与经书,还有最重要的诗书词话。学究和先生们都很认真,对待我们的标准几乎与男修那边一样严谨。”

      她点点头,坐在床上翻自己的话本子,与冉则坐回桌前接着看书做笔记,路殊盯盯自己手里的画册,又望向师姐手里的书,心生惭愧,也悄悄过去偷瞧她那本,发现是本草药百兽的纲目,像是自己装订成册,便好奇问她这是什么书,上头怎么也画着这样多奇怪的图画。

      与冉说这是朱闳先生自己整出来的参考纲目,上头的图画也是先生亲手画的,让他们复拓一份自己学习。路殊觉得奇怪,便又说道:“先生不是教经书诗词的吗,为何要搞这些医药书籍?”

      “朱闳先生主要教我们药理,偶尔也代讲诗词书画,剩下的都是别的先生教,以降阁学子这么多,他一个人也是讲不过来的。”

      “那咱们有几位先生?”

      与冉想想:“加上朱闳先生,共有三位,男修那边有五位,其余还有李易盛先生,貌似不太代我们文课,我也就只见过他寥寥数次,若是朱先生实在有事,他会帮忙教上几章,也是位顶厉害的学究呢。”

      路殊轻噢一声,无意打扰师姐读书,便安静坐在一旁,打算给家里送封信报个平安。之前来的路上,她听与唐师兄说,阁内不限制学子和家里的联系,若是有正当事由,也允许随时告假。

      除此之外,所有学子竟然可每月择时,自由下山游历玩耍一番。她起初还觉得奇怪,说镐安京的学堂皆严格得很,先生要日日催着学习考查,不许随意去玩,更别说出门历练了,与唐笑着同她解释说,镐安京的私塾都教着非富即贵的公子小姐,若成日放任乱逛,先生怕也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而历年山上则从没有先生追着赶学业的习惯,全靠自觉,游历也不单是玩耍享乐,回来需提交一份万字见闻录,附上见解,全体学子随机传阅批改,如果有自己的意见便附纸写好,传给下一个人,最终交与先生审稿,不论评级好坏,一律装订成册收进知行楼中。虽说传阅过程中都已看全,但如若还想拜读他人见解,也可随时到楼翻阅。

      这种教学法子,路殊倒确实头一回听说,虽然不太懂,但心想以降阁既然能出这么多人才,那必定是有它的道理。

      晚饭的时候,她方才真的见到了绝大多数师兄师姐,尽管大家分桌坐,但实际离得很近,也会互相低声交谈。路殊穿了校服,跟与冉还有其他三位师姐坐在一桌,她脸圆圆的,一看就明显比师姐们小了一号,师兄们大多手里拿着书卷或布包,路过她们时都会礼貌问好。

      在餐桌上新认识了一位名为与如的师姐,她身材较为丰腴,笑起来有两个可爱的梨涡,十分热情地告诉路殊,她们几天前就收到消息,说先生从镐安京带回来一位小师妹,早就期待已久了。

      与如热情地凑近拉着她问道:“师妹,你从京城来,可曾见过那些一表人才、气质如兰的世家公子?”

      “世家公子?我和那些公子都不熟悉,不过猜想京城里有那样多的翩翩君子,师姐所形容的这类,应当是有的。”

      路殊把碗里的饭扒完,抬头答她。与如又托起腮笑问:“那你有没有见过皇子?尤其是大皇子和五皇子,据说他们俩是最像陛下的,可得宠了,是真的吗?”

      路殊听到赵祚就不自觉想笑,但又忽然想念起五哥哥,下意识就要给师姐们夸夸他以缓解思念,但又想起祖父嘱咐她说,不要过多提及自己的家世背景,便随口撒了个谎:

      “我就是个姑娘家,爹爹不让我多出门,自然是没有见过的,不过的确听说五皇子一表人才又特别温柔,如果师姐想见,下次同我一起回家,说不定还可以见上呢。”

      几个师姐被她认真的表情逗笑,打趣她两句便也没再问了,尽管师兄师姐们知晓她爹是太尉,但路殊没有架子脾气,不仅颇懂礼数,而且是个有什么说什么的直性子,交谈相处起来很是自然。一个多月过去,渐渐也结识了不少朋友。

      这段时间过去,她慢慢觉得,自己并非是不爱与人相处,在这里和师姐师兄交往的就甚是快乐,于是不仅话变多了起来,嘴也越来越甜。

      朱闳教她们药理学,路殊本以为是什么花花草草,可后来发现这节课是唯一一门男修女修同上的,学的不止是草药汇编,还有正经的伤口处理消毒和麻沸散制配,师兄师姐们还经常在生肉上练习,可路殊及极其讨厌这门课,也不爱背那些药经,经常跟师姐坐在桌边温习,背着背着就说挪到床上学,往往还没看上一会儿,就能一觉睡到第二天大清早。

      她宁愿背那些文绉绉的诗词歌赋,也不想剖动物切生肉。偏偏每门课程一月之内又会有次随堂小测,路殊成绩一般,门门课都一般,到了药理课这儿干脆就是不及格,与冉天天夜里给她点灯补课,她还是学不会。

      而实际上,路殊自己也不愿得个这样的成绩,她觉得自己就是天生不爱看人受苦,听着先生说起那些刀伤划伤,她就不大想听,也不知道师兄师姐他们为何都这样厉害,总能听的面不改色,凝神贯注。

      而她也是来到书院数月后,才第一次知道以降阁有剑术课,专门有上山学功夫的师兄们,他们经常在后山练剑,与唐师兄就是其中一个,平时也来读药理课,但其余课目都是跟着其他先生单独学。

      路殊很羡慕,经常求师兄教她,还溜到后山偷看。再到后来,与唐拗不过她,便承诺道,若是路殊下回能把药理学答至合格,其他成绩皆名列前茅,他就带她去课上观摩几次。

      路殊一听,高兴的原地蹦三尺高,承诺一定认真学习,绝对不会再偷半刻的懒。

      又是寒窗苦读三个月,认真到天人可鉴,缠着师姐晚上给她补课,不停得誊抄记写,把要义重点在脑子里过了无数次,竟也把字也练的比从前好了,第三次月测的几门课目名次竟都破天荒地排在前头,药理也总算是答了个差不多。

      事后朱闳曾找她问过话,说她从前课业不上心,上课时常走神,下了学净呆在屋里浪费时间,从不曾在知行楼里见过她同师兄师姐一起读书写字,一同年龄段的学子都在努力上进,偏偏到了她这儿就是个例外。

      先生还说,路太尉屈尊降贵将她托付上山,是为了让她好生学规矩的,而她可倒好,竟成了以降阁这么些年来,头一个让先生追着赶着学的。

      不过他也奖罚分明,该夸还是要夸,对路殊说她最近成绩进步很大,告诉她务必要把这个来之不易的势头保持下去。

      路殊向人保证,自己一定会认真对待课业,可她更想跟与唐师兄一起学剑。朱闳被她一番话搞得有些诧异,问她原因,路殊答说自己从小就跟祖父学基本功,是真心喜欢,也能吃苦坚持,求先生让自己跟师兄们去试试,假若两个月后不见成效,她便发誓再也不提这种请求。

      朱闳本就头疼路殊不爱学习,成日偷往后山跑着偷看练剑,摘一堆果子带回来给大家分,与冉和与如还总是对她多加掩护。

      而他也清楚,路殊虽然看着老实,但决计不会跟其余学子一样轻易听话,正发愁要如何教导她,一听她提出这样的要求,没思虑两下便答应了,反正太尉也没规定务必要让她学什么。

      不过他还是提前跟她说好,那位师父可不像他这样随性,但凡有一点偷懒,到时挨训可不要哭鼻子。

      小姑娘兴奋地点头答应,次日大清早便催着与唐师兄带她去澧兰阁见师父,两人先吃了个早饭,一路往后山去,与唐说师父平日里要求很严,从前又并没有女修过这门剑术,所以得先带她去见见。

      他走着走着又补充道:“师父人很好,就是严格了一些,小师妹不必过分紧张。”

  • 作者有话要说:  前几章可能会段落长一些~很快就会变短了。
    第一卷是求学为主谈恋爱为辅,不是很长,珍惜这个青涩的小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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