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狡童》团子阳

27、寻找

　　叶夜心慢慢慢慢的擦干头发，一直静静的听着李唯和包乐悠说话，沉静的脸一如窗外的明月光。
　　李唯从来都是一个言出必行的人，所以对于她少见的承诺叶夜心更是想都没想的就百分百的相信。当初李唯去鸡肉卷市找自己之前，李唯没给过自己任何确定的说法，叶夜心也没觉得有什么，那是李唯的慎重，越是重视李唯越不会轻易承诺。但是那次她说了，说了要和自己一起，于是叶夜心什么都放下的回来了。可是这次，李唯的醉话里透露出的，居然是，仅仅为了责任……
　　第二天酒醒之后的李唯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记得昨晚上喝酒喝得很畅快。
　　叶夜心也没说什么，日子也就这么照常过，只是李唯越来越觉得，担负责任是件辛苦的事情。
　　李唯就琢磨不透，为什么叶夜心对自己越来越没信心，是她对自己的魅力没信心，还是对自己的忠诚没信心，可是现在就像是身边绑了一个定时呼叫器，比大学的时候还严重，但是李唯还是每次都一一答应一一解答，她觉得对叶夜心好是应该的是必须的，只要叶夜心能让高兴，只要不违背自己的原则，她都会去做。
　　千依百顺的李唯乖的像猫咪，不起刺不捣乱，甚至几乎从不发脾气，叶夜心清楚的记得以前认识的李唯是个那么注重自我意识的人，对比看来，现在的李唯好像磨光了棱角的钻石，明亮依旧明亮，可是圆润的棱角看不出那耀眼的璀璨。
　　叶夜心也和李唯谈过，可是李唯一副兴趣缺缺的嘴脸不想深谈，强逼之下李唯思想又一次跑偏，李唯疑惑，问叶夜心，：“我对你不好吗？我觉得还行啊！”
　　叶夜心无以为继……

　　【一年是感，两年是情，三年四年还能你侬我侬，五年六年就要相互包容，七年八年恩爱如风，九年十年恨不相逢，二十年以后才重新轮回，家人一样看得见细水长流。你们能走到哪里我不知道，不过如果不合适的呢，就算遇见了，也是早分早好。】
　　当初这番话是说给叶夜心听的，又何尝不是说给她江未末自己听的呢，掐指算来和李唯从认识之初到现在，没有六年也有五整年了，不能说这么些年两人一点进展都没有，可是谁也不知道这进展是友情还是什么，或许连友情都不是，是斗气？是较量？是征服……
　　江未末看着李唯一点一点从一个年少懵懂的学童到年少轻狂的少年再到意气风发的青年，这一步一步李唯走得并不艰苦，却每一步都狠狠的受伤然后迅速成长。虽然现在看来结果是好的，可是代价未免太大太突然，每次都是猝不及防的面临长大，就好像是破茧成蝶，其中的苦痛只有自己知道。可是偏偏目睹这一切的江未末感同身受。
　　江未末承认自己又一次迷惑了，又一次懦弱了，慌乱的和院里领导请了假，提着简单的行李包又一次踏上了奔赴远方的征程。这次去哪儿已经没主意了，也不在意了，只是走到哪儿算哪儿，一路的美景半分进不得眼，眼前闪过的是之前和李唯短暂相处的一点一滴，那么少那么好，再怎么洒脱的人，碰到了这名叫“感情”的东西一样无能为力。可是逃得越远思念越重，只想着不走了，不走了，说什么都不走了，一次次的打包一次次的释放，出差的行李箱，出发一次整理一次，这次真的不愿再走了，就这么找一个彼岸，把自己打包丢给她保管，不再为下一次的搬迁打算，不再为再一次的出行计划，是这里就是这里，可以窝着，可以敞开着，可以肆无忌惮的，这个彼岸形状独特，深深镌刻着的是她的名字——唯！
　　这一次江未末逃得很远，逃到了自己都不知道的小镇，她忽然发现自己这次什么仰仗都没了，看着李唯和叶夜心在一起心里是个什么感受自己都不知道，她知道李唯因为答应了叶夜心对自己避而不见；她知道李唯为了做一个好情人做尽了几乎所有以前不曾做过的事；她知道李唯为了让家人接受叶夜心明里暗里不遗余力的进行着努力；她知道李唯为了标志着长大而拼命表现着责任感……
　　江未末害怕，害怕李唯想起自己，李唯是那么想在自己面前表现出成人的一面，仿佛一个小孩子想通过身高来说明自己的成熟，可是如果真如自己所想的那样，自己在李唯眼中是特别的，那么一切所表现出来的，只是刻意的承担负责，而不是真正的责任感；江未末害怕，更害怕李唯想不起自己，曾经羞涩于自己如此高龄才情窦初开而不懂得爱，却又是那么自然的感受爱感受她，即便她不知道，可是那种美好，让江未末只想着她，只想为她，只想和她，想她的时候，自己才是最自然的自己，而如果李唯根本就不是那样，那么自己之前的那么多那么多都只是虚幻……
　　于是，在李唯的视线中，江未末失踪了！
　　李唯急了，之前就算不见面，李唯也是可以从各方面得到hello猫的各种消息，却忽然间视线中少了hello猫的身影，问自己老爸，结果只得到一句“出去了”，打了电话也不接，反正就是失踪了……
　　李唯慌了，让老爸帮忙找人，李哲平好一阵大惊小怪，江未末是请了假的，找她干嘛，等到要回来的时候自然就回来了嘛！
　　恨得李唯第一次摔了房门差点被老爸骂，不知为什么，李唯总觉得这次江未末的离奇休假是和自己有关的，至于为什么李唯说不清，但是就是觉得和自己有关，而且如果这次自己不找到江未末，可能，也许，会再也见不到她，这个认知让李唯很恼怒，做什么事都静不下心，于是李唯怒气冲冲全力以赴的找寻江未末。
　　手机通话记录、出入境记录、登机记录、李唯查了一切能查询的渠道，并且第一次强烈抗议火车票长途客运车票不是实名制。可是还是没有半点消息，唯一算得上安慰的是知道手机号码并没注销，于是这变成了李唯的救命稻草，逮到时间就拨过去。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一个午后，电话拨通了，电话那端江未末的声音依旧清亮却带着些李唯听不明白的迟疑——
　　电话接通的瞬间，李唯忽然热气上涌，彻底急了，连带着说出的话也变成了喊的：“你TM死哪儿去了，给我滚回来！”
　　江未末半响没说话，之前李唯的来电都被自己刻意忽视，此次接起来也是酝酿了好久控制了好久才假装无事的说你好，可是线路接通，李唯脱口而出的话让江未末猝不及防，话音中的哽咽更是让自己心疼不已，不说话还好，刚想张嘴安慰，却没想惹来了自己的眼泪……
　　这是李唯第一次听到江未末的哭声，第一次面对她的脆弱，心里面咝咝啦啦的疼。
　　撂下电话，李唯辗转从通讯公司的内部无间道处查到了hello猫的信号源，连交代都没说一声，到了机场才给老板电话说自己要出差，归期未定。
　　想了想，李唯给叶夜心发了条短信：临时出差，归期未定，照顾好自己。勿念！
　　一直以来，在与叶夜心的相处中，李唯都遵循一个原则：要么沉默，要么交代，反正就是不欺骗。而这次，是她第一次没和叶夜心说实话。

　　【嗯，是这了，一片竹林。】撑着伞，李唯抬头看去，夏末的黄昏，天气也不是很好，细细密密的雨丝无孔不入，不过那一杆杆修竹青翠欲滴，一片竹林子浓黛碧阴的，似乎一下子就把暑意去除了一大半。而那风里偶尔摇曳的青竹清高孤傲，百折不挠却风姿摇曳，看起来就觉得——跟那个人很像。
　　李唯轻轻叹了口气。
　　江未末听见叹息，不由一抬头，却看见了站在门口的李唯，即便是她也忍不住愣了愣，但随即丰润玲珑的嘴角勾了一勾，眉骨也微微一抬，漫天的风雨顿时就潋滟成了她眼里的一池秋波。
　　果然！房子里面跟外面一样简陋。李唯左右转了转，来到厅堂正好看见她倒了杯茶水出来，透明的玻璃杯里碧绿清香的茶水跟这房子似乎不相配，但跟那举着茶杯的人却相得益彰……
　　【和我回去！】李唯闲话不说，扯着hello猫的手，眼神炽热得好像火样在燃烧。
　　【你还没和我说过，你擅长看星座，这的星空不错，晚上给我讲讲。】此时的江未末完全不似之前电话中脆弱的女子，眼波流转，风情万千，看的李唯迷了眼。
　　因为江未末是一个人租了这个乡下地方，东西大都是单件的，李唯把屋中唯一的一把藤椅搬到院中，让hello猫躺在上面，自己在地上铺了一张席子，直接靠着藤椅，把头枕在江未末的大腿处，动了动调整到舒服的位置，嗯，刚刚好，李唯总算知道为什么花卷那么喜欢窝在自己大腿中间了，的确很舒服。
　　那晚李唯和hello猫聊了很久，也聊了很多，说到后来李唯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早上起来发现自己睡在屋里床上，陌生的地方陌生的味道，甩了甩脑袋，李唯想起自己怎么来的这地方，揉着眼睛出门口，hello猫背对着自己在院中做早操，动作舒展而开阔，清晨的太阳光罩在她身上，盈盈错不开眼。
　　【hello猫！】李唯叫了声，笑眼咪咪，露出八颗闪亮亮的小白牙。
　　江未末触电一样回过头，出奇的脸色一阵嫣红，声音也是低低的带着羞涩：“走啦，吃早饭。”
　　李唯看着莫名红脸的hello猫自己也莫名的红了脸，不明所以却也顺从的跟着江未末去吃所谓的早饭。
　　简单的收拾下，李唯原本就预备着找到hello猫就将她带回来的，昨晚已经耽误了一天，今天是一定要回去的了。可是hello猫说难得到了江南，要好好玩下，李唯奇怪，自己来抓她之前，不是都应该玩过了吗？
　　奇怪归奇怪，李唯还是陪着hello猫玩个尽兴。
　　由于回来的匆忙，订票的时候只有机翼边上的位置，声音隆隆的，可是因为是朝着太阳的方向走，景色还不错，江未末坐在靠里的位置，盖着毯子补眠。李唯静静看着这张让自己焦急万分兵荒马乱的脸，心绪翻腾。李唯满脑袋都是江未末的时候，其实已经有了觉悟，此刻身边这扰乱自己心绪的人就在眼前，那么安静。Hello猫的睫毛很长，就算睡着了，有时候也会有些颤颤地抖起来。窗外金色的光线又暗了一些，昏暗慢慢爬上来，把她的皮肤周围勾勒出一道黑跟白的光线。白得荧荧的是她的脸颊，黑暗的是浅浅爬上来想浸染她的夜色和李唯的心。
　　平日里的江未末淡漠冷静，许是现在闭着眼看着柔和了许多，鬼使神差的李唯慢慢凑过去，轻轻吻上江未末的鼻梁。奇怪，鼻梁比较挺的人一般都有比较硬朗的轮廓，但是她的鼻梁也很高啊，可脸的线条无论是怎么看都只有“柔和”可以形容，而且当她的表情越是傲然，眼神越是凛冽，那种柔和就越明显越好看！
　　怎么以前没发现？
　　李唯怔怔的坐回自己的位置，怔怔的看着江未末长长的睫毛不规则的抖动。
　　【江未末，原来不是我没发现，是早就发现却不愿相信不敢面对，我应该早就喜欢上了你，我总想着要做些什么引起你注意，你时不时的出现在我脑袋里，你很少出现，但有事时又总在我身边。你厉害啊，等到我再想起你的时候，就放不开了。】
　　【可是江未末，我已经有叶夜心了，我答应了要和她一直在一起的，我答应了的，做人不是应该遵守自己的诺言，为自己的行为负上责任的吗？我得对自己的行为责任，叶夜心，她是我的责任。】
　　【江未末，牵你的手我觉得幸福，心里面很舒服，可也只是这一刻了，等到飞机降落，我们就得各归各路。】
　　【我们的缘分，也许就到这儿了。】
　　李唯拇指轻轻摩挲着江未末的手，拉着江未末的手喃喃自语，说到后来自己都忍不住声音哽咽，江未末的睫毛扑簌着，她醒着，从李唯吻上自己的鼻梁就醒着，李唯自语的话她一句都没漏听，可是却不愿醒来，醒来是不是一切就都结束了……
　　发现了这一切的李唯拼命隐忍，还是忍不住探起身在江未末额头印上一吻——下辈子，让我来爱你！
　　克制不住的一滴泪水从李唯的眼里滑落下来，恰恰落在江未末的眼角。然后就像黄河的拦河坝垮掉一样，奔涌的眼泪再也无法控制地涌流出来。李唯紧紧攥着江未末的手不愿松开，仿佛一松开江未末就会消失一样……
　　当天夜晚，李唯和江未末的脚踏上了黑土机场，各回各家，各过各生活。
　　李唯对叶夜心更好了，知道自己之前答应叶夜心不主动联系hello猫，虽然是特殊情况可也是自己食言，这次自己是把话说绝，把事情做绝了，可以安安分分专心致志好好和叶夜心在一起了。李唯更加的体贴更贴近叶夜心心中好情人的形象，甚至做足了百分百。
　　即便如此，叶夜心还是知道她和李唯出问题了，而问题之所在，正是李唯对她太好了。
　　也许好多地方叶夜心历练不够，但是感情方面绝对敏感而洞悉，之前李唯的不安李唯的慌张李唯的好李唯的体贴甚至李唯自己都不自知的愧疚，叶夜心都感觉得到，到她真正无力负荷的时候，她知道时候到了，虽然比自己认为的提前了好几十年——和李唯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