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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番外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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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生平最讨厌的两样东西——医院和女人哭。
我的童年算不上幸福,可也没多坏,之所以没有那么坏,是因为我学会了用拳头说话。
不管是院子里的闲言闲语,还是被别人欺负,只要用拳头,这些都可以摆平。直到那天的到来,我才发现,有些事情就算攥紧了拳头也无济于事。
刺耳的鸣笛声,走廊里昏暗的白炽灯,还有那令人作呕的消毒水的味道,都让我感到无措。病床上的女人脸色苍白,手腕上还包裹着厚厚的绷带,她看起来像是睡着了,可是我却觉得她这个样子美多了。
比她满脸泪水的时候要美得多。
她睁开眼睛,睫毛都在发颤,拉着我的手说:“贺骁,妈妈对不起你。”
实际上她并没有真的感到愧疚,因为从那天起之后的好几年,医院就成了我们常来的地方。我看着她这样折腾自己,觉得爱情这东西,弄不好就会把命搭进去,还是别太真情实感了。
所以当班上有女生红着脸说喜欢我的时候,基本上我都不会拒绝,我也没有特别挑,看着差不多点,不太会惹麻烦的都成。
其实我很少主动说分手,她们中间大部分人和我在一起都是因为我的名声而已,所以很快就散了,还有那么几个说我什么样她都喜欢的,最后却哭着说我冷血,没有一点同理心。
谈得多了,我也摸到一点套路,小闹就哄两句,大闹就送点礼物。我一直自认为我对她们都挺好的,至少我没让她们变成我妈那样,也从来没有脚踏两只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的那些朋友们都说我是个渣男。
有一次有个谈了小半年的女孩子哭着问我到底知不知道爱是什么?
说真的,我妈都没搞明白的东西,作为他的儿子,我怎么会懂,没人教我啊。
祁越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算是最了解我的人吧,他每次看见我分手都直摇头,我也不知道他在摇什么。我问他爱到底是什么,那个狗. 逼. 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和我说爱情这东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但是他还说了一句有用的话,他说总会有个人让我明白爱是什么的。
算求,我也不是很想懂,懂了又能怎么样呢?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开始对生活没有了期盼,我他. 妈. 不仅不懂爱是什么,我甚至不知道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高中报道那天很热,我在校门口等陆嘉行,太无聊了,看见一个小胖子也无聊的蹲在树下看蚂蚁,我就走过去问他要不要和我玩个游戏。
他看上去很高兴,那一瞬间眼睛里迸发出的光彩,是我很小的时候就没有了的东西。最后他赢了,更高兴了,我看着他那么高兴,不知道为什么也觉得好像高兴了一点。
陆嘉行常和我说让我多笑笑,他说人开心一点,好运也会跟着来,可能我实在不知道有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所以他这个建议我从来都没放在心上。
但是告别小胖子之后我又在路边看见一只很像我小时候养过的一条狗,那只狗最后丢了,我去找了一天弄得浑身都是土,但是那天我妈没空骂我,她忙着跪在一个陌生女人的跟前哭。
我见那条狗蹲在路边吐着舌头不停的喘气,肯定是渴了。正这么想着有个路过的人在手掌里倒了些水给它喝,真好,和我想到一起去了。
不过说起来,我和这个路人好像有点缘分,好几次都碰见她了。起先我也记不住她长什么样子,后来见的多了,倒是记住了一点,但是她好像有点怕我,也不太爱和我说话。
邪门了,她越是这样我越想逗她,有时候我都鄙夷我自己的幼稚行为。
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这段时间偶尔给她练胆的缘故,小姑娘胆子似乎大了许多,都敢和肖瑶那帮人叫板了。放平时我是最不爱多管闲事的,但是万一肖瑶手下没个轻重,我良心上也有点过意不去,毕竟是我们学校的人嘛。
想来她聪明的话,自然会猜到是我在帮忙,也不知道她会不会过来感谢我,也可能不会,她胆子那么小,大概不敢主动和男生说话,更何况还是我这样的“校园恶霸”。
她没来,闫悦来了。后来不知道怎么地就传出我喜欢闫悦,她跑来我面前哭,说害怕肖瑶再找她麻烦,现在谣言四起,让我和她在一起一段时间避避风头。
闫悦喜欢我其实我早就知道,但是她看上去和章璐璐那个女人一样麻烦,我自认看人还没走过眼,她和章璐璐的眼睛里的东西很像。本来我是不想沾惹这个麻烦,但是嘴比脑子快,就答应下来了。
要说和闫悦在一起唯一让我觉得有好处的地方,大概是经常会见到那个胆小鬼了,其实我也不确定答应闫悦的请求和这个有没有关系。
倒是也很奇怪,我从来没有过这种想见到一个人的心情,有点微妙。
陆嘉行拉着我说要干票大的,闹半天就是去广播站放歌,我就说我和她有点缘分的,这种事情都能遇上。但是这回好像是把人欺负狠了,按理说我最讨厌女人哭了,一哭我就心烦,可是那天看到她一个人坐在教室里哭,我心里却有点不舒服。
其实她也不是不敢和男生说话,我看她和江野阔还有8班那个小子不是相处的挺自然的么,怎么就是见着我就躲呢?
好像生活总是会在你松懈的时候给你来一刀,章璐璐真是个疯女人,明明是她说和我在一起是为了气高彦承,但是到该分手的时候又要死要活的,转过头联合章天平一起来搞我。
那天我以为我快死了,死在这个阴暗又肮脏的巷子里,结果她来了。
她怎么会在这里呢,我百思不得其解,夏天的夜晚真的是让人容易头脑发涨,她明明被祁越带走了,可我还是能闻到她身上的味道,似有似无的漾在我的周围,让我感觉快要抓住了又飘走了。
分科的时候我鬼使神差选了文科,陆嘉行也不太理解,毕竟我数学和化学真的还不错,只是平时懒得学。所以一不小心超常发挥,分到了重点班。
我妈为了这事特高兴,急着给那个男人打电话,我听着她温柔又小心翼翼的说话,心里突然犯上来一股恶心劲,呼吸间又是医院的消毒水味,我跑了出去,站在外面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手机好像响了一声,我等抽完两支烟压下那股恶心才打开看,是一条短信。
“贺骁恭喜你考入重点班!”
发件人——方辞。
我看着从乌云里露出来的月亮,觉得这事好像是挺值得高兴的。
邹雪来找我的时候,我其实有点不想答应,在我有这个念头的那一瞬间,方辞的脸一闪而过,我突然背后起了一层冷汗。
我突然有点害怕,我想起了我妈,想起了那年夏天我丢的那只狗,想起了医院的消毒水味,我看着邹雪的脸,有点恍惚。
或许我答应邹雪,是想验证什么,可是时间越久,我就越是烦躁,特别是看到江野阔和方辞站在一起的时候。
好像在我的心里开始滋生出来另一种恐惧,这份恐惧随着我和方辞的接触变得越来越大,我害怕她身边出现其他的男生,害怕她和别的男生说笑,害怕她不在我的身边……
我每天想见到她,又害怕见到她,我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心里的这些情绪,他们交织在一起,让我时而快. 慰,时而痛苦。
我觉得她应该是有点喜欢我的,吧……赵曦言生日那天她喝多了,感觉再稍微套. 套话就能套出来的,失策了。
不过这个答案我没有多久就得到了,并且还很残忍。
也是,像我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得到她的喜欢呢?
这个女人一贯会动摇我,每次都在我受伤的时候出现,她知不知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如果以后她不在出现在我受伤的时候,那我该怎么办呢?
或许就那样死了也挺好的,本来就是没什么希望的日子,过得和狗一样。
算了,不管是喜欢还是怜悯,只要是她给的,都成。
陆嘉行那个混蛋,怎么能把她一个人扔在老师办公室呢,她最怕请家长这类事了,我心里着急的不行,还好帮她转移了战火。
虽然后来被那个男人又骂又扇巴掌的,回去可能还要面对我妈的眼泪,但是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我终于抱到她了,那个我想了好久的怀抱,在这个寒冷的冬天里,是最温暖的地方。
我很久都不叫她胆小鬼了,毕竟这个胆小鬼现在都敢去参加三校联排的元旦汇演了。我找了个很垃圾的借口在她排练结束送她回家,但是无所谓,没人戳穿我。
我就这么沉浸在自己给自己编织的假象里无法自拔,好像我真的是她很重要的人。直到那天我看到在舞台上排练的她,身边站着那个岭南一中的那个大众情人,那小子就是不怀好意,那天在饭店门口我就看出来了。
舞台的光照得她整个人都很柔和,那一瞬间我突然觉得她有点陌生。就像那个仲夏夜里,她身上似有似无的味道一样,我越是想抓住,就越是抓不住。
我落荒而逃,如果我站在光里,大概不会像她一样耀眼,那些原本在我身上隐藏起来的污泥,只会大喇喇的暴露在众人面前,我都能想到,他们会说,啊,原来贺骁是这样不堪的人。
或许章天平说的对,她不该和我在一起。
我大概是个混蛋吧,一个不要脸的混蛋,特地在生日那天去找她。在这里要特别感谢章天平那个王八蛋,要不是他找事,怎么会给我这么合适的一个借口去找她呢。
我真的太想见她了,听她说说话也好。
真的,除了这个我真的没想别的,我就像这样离开的。但是她拉住我送我礼物,还祝我生日快乐,那我总是要表达一下我的喜悦之情,所以,我亲了她。
我亲了她。
想想就美。
去他的自卑,去他的配不上,除了老子谁都配不上她。
开玩笑的,她配得上更好的人,我离那个“更好”还差得远,但是我会努力的,努力成为配得上她的人。
就像我说的,生活总是会在你得意忘形的时候捅你一刀,但是这刀太狠了,差点要了我的命。
原本我以为关两天就能出去,可是事情好像变得复杂了,我知道这中间应该是章天平搞的鬼,他想玩死我。
其实我也不怕死,我就是有点后悔,如果她不是遇见我,或许就不会经历这样的事情,是我的自私害了她。
以章天平的能力,我可能要做几年牢,等我再出去的时候,或许真的就是一个废人了。所以当王鹤鸣来找我谈的时候,我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
我不想变成一个废人,我想堂堂正正的站在她的面前。
但是这似乎是个悖论,如果我要去做卧底的话,就必须斩断和她的一切联系,并且要让自己看起来更糟糕。
后来刀口舔血的那几年,我常常怀疑自己,是不是当初选错了,会不会有更好的方法,想起在那间小屋里她脸上的泪痕和眼里的恐惧,我就心如刀绞。
可是当我从警校毕业,领到那身警服的时候,我知道,我没选错,她说得对,我穿上警服确实有一点帅。
可是我最想给分享的那个人,却不在了。
她就像是划过我漆黑人生里的一颗耀眼的流星,告诉我流星的终点有着最好的风景,我努力的奔跑,最后还是追丢了那颗星。
我发誓,那颗星再出现的时候,我一定会追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