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荧》苏九没有酒

62、华服

　　“停一下！”

　　高彦承打断了排练，示意大家先休息一下，然后走到方辞的跟前，柔声问道：“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有好几处都拉错了。”

　　她蔫蔫的低着头，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小声说道：“对不起。”

　　方辞的声音有些沙哑，鼻音很重，高彦承皱了皱眉，“你如果不舒服的话，要不今天就先不练了。”

　　“不可以！马上就要演出了，不要因为我耽误了排练。”方辞抬起头来，连忙制止了高彦承的提议。

　　这回高彦承才看清她红肿的双眼，伸出手覆她的额头上，眉头轻皱，“你好像有些发烧。”

　　方辞顺势将自己额边的碎发别在耳后，不着痕迹的避开他的手，说：“我没事，我会集中精力好好练习的。”

　　排练结束，高彦承原本想要送方辞回家的，可是等他被人绊住问了点事，再抬头的时候，已经看不见人影了。

　　方辞坐在空荡荡的公交车上，头轻靠着窗户，窗外的车辆不停的飞驰而过，就好像是时间在流动一般。方辞看了看自己的手机，距离那晚出事已经过去5天了，可是贺骁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她和陆嘉行、祁越去警察局打探消息，什么都打探不到，警局的人还特别凶，让他们不要妨碍警察办公，将他们赶了出来。

　　每过一天，方辞的心里就多一份煎熬，她觉得是自己害了贺骁，要是那晚她没有坚持要去闫悦的生日趴，那么一切或许都不会发生。

　　一直安静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方辞紧张的身体缩了一下，可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名字，她的心中还是闪过一丝失落。

　　“方辞！有没有想我呀！”

　　“我天！你知道我今天去的那个学校，帅哥有多少么！走两步就能遇见，真是绝了，就凭这个！我一定要考到那去！”

　　“而且那个学校环境好，专业排名也在全国名列前茅，我妈也挺满意的，其实主要是她满意，她只要满意了一切都好说，难得我俩在同一件事情上有相同的见解。”

　　“说起来，我好想吃你妈做的菜哦，等我回去了要先去你家大吃一顿。”

　　“我过年前应该能回来，到时候咱俩见一面啊，我要好好给你说说我这一路的见闻。”

　　“你排练怎么样啊，累不累，我已经给陆嘉行说好了，让他到时候给我把你全过程录下来，你好好表现，争取亮瞎贺骁的那双狗眼。”

　　听着赵曦言像连珠炮一样的话，方辞心里连日来的委屈似乎终于找到了情绪的宣泄口，一涌而出。她轻轻捂住话筒的地方，不想让赵曦言察觉到自己的异样。

　　“方辞？方辞？你怎么不说话啊，是信号不好么？”

　　方辞深吸了两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和平时没有什么差别。虽然她有一肚子的话想和赵曦言说，可是现在这个时候她一句都不能说。因为赵曦言还有考试，不能影响她的情绪。

　　“嗯，我在听。”

　　或许是好久没联系了，赵曦言有些亢奋，所以也就忽略了方辞语气里的细微变化，又重新开始说个不停。她说的都是一些琐碎的日常小事，可是也正是因为这样，方辞才觉得格外的安心。那颗连日来都没放下的心，却因为赵曦言的一通电话放下了。

　　也是，她着急也没有什么用，世界的脚步不会因为她的烦恼而停下，与其庸人自扰，不如见招拆招。

　　她要好好准备演出。

　　“嗯，那你好好加油考试，我们回来再说。”

　　挂了电话刚好车到站了，方辞背起自己的琴慢慢往小姨家走着。快走到楼下的时候，手里的电话又响了，这回倒是真的没让她的期待落空。

　　“喂！贺骁？”

　　电话那头没有说话，方辞有些急了，“是你么？”

　　“嗯。”

　　“你怎么样，还好么？为什么这两天都打不通你电话。”

　　“……我没事，之前的事有些麻烦，但是没关系，现在已经解决了。”

　　“都是我不好，那天我不该不听你的去找闫悦的。”

　　“这事和你没关系，你不要瞎想。”

　　“那你明天来学校么？”

　　“……我……我这两天还有事要处理，应该不去，和老师请过假了。”

　　“是么……那，那元旦汇演你来么？”

　　“……”

　　方辞听电话那头又沉默好一阵了，她赶忙说：“你有要紧事就先忙，不来也没关系的。”

　　“我去，我会去的。”

　　方辞听到他这么说，松了一口气，心情也雀跃了不少，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嗯！好，那我给你留好位子。”

　　“好。”

　　贺骁挂了电话，看着不远处的女孩脚步轻快的跑上了楼，他扯起一个牵强的笑。如果可以，他希望那个女孩的笑容永远都不要染上阴霾，但是可能注定了从遇到他的那刻开始，她就要流许多的眼泪。

　　他想起赵曦言说的话，或许，他真的不是适合她的那个人。

　　*

　　2010年的最后一天，这一天，对于方辞来说，是这辈子都忘不掉的一天。

　　早在赵曦言还没有去艺考之前，就拉着方辞选好了元旦汇演那天的行头。因为方辞的经费有限，所以挑来挑去都没有遇到特别合适的。最后赵曦言逛累了，直接大手一挥，给方辞添足了经费，拿下了她们第一眼就看上的一条裙子。

　　方辞说高考完暑期打工一定要将裙子的钱还给她，赵曦言只是哼哼哈哈的打着马虎眼。

　　方辞站在落地镜前整理自己的头发，尤茉早就换好衣服了，溜进后台来只是为了来看看方辞。

　　“哇，你这也太美了！看你平时穿的清汤寡水的，没想到红色还挺衬你的。”尤茉围着方辞转了一圈，眼中全是欣喜，“不过你怎么选了这么张扬的颜色，感觉不会是你喜欢的颜色啊？”

　　方辞不好意思的将一边的头发拢到耳后，脸颊微红的说：“就，偶尔尝试一下嘛。”

　　关于她为什么选择红色这么不符合她性格的颜色，还要从有一次他们几个闲聊说起。陶昕问大家喜欢什么颜色，贺骁意外的说了句，“红色。”

　　就连陆嘉行都不知道贺骁的这个喜好，平时男生在一起，哪里会讨论这类相关的话题，而且平时贺骁的衣服也就黑白灰居多，所以他也没想到贺骁的答案。

　　“老贺你竟然喜欢这么骚包的颜色。”

　　“我只是觉得这个颜色……显眼。”

　　显眼。

　　她就是要自己足够显眼，让他可以一眼就看到自己，看到走了那么久，终于走到他面前的自己。然后她要说出那些藏在她心底的话，要好好谢谢他啊，谢谢他的出现，让她可以遇见另一个自己。

　　可是那个人，却没来。

　　方辞站在台侧，透过帷幕偷偷看着第一排从左数的第九个位子，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或许是有什么事耽搁了——方辞这么想着安慰自己。

　　“他说过要来的，就一定会来。”方辞自己对自己说。

　　“该我们上场了，紧张么？”高彦承站在方辞的身侧，悄声问她。

　　方辞扭过头，脸上挂上了明媚的笑容，摇摇头，“不紧张，就是有点激动。”

　　“激动？”

　　“这可是我高一的时候就想站上的舞台。”

　　高彦承哑然失笑，“竟然想了那么久啊。”

　　“是啊，惦记了这么久的事，原本我以为很难，但是朝着这个目标一点一点的走，真的走到了感觉好像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但是我转头看看我走过来的路，又觉得也花了不少力气。”

　　高彦承看着眼前女孩，眼神微动，真诚的说：“你今天很漂亮。”

　　“谢谢！”

　　上一个节目结束了，帷幕拉上，主持人准备去台前报幕，他们这组演出人员也要去台上做准备了。
　　一切准备就绪，场灯暗了下来，方辞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她闭了闭眼，脑海中像是走马灯一样闪过这几年的画面，她内心感慨、酸涩又怅然。

　　她应该算是没有辜负自己的青春吧，也算是肆意追逐过什么值得的东西了。

　　谢谢你，方辞，谢谢你一直以来的努力。

　　“下面由昱远中学和岭南实验中学联合演出的大合唱《友谊地久天长》，领唱吴莉齐、张南风，钢琴伴奏高彦承，大提琴伴奏方辞。”

　　帷幕拉开，台下掌声雷动，被舞台的强光笼罩着的方辞，背脊挺直，白皙的手指搭在深色的琴弦上，一身红色的长裙衬得她明艳动人。

　　“怎能忘记旧日朋友
　　心中能不欢笑
　　旧日朋友岂能相望
　　友谊地久天长
　　我们曾经终日游荡
　　在故乡的青山上
　　我们也曾历尽苦辛
　　到处奔波流浪
　　友谊万岁 朋友友谊
　　万岁举杯痛饮
　　同声歌唱友谊地久天长
　　同声歌唱友谊地久天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