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荧》苏九没有酒

4、晚会

　　学校为了缓解大家对军训的怨念，特地在阅兵式结束的下午组织了一场篝火晚会。只不过没有篝火，只有晚会。

　　各个班级的教官都被强制要求出节目，方辞他们班的教官准备的是一首《军中绿花》，本来他们都以为教官会唱首《团结就是力量》之类的，毕竟比较符合他的个人硬汉形象，没想到竟然是首抒情歌，或许他们教官想用铁汉柔情的人设来征服现场观众。

　　前奏响起来的时候，教官站在舞台上有些拘谨，看见台下方辞他们在给他捧场喝彩，不由得露出一个憨厚又腼腆的笑。他唱的不是很好，调子有些不太准，甚至还带着些口音，可是歌里的那一声声思念之情，很是动人。

　　难得在教官那张严肃的脸上看到其他的表情，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一部分离别的情绪渲染，在灯光笨拙地唱着歌的教官，此时竟然还有点可爱。

　　看来铁汉柔情这个人设塑造的十分成功。

　　傍晚余晖未下，整片的晚霞铺在天际，风很凉爽，带着一丝白日里未消散的暑气，吹起方辞额前的刘海，她用手去扒拉，旁边的赵曦言有些兴奋的拍着方辞的胳膊，“贺骁要上了。”

　　“你怎么这么兴奋？”在方辞的印象里，赵曦言不是太喜欢贺骁。

　　“有好戏看当然兴奋了。”

　　贺骁拎着一把吉他上台了，坐在高脚椅上随手调试着琴弦。方辞盯着他那张云淡风轻的脸看了许久，心里暗暗总结道——还是笑起来好看一些。

　　台上随后上来一个女生，她特地换了一身白色的棉布裙，一头又黑又直的长发垂在肩膀下面一些，衬得她整个人白到发光。和下面坐着的一众穿着迷彩服晒得黑不溜秋的女生相比，简直就是出水芙蓉。

　　她举起话筒，慢慢地唱歌，贺骁在一旁安静的伴奏，两个人配合默契。

　　他们唱的是周杰伦的《彩虹》。

　　“哪里有彩虹告诉我
　　能不能把我的愿望还给我
　　为什么天这么安静
　　所有的云都跑到我这里
　　……”

　　这首歌从去年年底开始，一直火到现在，电台里经常有人点这首歌，不过还从来没听女生唱过。

　　贺骁坐在台上心无旁骛的拨弦，不再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可能是在自己比较舒适的氛围里，他嘴角还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灯光落在他身上，整个人都显得柔和了许多，细细看去，眉眼处皆是星光，让人挪不开眼。

　　赵曦言凑过来给方辞讲八卦听，“那女的你知道是谁么？”

　　方辞看了看唱歌的女生，摇了摇头。

　　“许薇。”

　　方辞大吃一惊的表情成功的取悦了赵曦言，挪了挪屁股接着说：“许薇听说了在面馆的事，就主动去找贺骁，邀请他一起参加晚会表演，没想到贺骁竟然答应了，而且还是给她伴奏，这回许薇的面子算是赚足了。”她又指了指姚姝彤，“看那位脸都要气绿了。”

　　方辞看着赵曦言一副看好戏的神情十分不解，赵曦言长得不错，肤白貌美大长腿说的就是她这种，看她平时用的东西，家境应该也很殷实。方辞本以为她和赵曦言铁定是玩不到一块去的，可哪知军训这段时间混熟了，才知道她虽然在别人面前装的人五人六的，私下里可真是一点架子都没有，甚至是过于接地气了。

　　方辞认真的看着赵曦言，一本正经的说：“你现在这幅神情特像村口那些拉家常的大姨们。”

　　赵曦言潇洒的摆摆手，“你不懂，生命在于八卦。”

　　歌唱到一半，有人从人群中冲到台上，一把夺过许薇手里的话筒，拉着她就要走，音响里扯出一阵刺耳的啸叫。许薇脸色很难看，当场就甩那人一个耳光。他头一偏，方辞便认出来，是那天在面馆自称是许薇男朋友的人。

　　贺骁在一旁事不关己的继续拨弄着吉他，只不过此时配着台上争吵的画面，有些荒诞。组织纪律的学生和教官纷纷上台拉下来两人，贺骁也刚好弹完了整首曲子，拎着吉他绕过他们悠哉的走下台。

　　赵曦言在一旁啧啧称奇，“虽然我看不惯贺骁明目张胆抢别人女朋友的行径，但他是真有种，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

　　方辞摇了摇头，这种挑衅，简直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晚会结束的时候有些晚了，舒朗跑来找方辞一起回家。两人正准备走，林佩然走了过来，看上去楚楚可怜的样子。

　　“舒朗，你可不可以送送我，我家不远，但是有条路特别黑，我有点害怕。”

　　舒朗有些为难，方辞推了推他，小声说：“快去吧，机不可失。”

　　“那你……？”

　　“没事，我这模样不会有事的。”

　　方辞瘦瘦高高的，留着运动头，黑夜里乍一看，确实不像个女孩子。

　　舒朗还是抵不过可以独自送林佩然回家的诱惑，抱歉的冲方辞摆了摆手。

　　林佩然站在舒朗旁边，笑的很甜，冲着方辞说：“路上小心。”

　　方辞在车站等车，看到车开过来了，赶紧找公交卡，可是摸遍了身上所有的口袋也没找着。她又在书包里翻了半天，眼看车就要开走了，她重新伸到裤子口袋里掏了掏，竟然掏到一个洞，她顿时心凉了大半截。

　　她用手机打着手电，原路找回去，在她要放弃的时候，终于看见了躺在绿化带里的公交卡，方辞蹲下捡起来，正庆幸还好没被人捡走，就听见绿化带的另一边似乎有打火机擦着的声音。

　　这条路本来平时人就不多，这个时间基本不会有人走这边，因为周围太过安静，所以那个声音很突兀。方辞伸长脖子往发生处看了一眼便愣住了，见贺骁正叼着一根烟，背靠着墙，烟头在昏暗的灯光下忽明忽灭。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敢站起来了。

　　没过一会，又出现了好几个人的脚步声，方辞小心翼翼的从路绿化带的隙缝里看过去，是许薇男朋友孙焯那一伙人。

　　“妈的，贺骁你小子是不是找死？”

　　他没说话，只是嗤笑一声。

　　“我那天说的话你他妈给我当耳旁风！”

　　“这你就说错了，是你女朋友自己过来找我的。”就算是这么剑拔弩张的场面，他讲起话来还是漫不经心的样子。

　　“你还知道她是老子的女朋友。”

　　贺骁将手里的烟弹掉，双手插兜，微抬了抬下巴，“怎么着，这是要……打一架？”

　　“别太狂了贺骁！”

　　话音刚落，就传来一阵阵肉搏的声音，也不知道这些拳头都是打在谁的身上。方辞僵在原地，听的心惊胆战，她有些后悔刚才为什么没走。

　　打斗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方辞捂住自己砰砰跳个不停的心脏，试探性地露出半颗脑袋想确认下现场情况，还没等她看清，眼前一晃，有个人从绿化带那边一跃跳到自己的面前。

　　贺骁眼角有点肿了，脸颊处也擦伤了，眉宇间还有未退去的凶意，手握成拳头举在半空中将将要落下。他的突然出现让方辞一口气没喘顺畅，憋在胃里，化成了一声响亮的——“嗝”。

　　“操，你谁啊？”贺骁看着眼前莫名其妙的人不由的骂了一句。

　　“我我我我，我路过……路过，嗝！对……对不，起！嗝！”方辞控制不住的打嗝，嘴里哆哆嗦嗦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她都不敢想刚才那一拳要是真的落下来得有多疼，见他心情极其不好的起身，本能反应的抱住了自己的脑袋，“我我我真的路过！嗝！”

　　“以后放学别瞎溜达。”

　　贺骁冷冷地丢下这句话就离开了，方辞半晌才从胳膊里抬起脑袋来，有些失神的看着贺骁离开的背影。空气中还残留着些许他身上的味道，方辞嗅了嗅，那味道和着微凉的夜风钻进她的心底，却变得温热了起来。

　　这天晚上方辞难得的失眠了，她躺在床上盯着漆黑的天花板发呆，脑海里不断回放着贺骁跳到自己面前的那一幕，回忆被刻意放慢了速度，以至于每一帧画面都变得极度清晰无比。

　　在这之前的许多时候，往往都是方辞独自将目光放在贺骁的身上，可今天不一样，他们对视了，她看到了他的目光放在自己身上的样子。

　　虽然，有点凶，还有点……误会。

　　贺，骁。

　　她躲在被窝里小声的读了一遍这个名字，心便跳得飞快，所以她不敢再读第二遍了。她把被子蒙在脑袋上，轻轻一滚就藏到床的角落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