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荧》苏九没有酒

14、新年

　　2008年的最后一天，天气格外晴朗。

　　昨夜下了一整晚的雪，此时天蓝的过分，树枝上的雪被阳光照得亮晶晶的。方辞一把推开窗，用力吸进一大口冬日清冽的空气，神清气爽。

　　她斗志昂扬的自言自语道：“简直就是天赐的好天气！”

　　这天学校只上半天课，中午吃过饭之后，各班就自行装扮教室，准备晚上的元旦联欢会。

　　方辞踩着楼梯来到他们楼上一层，穿过热闹的走廊，站在8班的门口张望，见舒朗正站在桌子上往灯上挂拉花。她叫住一个戴眼镜的女生，“麻烦帮我叫一下你们班的舒朗。”

　　女生推了推眼镜，眼神中带着些审视的味道，上下扫了方辞好几眼，随后点了点头。

　　舒朗从桌子上跳下来，往门口看了一眼，神情有些不自然，挪着小碎步走到门口，方辞忍住了想当场翻他百八十个白眼的冲动。

　　“喏！”她伸出手，一个钥匙扣躺在她的掌心，接着便朗声说道：“新年加和解礼物。”

　　红色的钥匙扣与方辞白皙的肤色对比鲜明，就像一小团火焰跳动在方辞的掌心。这个钥匙扣是夏天的时候超市搞活动的奖品，集齐99个可乐的易拉罐拉环可换一个限量版的钥匙扣，舒朗那会很想要，但是他是三分钟热度，热闹了一阵就把这事给忘了。

　　没想到方辞还记得。

　　舒朗扭头跑回教室，在书包里一阵翻找，手里捏着一张CD递到方辞面前，不甘示弱的说：“我也准备了！”

　　CD是方辞很喜欢的一个歌手今年新出的专辑，方辞当时觉得有些贵，就没舍得买。

　　两人就这么都伸着手，大眼瞪小眼了好一阵，然后噗嗤一声都笑了起来。

　　方辞和舒朗以前也吵过架，好久都没理对方，但是过年的时候又不得不见面，舒朗特地给方辞买了她喜欢的烟花，方辞也送了舒朗一双手套，俩人就和好如初了。

　　后来他们就约定如果再吵架，就在过年的时候准备一份对方想要的新年加和解礼物，让所有的不开心都留在旧的一年。

　　现在看来这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

　　教室布置的差不多了，赵曦言和方辞去小商店买水喝。她俩站在路边，赵曦言看着正在牛饮的方辞，皱了皱眉。

　　“你多久没剪头了？”

　　“啊？”

　　方辞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抓了抓自己已经略长的头发，想了想，“好像就军训之前剪过一次。”

　　赵曦言一脸嫌弃，“你也太不注意自己形象了吧，你看看你现在，就像一只长毛怪。”

　　“有那么夸张么。”

　　赵曦言认真的点点头。

　　方辞从初一开始一直留着个运动头，又经常和舒朗厮混在一起，像个假小子一样。她头发多，长得又快，基本上一个多月就要去剪一次头的，但是上了高中之后，各种事情让她无暇分身，加上天气越来越冷，头发长长了也就没让她觉得有什么不适应。

　　“你当初为什么把头发剪那么短？”赵曦言有些不解，“哪个女孩都希望自己漂漂亮亮的，我看你就是怎么难看怎么来。”

　　“嗯……这个……”方辞不知该如何解释。

　　“要说就快说，别吞吞吐吐的！”

　　“就是……那会刚上初中的时候，被好几个男生追，然后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就……就索性把头发剪了。”

　　赵曦言听她坑坑巴巴的说完，愣了好一阵都没反应过来，最后憋出来一句，“你……是被人追着打么？”

　　方辞黑了脸。

　　赵曦言拉着方辞去了理发店，说新年新气象，做人就要从头开始。

　　“不要了吧，我感觉弄完就要迟到了，到时候老师该说了。”

　　赵曦言一把将她按在椅子上，对着理发师笑眯眯的说：“麻烦您，给她把下面修齐，差不多剪到下巴这个位置，层次不要打得太高，给她吹直一点吧头发太毛了，嗯……刘海不要太厚太多，薄一些。”说完还翻出手机里的一张照片，那是她从时尚杂志上面拍下来的，“差不多就像这个样子。”

　　方辞见她说的头头是道，心里头反而发虚，“不用这么麻烦吧，不如还是按照我之前的发型剪？”

　　“不行！”赵曦言厉声拒绝。

　　半个小时后，赵曦言一脸欣慰的围着方辞转了好几圈，感慨道：“现在我相信你当年不是被人追着打的了。瞧瞧！这明眸皓齿，樱桃小嘴的，多水灵。”

　　方辞不属于乍一看十分惊艳的类型，因为她五官素美干净，以前看着就像个清秀的小少年，现在倒是有几分女孩样了，显得清新灵动。

　　方辞顶着个新发型十分不自在，总感觉身边有人看她，赵曦言笑她自作多情。她一路低着脑袋走路，到教室门口的时候差点撞上人。

　　“啊，对不起。”

　　“你……换发型了啊。”

　　方辞一抬头，原来是江野阔。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发，被赵曦言一把拍掉手，“你别乱动，都搞乱了。”

　　她悻悻的收回手，皱着脸问江野阔，“是不是很奇怪？”

　　江野阔弯唇一笑，“不会，挺好看的。”

　　方辞被这么一夸，脸就红了，干笑两声拉着赵曦言就躲进班里了。

　　联欢会的节目有点无聊，赵曦言已经打了好几个哈欠了。江野阔表演完节目，看着快睡着的方辞和赵曦言，小声问他们，“想不想看点不一样的？”

　　赵曦言一听眼睛瞬间就亮了，“什么不一样的？”

　　“高三的毕业演出。”

　　“好啊好啊，不过不是说不好进么。”

　　“我有路子，走不走？”

　　方辞有些担忧，“啊，这样走了不好吧，被老师发现怎么办？”

　　江野阔看了看周围，“就走三个人，不会有人注意的。”

　　昱远有个传统，每届高三在学校里的最后一个元旦联欢会，都会在小礼堂举办，由学生自行组织一场晚会，算是对高中生涯的告别式。

　　江野阔带着他们从小礼堂后台的小门进去，门口负责看守的人，好像认识他，随便就放行了。他们溜到最后一排靠边的位置坐下。

　　刚一挨着板凳，就听见一个熟悉又欠打的声音。

　　“哟，江野阔你可以啊，这把妹子的手腕越来越高了，一次带俩儿。”

　　出声的人是陆嘉行，方辞往他旁边错开看了一眼，果然看见了贺骁。

　　江野阔解释道：“这是我们班同学，一起过来凑个热闹。”

　　陆嘉行探过头打招呼，看见方辞的时候愣了一下，贼笑了一下，“这不是江野阔的小女朋友么，换了个发型差点没认出来。”

　　“我不是他女朋友……”方辞小声辩解道。

　　“哎哟，还不好意思了。”

　　“……”

　　江野阔作势要去捂陆嘉行的嘴，十分无奈的说：“你赶紧闭嘴吧。”

　　“唔唔，贺骁你看他……唔……一副重色轻友的样子！”

　　贺骁扭过头看着陆嘉行“啧啧”了两声，冲江野阔说：“就这么捂着吧，还安静些。”

　　“唔唔唔！”陆嘉行用全身的肢体语言表示严重抗议，但是并没有人理会他。

　　只有赵曦言探过头去对着陆嘉行吐了吐舌头，“活该！”

　　贺骁眼里带着点懒散的笑意，说完话准备回身的时候顺路朝方辞这边望了一眼，对方此时正在和江野阔说话，似乎是让他别和陆嘉行闹了，表情看上去有些难为情。

　　小丫头换了个发型确实差点没认出来。

　　高三的毕业晚会确实有意思多了，几个人看得津津有味。最后一个节目是大合唱，舞台上站了五十来个人，男女都穿着白衬衫，每个人的脸上都飞扬着肆意的青春，唱的是一首校园老歌《白衣飘飘的年代》。副歌响起的时候，五十多个人一齐唱道：

　　“还是走吧甩一甩头
　　在这夜凉如水的路口
　　那唱歌的少年
　　已不再风里面
　　你还在怀念
　　那一片白衣飘飘的年代
　　在这白衣飘飘的年代
　　……”

　　有一腔热血从胸口处蹿上来，让人想跟着他们一起唱和，一起仰首，一起享受正青春的时刻。或许许多年后，站在台上的这些人，都忘不了曾经他们高声唱过的这首歌，忘不了自己的白衣在十七八岁里飞扬的样子。

　　“等我们高三的时候，我也想上台表演个节目。”赵曦言憧憬道。

　　方辞也被感染了点点头，她问赵曦言，“你会什么才艺么？”

　　赵曦言扬了扬眉，“我可是舞蹈特长生。”

　　“那你怎么联欢会不表演节目？”

　　“你不也没表演么。”

　　“啊？”

　　赵曦言狡黠的笑了，“那天你借给我的小说里，夹着一张你拉大提琴的照片。”她推了方辞一下，“藏的够深啊小姑娘。”

　　方辞干笑了两声，自从上了初中学业忙起来之后，她就再没碰过大提琴了。

　　舞台上主持人在做最后的致辞，方辞听见他们说道：

　　“希望这一夜短暂的时光在你们今后的人生中也依旧闪耀如初，新年快乐！我亲爱的同学们！祝愿你们每一个人都前程似锦，风华正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