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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快些长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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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前一后的出了屋子,迈过小院又穿过长廊,直直的就去了萧淑蕴的院子里,可才进院子就碰见了几个小丫鬟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你们瞧见秋卉了吗?”
“瞧见了,那脸被叮的都成猪头了。”
“可不是嘛,估计她今天回去,亲娘老子都不认识她了吧。”
“噗——”
霍启清一口气没憋住就给笑喷了出来,鼓着脸哈哈哈的一阵爽朗,倒是把那几个悄声议论的丫鬟们吓了一跳。
连忙欠着身子作揖,道了声安康,就急急忙忙的退出了院子。
屋子里的萧淑蕴本是闭着眼的,乍得听见外头的笑声,温和的面容立刻就严厉了起来。
南锦屏则用力的拽了拽霍启清的衣袖,小声提醒道——
“哥儿别笑了,屋子里能听见了。”
说罢又抬头瞧了眼敞开的朱红木门。
果然,一进屋子。
萧淑蕴的脸色十分不好看,冷着声音——
“跪下。”
霍启清倒是也不在意,扯起了前摆,就跪在了一边。
尚妈妈跟南锦屏见状,便想劝阻——
“姨娘——”
“哥儿她——”
“今日你们谁都不要替她说话。”萧淑蕴偏过头定定的看着霍启清“让她自己说!”
“哥儿,快跟姨娘认个错。”尚妈妈毕竟是几人中最年长,又是带大萧淑蕴的乳娘,这个时候开口说话要比南锦屏要合适。
“我没错。”霍启清早就收起了先前的笑容梗着脖子,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到了现在你还不知悔改,你可知那秋卉被马蜂蛰的差一点就丧了命?!”
“倘若她是个安分守己的,我也不会那么做,更何况她夜里值守,偷摸睡觉,不尽职责,我就算是惩治也是理所当然的,这要是换作别的主子,不是被发配去了浣衣房就是赶出府门了。”
萧淑蕴望着眼前跟自己顶嘴的霍启清,气的不轻,扭过头就拿起了桌上的戒尺“我平常是怎么教你的,你全忘了是吗?看来不给你长长记性,你是记不住了!”
“姨娘,使不得啊——”尚妈妈连忙在一旁求情道。
萧淑蕴疼爱霍启清是真,可训她打她的时候也是真。
南锦屏也跪在霍启清的身边,不停扯着她的衣袖“方才进来前怎么说的,你全忘了?”
霍启清一把扯回自己的袖子,看了看求情的尚妈妈,又看看了自己的姨娘,随后便将手伸了出去——
“姨娘要罚便罚罢,这点疼,儿还是受得住的。”
“瞧瞧,你们还在这里替她求情,她却是这般好样的。”萧淑蕴气极反笑,扬起戒尺“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话罢,手起尺落,一下一下全打在了霍启清的掌心上,没几下就通红一片,可霍启清就是一声都不吭。
尚妈妈跟南锦屏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但母亲管教儿子,谁又能阻止呢。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霍启清受这皮肉之苦。
“清哥儿,你倒是喊一声啊!”尚妈妈知道霍启清自幼性子倔强,却没想到挨了打也还是这般不肯低头,实在忍不住了,才又出声喊道。
“儿,一点都不疼。”
“不疼是吧?!好!”
直到霍启清的手掌被打破,流出血来,萧淑蕴才猛然惊醒,急忙停下手去——
“清儿——”
“姨娘气消了吗?”霍启清的声音微微颤抖,可脸上却故意装作一片轻松,抬眼的瞬间,忽然问道:“倘若秋卉不是福涟阁送来的人,姨娘还会这样惩罚孩儿吗?”
“你——”
这样的问题萧淑蕴答不出来,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可恰巧是这样的一番表情,再一次伤了霍启清的心。
萧淑蕴狠下心肠来,捏着手里的戒尺,目光越过霍启清,看向南锦屏——
“没有我的吩咐,今日二少爷哪里都不准去!”
“是。”
南锦屏想要去扶霍启清,可手还没挨到她,她就自己站了起来,眼眶里的泪花在打转,可嘴上依旧倔强——
“姨娘放心,儿哪也不去。”
说完就从萧淑蕴的屋子里冲了出去,南锦屏见状急忙跟在身后追去。
人刚走,就听见啪的一声——
萧淑蕴手里的戒尺掉落在了地上。
“打在儿身,痛在娘心,姑娘您这是何苦呢?”尚妈妈走到萧淑蕴身边,眉间的皱纹全都挤在了一起。
“尚妈妈这是也怪我?”萧淑蕴疲惫的厉害。
“老奴不敢,只是清哥儿还小,姑娘这些年只教她忍,却没说过为什么要忍,哥儿是王府的少爷,却连最基本的自由都没有,如今又是十四五的年纪,叛逆些倒也说的过去,难道姨娘希望看见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儿郎,整日死气沉沉的模样吗?况且那秋卉不过就是一个奴才,胡闹也就胡闹了,王妃那边难道真的会因为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奴才,来责问清哥吗?再说了,秋卉本就是个眼线,这事王妃他们理亏在先,况且清哥儿这样胡闹,不正是王妃她们所希望看见的吗?越胡闹越长不大,福涟阁就越是高兴,老奴说句不该说的,有些时候,姨娘或许不用这么小心。”
“不用这么小心?”萧淑蕴摇了摇头“尚妈妈怕是忘了,这孩子的身份罢。”
萧淑蕴的胆子早在下大狱的那些日子,跟在王府里的这些年都被磨没了,方才也是因为秋卉是福涟阁的人,才一时慌了神儿。
若是自己不提前将她教训一番,真要等到前院的人来问责,只怕就不是打手心这么简单了。
下人值守不尽责是要罚,可主子私罚下人,却也是王爷所不能容的。
“这孩子性子太倔,刚才她哪怕是吭一声,我都不会再打她了。”
说罢又叹了叹气“她肯定又要怪我了。”
“瞧姨娘说的,母子之间哪有什么怪不怪的,清哥儿也不是那么不懂事儿的孩子,一会儿您去看看她,保管什么事都没了。”
另外一边,南锦屏追上了跑回屋子的霍启清,瞧着她卧在了软榻上,才转身去了金创药过来。
边拧开瓶上的红塞,边蹲下身子来,忽的一抬眸,只见软榻上的人双眸微红——
“哭了?”
霍启清哪是那么容易松口的人,吸了两下鼻子,无所谓的摇摇头——
“才没。”
“那就好。”
话音刚落,还不等霍启清在嘴硬出声,药粉变洒在了这人手心的伤口处。
药粉刚碰了上去,就听见嘶一声抽气声——
“我还当清哥儿一点都不怕疼呢。”
“姐姐,就别笑我了。”
霍启清丧着个脸,想到刚才,心里就难过的不行——
“姨娘还是头一回儿这么狠的打我呢,就为了个下人。”
南锦屏抬眸瞧了眼面前的少年“那哥儿是觉得姨娘打错了?”
霍启清鼓了鼓嘴,不做声。
南锦屏又道:“哥儿有一千种方法可以治秋卉,却偏偏选了一个最笨的,姨娘有一句没有说错,倘若秋卉真的被马蜂蛰出个好歹,即便是下人,却也是条人命,难道哥儿年纪轻轻,就想背上一个人命官司在头上吗?”
霍启清虽说玩闹些,但平日里待身边的下人都是极好的,为人也没什么主子爷的架子,更不可能会有什么害人的心思,乍一听南锦屏说道‘人命官司’四个字,心里也是往下一沉——
“马蜂,真的会蜇死人吗?”
说完又咬了咬嘴角——
“我就是气不过,凭什么谁都能来盯着我,我却什么都不能做,昨夜里实在是没忍住,姐姐,我是不是又给姨娘惹麻烦了?”
“麻烦不至于,左右不过是个下人,给些银子打发便是,只是下一次再遇到同样的情况,哥儿难道也要这样做?”
“下一次?”霍启清若有所思的凝起了眉眼。
“林怡阁有多少眼线,又有多少相当眼线的人?不用我多说,哥儿也应该晓得,这回是碰巧秋卉偷懒,又碰巧遇着个马蜂窝,那下一回呢?难不成还有这么碰巧的事情?”
南锦屏又顿了顿,拿过细布小心翼翼的一层层缠在霍启清的手上——
“哥儿,你若真把我当姐姐看待,就听我一句话,这些人防是防不完的,没有秋卉还会有春卉、夏卉或是冬卉,在你变得强大之前,忍是最好的办法,等有朝一日翻了身,她们便会怕你,敬你,畏你。”
霍启清眉头微蹙——
“这是姨娘的意思,还是姐姐的意思?”
南锦屏摇了摇头,将包扎好的手放回去——
“谁的意思不重要,重要的是哥儿你自己怎么想。”
“我怎么想?”霍启清有些明白但也有些糊涂“姨娘叫我不争也不抢,,这样便能平安顺遂,可他们却还是盯着我不放。”
“那是他们害怕你争你抢。”
“害怕?”
霍启清想到了王妃卫绫,想到了兄长霍启渊。
瞧着还发着楞的霍启清,南锦屏又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
“在锦屏心里,哥儿从来都不是愚笨的,而是聪慧至极的。”
从未获得过肯定霍启清,却在南锦屏的这一句话里,瞧见了不同于寻常的光亮,她是除了姨娘跟尚妈妈以外最亲近的人也是最值得信赖的人,是最不会骗自己的。
一时间,胸口处竟涌上来股莫名的感动——
这么多年,终于有人懂自己了吗?
思绪刚刚有些眉目,萧淑蕴却来了,霎时便将这些混乱全都暂停了。
“姨娘来了。”南锦屏看了看霍启清,施礼后便退了出去。
望着娘亲的霍启清,此刻就是个做了错事的孩子,不再有方才的倔强,两只手裹着白色的细布,望着萧淑蕴的目光,全是无辜,还夹杂着一丝通红。
“儿错了,姨娘别生气。”
萧淑蕴的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一把将自己的孩子拥在了怀里——
心里默念道:‘清儿,快些长大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