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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一人之死 ...
一场无爱的婚事,可笑的水中救人便是玷污,让花一般的姑娘枯萎。
道德的框框架架,吃人的条条例例也因为这场死亡被人打破。
去他的男女授受不亲。
去他的相挨便是肌肤之亲。
女子的性命也是性命,凭什么要因为简单的触碰,便要将两个毫无感情的人凑在一起。
她们也有自由的权力。
她们也有爱人的权力。
她们不甘心如此。
这一场由他母亲之死引发的打破旧例在濮阳闹得沸沸扬扬。
姜雁率领交好的官僚在朝廷一致清愿让女子不要再受世俗的约束。
大理寺卿亦带头陈情,莫让国公之女的故事重演。
男子诞生于女子腹中,为何女子要遭不成文的规矩约束,而男子却丝毫无拘。
我们都将有姑娘,若同样的意外发生在我们身上,可愿叫姑娘亦得这般下场。
就因为一场意外所带来的肌肤之亲,便叫女子不得不与连面都未见过之人成亲,何其不公!
有人陈情自然就有人反抗,腐朽大儒搬出“礼”字肆意疯咬,以“礼”规束,千百年来都是如此,就因为一人之死,要废此“礼”,不可能,绝不可能!
甚至,更有士大夫血溅金銮柱,拼死维护所谓的“礼”!
双方僵持不下,民间女子的反抗越演越烈,后宫受其感染,以皇后为首,嫔妃入朝堂,诉说女子一生要经历的苦难。
多方压力下,天子下旨,女子有自由择夫的权力,情爱也并非有伤风化,肌肤之亲,不能断送女子的路,女子也能活出自己。
旨意下来的那刻,贞洁牌坊被推到,女子终于不在受困于世俗下。
可他母亲没有迎来好时候,她再也回不来了。
风雪的停止,就在刹那,天际被光划出了窟窿,落在雪之上,照亮人间。
沈秋吟轻轻拍着他的背,此刻与他共情。
一人死,而万物生。
于天下女子是难得,于一人是无尽苦难。
“姜泊清……”
她心疼眼前的郎君。
姜泊清没说话,看着窗外的光,过了良久问道:“阿吟,她们会记得母亲吗?”
“会的。”
她们肯定都会记得的。
他笑了一下,“那就好。”
暖黄天光难得有热意,驱散了冬日寒凉,沈秋吟被他紧紧抱住,热得难受。
她动了动身子,热意稍减,扯了扯他的袖子,问道:“所以……可以放开了吗?”
姜泊清假笑一下:“不可以!”
她身娇体弱,抱在怀中,跟抱了一团火似的,热乎乎的,冬日里最为舒服。这叫他如何舍得放开她。
“可是……出太阳了,热。”
她感觉自己内里都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他看了看那高悬于天际的圆日,阳光大盛,的确有暖意,见姑娘热得手都湿了,好心肠了一回,松开了她。
随着红日西斜,阳光跳进了窗牖,照得人暖洋洋的,沈秋吟渐渐生了睡意。
姜泊清挨着她,见身旁人久没反应,他撑起身子一瞧,才发现她已身在了睡梦中。
姑娘闭着双眸,嘴唇微微张着,轻轻地吸气。
他忽然生了坏心思,捂住了她的嘴,她憋得难受,打开他的手,未见醒转,想来梦里有什么东西勾住了她。
他轻笑一声,玉笛般的手游走在她的脸上。
她在睡梦中生了痒意,伸手握住他的手,呢喃道:“姜泊清,别闹了……”
姑娘的声音酥软,叫人心生怜惜,姜泊清收了手,哄着:“好,不闹了。”
她又睡了过去。
他看着她的容颜,也生了睡意,终是抵抗不了周公的诱惑,随她一起进入了梦香。
再醒来时快到傍晚,天只剩一丝光,泛着灰,也带着点点蓝。
姜泊清一向多梦,梦里光怪陆离,总扰得他难以深睡,醒来后也浑浑噩噩,不舒服得很。
可枕在她身边,却得了一场安稳觉,不仅没做梦,还难得的睡了好久。
他笑了笑,伸手点了点她的脸颊。
她忽然呓语一句:“饿了。”
他起身,理了理起褶皱的衣裳,柔声道:“想吃什么?”
她还未完全清醒,半眯着眼,意识朦胧说着:“辣的,臭的。”
辣的,臭的?
世上还有这样的菜?
姜泊清皱了皱眉头,有些为难。思索事见了桌上放着的绣花线,灵光乍现,想到了,忙对她说:“等我!”
他拉起滑落的被子替她盖上,出了屋子,她迷迷糊糊见着他的身影,可困意袭来,又睡了过去。
直到一阵敲门声响起,章丘急切道:“掌柜的,快起来管管姜大人吧!他要熏了厨房了。”
说着,他曰了一声,赶忙将自己的鼻子堵住,这才好受了一些。
沈秋吟听了这声音,一下子惊醒过来,赶忙下榻,打开了门。
一阵如粪便的臭味一下子扑面而来,沈秋吟却深深吸了吸。
“好香!”
这味道令人兴奋。
章丘不可置信看着她:“哪里香了!”
掌柜的莫不是鼻子有问题,这分明是臭味,如同茅厕炸开的味道,怎闻出了香?
不待沈秋吟回答,章丘又憋不住了,扶着墙,弯着腰打曰。
臭!
真臭!
臭得人要升天了!
世间怎得这般臭的东西。
闻是闻了,见所未见!
沈秋吟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背,章丘撑着最后一口气道:“快去管管他吧,楼里的食客都被熏走了。”
属实太臭了,臭得人受不了!
“他?”
“姜大人呢!”
沈秋吟来到厨房,就听院子里曰声一片,即使他们将脸捂得只剩下两只眼,但那气味还是往鼻息里钻,叫人难受得紧。
从未闻过这样臭的味道,人都要被熏死了。
受不了了。
实在受不了了。
众人一见沈秋吟,憋着气道:“掌柜的,我不行了,我要下班……”
这班现在是一上一个不吱声,在待下去,小命都给臭没了。
沈秋吟见他们小脸苍白,赶忙道:“行行行,下,都下。”
这味道,真不是一般人能忍得住的。
小二们得了这话,头也不回出了厨房。
沈秋吟走了进去,见姜泊清系着襜衣,正拿着铲子,搅拌着锅里的汤汁。
汤汁奶白,但表层浮现点点红油,像是在贫瘠土壤里生出的绿意。
初初闻着那味儿,沈秋吟还不敢断定是什么东西。
可见着了这汤,一下子就知晓了。
这是苍梧特有的吃食,以臭辣著称。濮阳没有这个,人们闻不惯这味儿,以为是粪便发酵,退避三舍。
而实际上,这东西只是闻着臭,吃着却极香,让人念念不忘。
俗名“螺蛳粉”。
“你怎会做这个?”沈秋吟奇道。
他祖籍嶂溪,又常待濮阳,理说应是不会的。
姜泊清看了她一眼道:“曾经路过苍梧,偶然吃过一次。当时觉着稀奇,这东西臭得让人呼吸都困难,怎得吃着极香,于是便与当地人学了学。”
他将其中故事道来,笑着问她,“这可满足你的要求?臭的,辣的?”
“什么?”沈秋吟呆了呆,似是记不得自己曾说过这样的话。
姜泊清帮她回忆道:“半梦半醒间说饿了,问你吃什么,就说了四字,辣的,臭的。”
经他这样一说,她有了印象。不过她所说辣的、臭的却并非螺蛳粉,而是臭豆腐。
那时在梦中,意外身在了湘地,见长街之上,摆满了小摊子,却独不见名小吃臭豆腐,她顿觉失落,便迷迷糊糊道出了那四字。
不过,虽不是臭豆腐,螺蛳粉也是满意的。
毕竟都是臭的,辣的。
她讪讪地一笑,他又弄着手上的活儿。
那一锅汤已经咕噜咕噜冒泡,沈秋吟走到灶边熄了些许柴火。
姜泊清将泡开的米粉放进清水锅里,叫沈秋吟烧小火慢慢地煮。
她拾了一把小柴放进另一个灶里,控制着火候。
清水锅很快也冒起了泡,咕噜声接连不断,像在凑一曲乐章。
姜泊清揭开锅盖,将米粉挑进碗里,舀了一大瓢汤汁林上。
白花花的米粉裹上了汤汁,红油为它们做了一层粉饰。
接着,姜泊清开始加料。
首先是一大勺油炸过的花生,脆脆的,会在人舌面上跳舞。
接着是腐竹,这是人们煮豆腐时外表的那层皮形成的,过了油之后,和花生一样是脆的,不过浸了汤汁后会变软。
再次是木耳和豇豆,这两样东西伴着米粉吃,解腻。
最后,便是螺蛳粉的灵魂——酸笋。
螺蛳粉之所以臭,并非粉臭、汤臭,而是这经过发酵的酸笋臭。这味道,若是初次闻的人,定然受不了离得远远的,但只要吃上了一回,就会知晓究竟有多可口,简直让人欲罢不能。
当然,姜泊清不光加了这些,还加了螺蛳。
弄好这些后,他找来托盘将碗放上头,对沈秋吟道:“好了,走吧!”
她熄了灶里的火,随他去。
他们到了大堂,楼里无人,小二们走的时候还贴心地将门合上了,避免了街上的人遭殃,不失一桩功德。
他们坐在一处靠窗的位置,一抬眼就能见着整个长安街。
只是这会日薄西山,气息奄奄,街上早看不到什么人了,独有几家酒肆檐下的旌旗随着风摆动。
沈秋吟端着碗深深吸了一口气,拿稳筷子,大口大口吃起来。
她动作虽快,却并不粗俗,相反流露出一丝可爱。
那腮帮子鼓鼓的,像姜泊清曾经看过的松鼠。
“好吃吗?”他问道。
他第一回做这个,没什么经验,全凭记忆来。
她有一手好厨艺,对味道更是精益求精,姜泊清怕不好吃,心生忐忑。
沈秋吟停了一下,囫囵道:“好吃。”
这可不是哄他,当真好吃。
辣味与臭味的奇妙配合,激发着人最深的食欲,一口接一口,停都停不下来。
最后,沈秋吟吃得连一口汤也不剩,满足的呼了一口气,靠在椅子上,神情餍足。
瞧她这模样,姜泊清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
她也不恼,傻乎乎对他笑。
天已全黑了,只有微弱的火光照亮一小块地方,那是对面布行屋下的灯笼散发出来的光。
姜泊清拿出火折子点燃一盏油灯,橙红的灯光掩映着她的容颜,她像被覆上了一层薄薄的纱,朦胧了起来。
沈秋吟撑着头望着长街,雪又飘了起来,洋洋洒洒,覆盖所有。
她伸出了手,片片雪花落在她的手心,有微微冰凉,她叹息道:“可惜了,今日未见湖心亭之雪。”
“想去嘛?”姜泊清问。
她回头笑道:“想呀!不过这就得看姜大人愿不愿意陪我夜游湖心亭了。”
他瞧着她极美的侧颜,说了四个字——
“乐意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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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完结:《误我春时》(现言) 连载:《疯开癫走》(古穿) 预收:《阿满,阿满》(高干)、《嶂溪旧戏》(前世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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