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坠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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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星陌思忖了一番。
拐弯抹角太麻烦，她决定照实跟从野说自己目的地不是学校。
“我去世嘉广场，有朋友在那里等我。”
车里光线昏暗，屏幕荧光勾勒出从野薄利的侧影。
他的手指搭在方向盘上，正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把手。
闻言，他连侧身都怠惰，只轻轻“嗯”了声。
显然对她的私事毫无兴趣。
也是。
沈星陌想，他不过是因为顺路才捎她一程。
但同时她又深知从野这人还是挺讲义气的。
不管他猜没猜到她现在的情况，绝不会跑去她父母跟前打小报告。
小时候每次小团体闯祸了，都是从野抢先站在前面担着，她帮忙打掩护，齐二只会躲在他们背后装无辜。
从野这人好像从小到大都这样。
对好事坏事都没有多上心，总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做什么事都轻而易举。
这种先天技能满点的天之骄子真令人嫉妒。
从饭店到世嘉广场，车程约莫三十分钟。
一路上，沈星陌与从野都沉默无声，各自分坐在两侧。
跑车疾驰时独有的发动机呼啸声，像狂烈北风，在耳边呼啸不停。
沈星陌心事重重，纷杂的想法与猜测绕成了一团扯不断、解不开的线团，困住了她。
在路过某个红绿灯的时候，从野接了一个电话。
对方声音洪亮，咋咋呼呼地在电话那端叫喊：“阿野、阿野！你猜我刚刚见着谁了？”
从野脸上没什么表情：“谁？”
“Nick，就4230跟你一个小组的那个香港人。他问我你怎么不在。我呢，就跟他实话实说，说你好端端地撂下我们这群兄弟，非要赶回霖越参加什么饭局……”
没等对方絮叨完，就被从野迅速打断：“够了啊。”
他的余光似无意地掠过副驾驶位。
沈星陌头瞥向另一边，对他们的谈话充耳不闻。
从野不轻不慢将手抵在通话按键上，低声说：“在开车，等下再说。”
“行行行，开你的车吧。挂了啊。”
车厢再度陷入沉默。
沈星陌完全没心思注意从野的电话内容，她刚从林洛琪那里得知季泽的最新动态。
季泽和那个女生一直呆在麦当劳没走。
吃完正餐，那个女生又买了杯麦旋风。
林洛琪真情实感地吐槽：【有一说一，不愧是季泽，一如既往得抠门，连个麦旋风都不愿意主动掏钱给人家买！】
沈星陌不置可否，只回了句：【先不说了，我快到了。】
马上就要和季泽临军对垒，她决定收拾好情绪。
从野车开得确实很快。
一晃眼的时间，沈星陌视线里已经出现了那个熟悉的明黄色logo。
车停下之后，沈星陌浅浅吸了一口气。
她解开安全带。拎起包，准备和从野道谢。
余光所及之处，窗外斜前方几个男性路人正毫不避讳地打量着她。
他们先对从野的车指指点点，之后就迅速把视线对焦到她脸上。
那种带着暧昧又好奇的目光，让沈星陌在一刹那再次联想到短视频App里那些烂俗的文案句子。
沈星陌用冷厉目光剜了他们一眼。
之后再懒得理会。
也许是因为注意力不急中，拎起包的时候，她没有注意到翻盖没扣紧。
她起身时，包身往下倒，里面的物品随之“哗啦啦”散落一地。
沈星陌因为这个小插曲一下子破防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今天可以这么倒霉，好像全世界都在跟她作对。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不讲道理，在遇事时会严防死守努力抵抗负面情绪，也会因为芝麻大的小事就溃不成军。
但沈星陌只是用力地咬着唇，不愿意泄露自己一分一毫的慌乱。
不能喜形于色，这样就不会轻易让别人看穿自己的想法。
这是她从小就从母亲那里接受到的教育。
沈星陌弯腰想去捡唇膏，在垂眸的那一刻，占据视线中心的是一双熟悉的手。
冷白色调，指骨分明，在不久前还推给她一杯乌龙茶。
从野轻抬手指，帮她捡起落在地垫上的化妆品。
轻而凉的嗓音从头顶一丝丝落下来：“别着急啊。”
声线里似乎含着浅浅笑意，但带着点安抚的意味。
透过他的语气，沈星陌即使此刻低着头，都仿佛看到了他惯有的笑容。
张扬恣意。
沈星陌真的逐渐冷静下来。
现在奢侈品包越设计越小，能装的东西本就不多，三两下就全捡完了，她把捡起的东西一股脑全部塞进包里。
确认了一眼地垫上没有漏网之鱼，她对驾驶座上的从野说：“真的谢谢你。”
沈星陌起身，还没提步，从野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稍等。”
于是她又回头。
在沈星陌转身那刻，从野已经下了车，颀长的轮廓立在车窗边，高瘦挺拔。
手里不知从哪儿变出了一把深蓝色雨伞。
“拿着，外面在下雨。”
雨势不大，细雨点点，他的声音混着雨水，有种低沉的凉意。
沈星陌刚想说不用了，但从野已经把伞递给她，伞柄朝外，上面刻了数字0329。
看清那串数字，沈星陌眉心一跳。
是……他的生日。
她这才恍然发现室外真的在飘雨，不过站了不到一分钟，头发已经被打湿了，自己却毫无察觉。
沈星陌接过伞，手指捏着伞柄，正好盖在了那串数字上。
“谢谢，下次饭局见面，我再还给你。”
语毕，她撑着伞，转身没入夜色，与路人探究的目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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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洛琪一直就在麦当劳对面的星巴克等沈星陌。
她找了个绝佳的隐蔽位置，从她的角度能清楚观察到季泽，但在季泽那边是难以发现的盲点。
沈星陌从另一个方向走过，透过玻璃窗一下就看到了林洛琪。
林洛琪穿了件仙气飘飘的蕾丝裙子，妆容精致俏丽，一看就知道是来约会的。
也不知道她那个约会对象被她打发到哪里去了，现在她独自盛装坐在星巴克里，鼓着腮帮子，愤怒地咬绿色吸管。
沈星陌推门进去。
林洛琪看到沈星陌，连忙上前挽住她胳膊：“天呐，你可总算到了。”
“我从饭局遛出来，耽误了点时间。”其实她已经来得很快了。
林洛琪指了指季泽的方向，朝沈星陌翻了个白眼：“喏，那俩人就在那里，从我看见他们到现在都坐在一个多小时了。”
“怎么，他们还以为自己是在吃法餐吗。”林洛琪真情实感地吐槽。
沈星陌凝视着眼前那道阔别一周的背影。
语言无法形容她此刻的感受。
林洛琪义愤填膺道：“走，我们一起去撕他！”
沈星陌摇头：“不用，我自己去。”
这是她和季泽两个人的事，她不想把别人牵扯进来。
林洛琪明白，只要是沈星陌决定的事，任何人都难以撼动。
“好，那我在这里等你。”
沈星陌灌了一口林洛琪买给她的拿铁。
冰饮料让她头皮发麻，却一下恢复了精神。
无论如何，她今天一定要借这个机会，跟季泽问个清楚说个明白。
不管是眼前的女生，还是那些一直藏在她心里的事。
推开门，头顶明晃晃的灯光衬得沈星陌皮肤愈加白皙。
她越过点餐台，直直朝目标方向走去。
季泽此刻背对着沈星陌，他穿了件板正的灰色衬衫，坐姿端正。
走近，沈星陌看到桌上已经融化成甜水的麦旋风，也看清楚了那个女孩子的长相。
弯弯眼，一字眉，樱桃小嘴。
是大部分男生都喜欢的长相，无添加、无公害，纯得像能掐出水来。
最关键的是。
沈星陌知道，这种清秀乖巧的女生是季泽的理想型。
沈星陌一步一步走过去，心情也像踩在高跷上，下面就是刀山火海。
因为距离越来越近，她已经完全能听清了两人的对话。
季泽：“不早了，走吧。”
“好的，那我叫个车吧。”
“我来。正好有几张券快过期了。”
“好的好的。学长，那等下我转钱给你。”
季泽：“不用客气。”
沈星陌无声地冷笑。
季泽对这个女生倒是慷慨热情，言语间，也藏着些许温柔。
想起他那条极尽敷衍冷漠的短信，还没对峙，沈星陌就有一种深深的挫败感。
或许是她的目光过于胶着在他们这桌，女生有所察觉地抬起头。
季泽也顺着她的目光转过身，随意地瞥了一眼。
他的视线随即定住。
沈星陌狭长漂亮的眼睛眨了眨，她扯了下嘴角，嘲弄般地冷声道：
“真巧。”
……
气氛凝滞不过几秒，季泽很快反应过来。
他脸上的表情没有明显起伏变化，眼神和语气，实在谈不上有多少善意：“你怎么在这儿？”
是质问的口气。
沈星陌在来这里的路上，设想过许多种季泽见到她时可能会有的反应。
但季泽这样处变不惊甚至理直气壮的态度，还是令人咋舌。
真不知道是该说他心理素质太好，还是根本没有心。
沈星陌心底的火苗又猛然窜起。
她面不改色地看着季泽，努力维持平稳的声线：“季泽，这个问题，应该是你先回答我才对。”
季泽黑漆漆的眼眸中折射出冰冷的光。
“沈星陌，你什么意思？”
沈星陌唇边勾出的一抹笑毫无温度：“字面意思。”
她的态度已经明显到不能再明显。
——她想从季泽这里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一个合情合理到，能让她心甘情愿接受他放自己鸽子的解释。
只是她注定得不到这个所谓的解释了。
因为季泽压根不打算开口，只是用森冷的目光将她钉在原地。
那个和季泽一起吃饭的小姑娘在状况之外，她蹙起细眉，满脸困惑。
沈星陌对那个女生没恶意。
但是她觉得有这个必要讲明自己的身份。
“抱歉，自我介绍一下。”沈星陌本想摆明车马，转而一想，决定把包袱丢给季泽，“季泽，不如你来介绍？”
季泽脸色很僵，冷硬地说：“沈星陌，和我一届，也是经管系的。”
沈星陌就知道季泽会给出这样避重就轻的介绍。
她甚至都不惊讶了。
小姑娘立刻站起身，怯生生地喊了一句：“学姐好，我、我是张可柠，我也是霖大的学生。大一。”
沈星陌磁场强到张可柠不敢擅自坐下，她只能红着一张脸迎上去，连手都无处安放。
其实她刚推门进来的时候，张可柠就注意到她了。
因为太好看了。
有些人，即使站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都像是占据了宇宙中心。
张可柠一眼就断定，沈星陌一定是个出生显赫的富家千金。
因为她身上真的充满了那种小说里写过的，清冷高傲的气质。
是锋芒毕露的漂亮。
沈星陌的眼睛适才紧锁在季泽身上，听见张可柠略凌乱的自我介绍，她微微颔首。
她的皮肤在灯光折射下呈冷白色，整张脸糅杂了清冷与明艳两种气质，似矛盾，但在她的脸上却相得益彰。
沈星陌不笑的时候，就是一张精致的扑克脸，以至于总让陌生人觉得她倨傲又嚣张。
束起的发丝不听话地落下了几缕，落在她饱满的唇边。
张可柠有点怕沈星陌，也大致猜到她和季泽大概是怎么回事。
她十分紧张，下意识扯出个无关紧要的话题：“学姐，你戴的耳钉真好看……是哪里买的？”
沈星陌看了一眼张可柠。
唇瓣一张一合，利落吐出三个字：“表参道。”
“这样啊……”
张可柠一知半解地点了点头。
“可以让我和季泽单独谈一谈吗？”沈星陌不想多绕圈子，“刚刚他没有跟你介绍，我是他的女朋友。”
沈星陌话音刚落，张可柠脸色煞白，更显手足无措。
没等张可柠给出回应，先出声的人，是季泽。
季泽双眉紧拧，嗓音毫无温度：“沈星陌，闹够了吗？”
他的语气非常冷，口吻像个正在训斥自己的长辈。
沈星陌紧紧地拽着裙摆，力道太大，衣料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又来了。
他再一次地站在制高点指责她。
好像每次过分的总是她。
沈星陌仍旧高傲地扬着头，清亮的双眸却一寸一寸黯淡下来。
气氛降到了冰点。
沈星陌与季泽，就像是冰山与火山，撞上后，总有人要先毁灭。
张可柠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计：“……那个，学长学姐你们慢慢聊，我先回学校了。”
她一股脑把桌上的钱包手机全部塞进书包里，背起书包就想走。
季泽叫住了她。
“我跟你一起回去。”他说。
张可柠连忙摆手：“这真的不合适。”
“不合适吗？可是我也要回学校。”
“那你和学姐……”
季泽干脆利落道：“我现在对她无话可说。”
张可柠明显愣了一下，连她也没想到，季泽对女友态度居然如此冷淡。
但跟他回学校是不可能的：“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坐公交车就行，很方便。”
话丢过去，张可柠一溜烟地逃离现场。
季泽拧着眉，想跟过去，沈星陌抢在前面问：“你对我真的无话可说吗？季泽。”
“我有时甚至怀疑，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成是你的女朋友。我在你心里，大概连陌生人都比不上。”
季泽会在意张可柠独自回去不安全。
对随便哪个人都会释放的善意，唯独对她不会。
季泽像是听到一个足够可笑的问题，以审视的目光看着她：“沈星陌，是我叫你来的吗？”
沈星陌不语。
“既然不是我让你来的。”
“我也没义务送你回去。”
听到这句话后，沈星陌居然很想笑。
身体一点点软下来，手指撑在桌沿，微微泛白：“我不过是想要一个解释。”
季泽望着门口的公交站牌。
他回过头，看了沈星陌一眼：“沈星陌，我去哪里，做什么，我自认为没有必要事无巨细地向你汇报。”
季泽的镜片在灯光下，折射出锐利的光。
“张可柠是我母亲朋友的女儿，她有些学业上的问题想要咨询我，今天下午来我家做客，我们下午一起坐高铁回来的。这就是你想知道的答案。沈大小姐满意了吗？”
沈星陌慢了几拍才开口：“这件事情，你发条信息跟我解释一下，就那么难吗？”
季泽玩味地重复了两个字：“解释？”
“沈星陌，请你收起你的大小姐脾气，没有人有义务像你父母那样惯着你、顺着你。我不管你是怎么查到我在哪里的，以后都别再玩这套。我不过是没回你信息，你就冲过来质问我，不觉得可笑吗？”
可笑吗。
是有点。
这句话让沈星陌幡然醒悟。
季泽对她的偏见，从初见的那天起，一直没有消除过。
他们之间所产生的一切矛盾，都被他归结于她的骄纵任性。
他又怎么会有错。
季泽打开网约车APP，低头叫车：“你得到你想要的答案了。我现在要走了。”
他抬头，对沈星陌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
“别问我为什么不送你回去。毕竟你和我们不一样，沈大小姐想去哪，直接一个电话让你家司机来接送你就行了，不是吗？”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坠落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