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府挂职白无常》石动我心

15、柴胡

　　天空乌云浓似化不开的墨，没有给日光留一丝缝隙。

　　黄土地上，草木稀疏低矮，马蹄踏过，扬起一阵黄沙土，留下一道浅坑。许云鹰和薄一一正快马加鞭前往柴胡，她身下是托许云鹰借得马匹，说来她骑马是从小许云鹰硬教会的，赶马则是出诊需要主动学得。

　　倒是都派上用场。

　　“还有多远？”薄一一问黑马背上的青年。

　　“早上出发，应该还有十公里。”许云鹰估算道。

　　忽然，头顶上方传来尖厉的鸟啸声，二人抬头望去，火红的羽翼划过天际，在浓云画布上留下火焰的余光，那是只白首赤羽的大鸟。火焰般的鸟身上是立着是个黑衣的青年，是寻厉。

　　“哎……我也想有会飞的坐骑啊。”

　　许云鹰望着天上的身影，嘴中抱怨道。黑马仿佛听懂了主人的抱怨，微微侧身甩动身体，许云鹰连忙拉紧缰绳以免跌落。

　　他拽着缰绳，俯下身子用手摸几下马脖的位置，笑着说道：“暮风，我没有说你不好的意思。”

　　名为暮风的马，发出不愉快的马哼，加快了速度。

　　十公里距离只需要小半个时辰的时间，稀疏的草原上忽然出现一亩亩划好的田地，冬日里没有什么作物，田埂的沟渠中只有一点水流结成的薄冰。

　　但是离人居住的村庄已经近了。

　　“好像到了！”许云鹰招呼薄一一，指向前方，那里隐约出现几幢土房子。

　　天上又是一声尖啸，那只大鸟加速俯冲，直直向村庄的方向冲去，许云鹰见状也催马加速，他的暮风勉强可以追上。

　　薄一一无奈地摇头，对身下的马说：“让他们追吧，我比不上天上的奇珍异兽，也比不上地下的名驹，我们慢慢走。”

　　快接近村庄的时候，许云鹰的马突然停下来了，惶恐不安的样子。眼前的村子方才一路上无人的荒凉不同，村里应该是人员密集的地方，但他们目之所及处没有一个村民。

　　村头的几家，院门口几条白布随风飘摇，为冬日渲染上无尽的阴郁色彩。

　　寻厉乘着鸟儿降落在村门口，红色的大鸟落地，比村民的低矮院墙高出不少。

　　“啧，姐，这人也太招摇了，被盯上了可不好。”许云鹰压低声音对赶来的薄一一说。

　　“不用担心，只要寻厉不想，这里只有你我能看见他。”薄一一笑道。

　　“你就只帮着他说话。”许云鹰转头说到，“你们只认识十天啊。”

　　说话间寻厉在前方向他们招手，等到三人会合，只见方才巨大的飞鸟，腾空而起变成鸽子般大小的模样，落到寻厉肩上。小鸟白色的脑袋轻轻蹭寻厉的脸，寻厉从腰间取出一小块脂肪饱满的肥肉，抛到它的嘴中。

　　他摸摸小鸟的脑袋，现在这样可爱的模样和天上的巨鸟大相径庭。薄一一这才认出来，她在寻厉家中见过这只小鸟，她以为是个宠物，没想到居然可以变成坐骑。

　　寻厉见薄一一欢喜的眼神，又捏了一块递给薄一一说：“你试试喂它。”

　　薄一一刚举起手中的小脂肪块，红色小鸟就探出头，用尖勾样的喙叼走了这块肥肉。薄一一伸手摸向它毛茸茸的脑袋，它也不抗拒，小鸟体温很高，像个小暖炉。

　　许云鹰跃跃欲试，学着薄一一的样子摸过去，还没碰到羽毛尖，就被反啄了一口。弯钩一样的喙部，像小刀般锋利，痛得许云鹰差点叫出声。

　　寻厉笑着说：“抱歉，它叫窃脂。百年前，我在人间的时候抓住的一个肥肉小偷，那时候恰好缺个远行坐骑，就收为己用了。许兄弟，如果手中没有可口的食物，还是不要招惹它。”

　　“不用提醒，我想我看出来了。”许云鹰按着手指自嘲道。

　　“那么按计划，你和薄一一去找柳小双的线索，我在村子其他地方查探一下。”寻厉道。

　　“一一个时辰后，村口这里汇合。”薄一一说罢，三人相互交换了个眼神，各自准备去了。

　　寻厉将窃脂放飞空中，先绕去了村子最后。

　　薄一一从马上取下柳小双遗留的布包，里面是一袋钱和一个上了锁的黄色木盒，没有找到钥匙。这个锁很简陋，他们轻易就可以撬开，但是薄一一想到柳小双死前的惨状，还是放弃了强硬的措施。

　　她捏紧布包，说道：“我们先从第一家打听，这村子有些不对，要小心些。”

　　“放心，一一姐，我能护好你。”许云鹰说着，摸向别在腰间的两杆□□，为了不引人注目，他特意带上这种枪。两截的样式，可以像剑一样别在腰间，用起来只需快速拼接成一杆长枪，便携而且隐蔽。

　　“我自己也能护好自己。”薄一一嗔怒道。

　　进村第一家小院不大，门口种植一颗小杏树，斜斜伸出一枝，绕树枝一圈系了一条白娟。木制的大门牢牢紧闭，里面有几只家鸡在地上啄食，似乎是这里唯一的生气。
　　薄一一叩门道：“您好！有人吗？”
　　无人应答。
　　许云鹰喊道：“喂——有人吗！我们路过这里讨口水喝！”

　　人是没见到，鸡群被这中气十足的声音惊到，草籽也不吃了，几只鸡咯咯叫地在院中四处乱窜，好一顿闹腾。

　　“去下一家看看？”薄一一轻声道。

　　“姐，这村子好像没有活人。”

　　“嘘——”薄一一怕许云鹰嘴快说得过分，隔墙有耳，“不要招摇是谁说的？”

　　邻居小院和这家一样，粗制的木门后地上载了一个木杆，上面拴着一条米白色的麻布，大门紧闭。二人在门前和第一家一样打招呼，依然无人，只得到冷风的回应。

　　再往里走，家家户户一片萧瑟，半个人影没有，但院中家禽畜生不少，可见平日是有人照料的。

　　“姐，这分明有人躲着咱们。”许云鹰摇头叹气，“要不，我硬闯一下？”

　　“别冲动，就算你武功盖世，这里也是别人的地盘，人多势众不说。要是真有魔物，不是你我能应付的。”薄一一按住许云鹰掏出双枪的手。

　　“魔？一一姐，你走无常，没有学些法术傍身？”

　　“这个……”这个话题，薄一一不知从何说起，“寻厉是教我的，但是我只能用些基础的，和无常工作有关的可以，用来攻击的只能用寻厉的符箓施法。我不是没有练习……我想我没有天赋。”

　　薄一一掌握使用符箓是很快的，但是学习操控法术攻击并不理想。任务时间外，她练习最多的是用哭丧棒远程攻击的招数，但对着水井多次尝试，连一道裂缝都打不出来。

　　按照寻厉的说法，这样证明她天生有灵力基础，但秘法学习需要一定的天赋，比如他对符箓的无师自通。所以，寻厉的建议是，薄一一不用死磕攻击类的法术，也许天赋在其他的地方。

　　可惜她还没悟出来。

　　薄一一不想在许云鹰面前丢了颜面，从前她一直是个聪明孩子，到法术上脑袋就不灵光了。她说道：“只是暂时的，等我找到我擅长的，就没问题了。”

　　许云鹰忽然笑了，打趣道：“不如和我学武算了，弄什么秘法，就算是魔头，也多少怕刀剑。”

　　不会法术这点上他们很相似，许云鹰虽然有阴阳眼，能看到世间魑魅魍魉，但本人对秘法也是一窍不通。据他所说，自己请教过朋友教他，那些来自不同种族的朋友也是尽心尽力，使出浑身解数，百般耐心，许云鹰愣是学不会。

　　至于原因，就是灵气薄弱。

　　说到这里，薄一一想到个法子，虽然无法使用法术，但是无常鬼的本事她是会的。她取出哭丧棒说道：“柳小双在我这里还有一缕魄，怕他丢失，我就没拿出来。现在看来，只能用他一试。”

　　她说着将手中哭丧棒轻轻一抖，模糊不清的蓝色幽影飘出，还未等薄一一下令驱使，便向村子里飘去。

　　许云鹰和薄一一对视一眼，急忙跟上，越往里村子结构越复杂，其他村民人家也是家家户户飘着各色料子不同的白布。柴胡村的大部分人家，都是简单的黄土墙，院墙多数只有许云鹰肩膀高，他们在外面对院中景象一览无余。

　　但是，那一缕魂魄却在路过一户高墙大院时停下了。

　　这户人家的外墙由黄砖砌成，大门口一左一右两只不到半米小兽，小兽独角不像是人间的动物，端端正正地看家护院。紧闭的木门很是厚重，刷了褐色的漆，比先前那些简陋的破木板要精致得多，是村子的大户人家。

　　但也仅限于柴胡村。

　　魂魄不会被实物阻拦，幽蓝的影子穿墙而过，留下立于门外的薄一一二人。

　　“我去敲门？”许云鹰问道。

　　“如果这里是柳小双的家，我们敲门应该没事，可这家一看就富贵，我看着不大像。”薄一一手中布包里还有柳小双给母亲的几块银子，他应该攒了很久，“所以我们再等等，魂魄进去寻人，也许会出来。若是没动静，我可以隐去身形潜进去查看。”

　　村门大路小道上一片肃静，没有活物在意门口的他们。

　　至少表面是这样，薄一一心想。

　　不一会儿，里面传来门栓松动的声音，新漆的木门从里面打开。

　　“你们……是小双哥的东家吗？”

　　薄一一闻声看去，大门里站着一个少女，比她要小，身穿灰紫色的布裙，圆脸蛋上带着天然的红。女孩怯生生地望着他们二人，双眼此时湿漉漉的，在薄一一看来很是灵动。

　　那女孩又说道：“小双哥的残魂已经……消散了。”

　　说罢，一滴泪划过她的面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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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山海经?中山经》
中次九山岷山之首东一百五十里，曰崌山，其中有鸟焉，状如鸮而赤身白首，其名曰窃脂，可以御火。
古典籍中，窃脂有不少描述，山海经它外表像猫头鹰，文中形态更接近鹏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