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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   第十章

      喻天晴和安娜长老扶起他,屋里所有的人心里都是一沉,天意有点不好意思地讪笑着站起来,俊美的脸上全是因为摔倒吓出来的红晕。他抓抓金色的头发,对希思长老笑道:“对不起,我不是想要打扰你们,我是有点事。您说有遗产的条文要签署是吗?请问哪位是律师先生?”
      刚才开门的那位中年男长老在希思长老的眼神示意下向着天意点点头:“我就是,你好,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吗?”
      天意礼貌地朝他伸出手去握了握:“有些关于遗产的法律问题,不知道您呆会儿是否有空为我做个解答?”
      “我能问一下是什么样的问题吗?”
      天意看看站在旁边脸红脸白的喻天晴:“就是,我想订个遗嘱,不知道需要做些什么?”
      “遗嘱?您?”中年男长老看看眉头皱紧的希思长老,“您不觉得,现在有点为时过早吗?”
      天意坦然地笑笑:“不早了,我也知道我的身体不好,心脏病这种东西很难预料,说不定哪天早上我就再也无法起床了。我想订下遗嘱,把我所有的遗产都留给……我的姐姐……”
      佩特森先生的翻译声里,喻天晴咬紧了嘴唇,定定地看着正朝她微笑着的天意。
      光头美女辛西娅在剩下的两天时间里,把咒术的大概过程和需要注意的事项仔仔细细对喻天晴说了几遍。咒术虽然繁复,但是喻天晴要做的事只有一样,就是镇定镇定再镇定,平静的心态和对同伴的信任,是咒术成功的最关键。
      安娜长老给喻天晴的那一小瓶药水是她精心的秘制,不知道从什么花草汁里淬取出来的麻醉药,无色无味,掺一滴进天意喝的水里,可以确保一天一夜没有知觉的安睡。熟睡的天意将陪着喻天晴一起,在正午时分登上牲血咒的祭台。
      这两天的晚上喻天晴睡得都很不安稳,她知道要镇定,不过对于一个二十年生命里从来都不信鬼不信神的普通中国女大学生来说,一下子要接受现在的全部现实,而且还要当做咒术的承载者被送上祭台,换做谁都不可能不紧张。
      难就难在自己紧张的同时,还得在天意面前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来。也还不能全然地若无其事,天若瀚的伤势牵动着每一个人的心。喻天晴问过辛西娅,可她也不知道天若瀚现在的具体情况,只是知道在天若瀚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希思长老就代替他指挥牲血咒的进行。
      施行牲血咒的前一天,喻天晴和天意吃完晚饭以后回到房间,就坐在阳台宽宽的栏杆上,静静地望着天空。
      天意张开手臂搭在姐姐的肩头,让喻天晴靠着他坐着。喻天晴穿了件白色的布裙子,她久久地抬着头,等得有点着急:“怎么今天晚上还是没有极光?”
      天意仰着头,却不是在看天空,而是在仔细地听着耳畔的呼吸声:“爱斯基摩人说,极光是指引死者灵魂进入天堂的火炬。爸爸妈妈去世的那天晚上出现了极光,看来爱斯基摩人说得没错。”
      “天意……”
      天意轻轻地笑了一下:“这么美丽的光,能被它引着进入的天堂一定更美丽。不过,我觉得极光还是少一点比较好,死亡毕竟是件伤心的事,它一出现,肯定就伴随着生离死别。”
      喻天晴忍不住用脚在天意的小腿上蹭一蹭:“天意……”
      “嗯?”
      喻天晴伸出手环住天意的腰,把头枕在他的肩上:“天意,我有没有说过,能有你这样的弟弟真好!”
      天意笑着:“没说过。”
      “那我现在说过了。”
      天意坐直,他转过脸去看着她,手掌温柔地扳住她的脸颊,让喻天晴也看着他:“能再说一遍吗,姐?”
      喻天晴看着他在夜色里变得十分深邃的眼睛,微笑着柔声说道:“爸爸去世以后,我以为我已经一无所有了。现在有了你这么好的弟弟,还有了天若瀚那么有钱的舅舅,我真是做梦也没有想到。”
      天意扬起眉笑得很得意:“这么说,对你而言我是好的,而舅舅他只是有钱的。是吗?”
      喻天晴刮了他的鼻子一下,突然想到什么,皱眉问道:“你和天若瀚,你们到底谁更有钱啊?”
      天意耸耸肩:“我也不知道。”
      “我看你是连自己到底有多少钱也不知道吧!”
      “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天意重新揽着姐姐靠枕在自己的怀里,“就算我拥有了全世界的钱,可我能看到的只能是眼前的这片山和天空。我哪儿也去不了,不能象别人那样四处旅游,我也没有需要买的东西,钱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谁说你哪儿也去不了!等你的病好了,姐带你去中国,到我长到的那个城市里去看看!有好多好吃的,小笼包,牛肉锅贴,臭豆腐,肉夹馍,鸭血粉丝,糖炒栗子,啊对了,你还没吃过肯德基吧,小孩子都喜欢吃那个,我也带你去!”
      “好啊!”天意开心地笑着,喻天晴状似随意地端过旁边放着的一杯牛奶:“那,多喝点牛奶,你今天喝了两杯咖啡,严重超标了,必须要罚你加喝一杯牛奶。”
      天意接过牛奶,长吁一口气:“一定要喝吗?”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那好吧!”天意皱皱鼻子,刚举起杯,房间的门被敲响,喻天意强调地指了指那杯牛奶,跳下栏杆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正是光头美女辛西娅。辛西娅指指屋里,低声问道:“他,喝了没有?”
      喻天意点头:“正在喝。”
      “那我在这儿等着。”
      “好的。”
      话音未落,从阳台上传来重重的扑通声。声音传来的地方很远很远,喻天意一下子瞪大眼睛,和辛西娅两个人冲到阳台上时,阳台上已经空无一人。她大叫着扑到栏杆边往外一看,外头将近两层楼高度以下的一块草坪上,天意动也不动地趴在地下。
      “你们怎么不告诉我药效这么快的!”喻天晴慌乱地大叫着,光着脚丫就要往外冲,辛西娅拦住她,轻轻一跳跃过栏杆落在了天意身边。和辛西娅一同来的另外两名长老听见动静也都跑上了阳台,跃下去和辛西娅一起把天意抱进房间里紧急检查。还好,筋骨伤一点没有,只是天意漂亮的脸蛋上有几道擦伤,两只手的手肘先落地,都磕破了。
      喻天晴把安娜长老好一通埋怨,这什么药啊,一喝下去就神智不清,这不就是蒙汗药吗!
      还好还好,天意的伤对明天正午时分将要举行的牲血咒没有任何影响。希思长老让两名长老守护在天意的床边,确保他的安全。而喻天晴则由辛西娅陪伴着回到房间里睡觉,休息是至关重要的,咒术的施行不仅需要咒语、法术和药草,对参与咒术的人的体力也是种考验。
      于是喻天晴在半劝半吓之后乖乖地躺上床,睡了一个多小时没睡着,打开门对坐在起居室沙发上的辛西娅说道:“我事先声明啊,如果一旦万一不幸我有个好歹什么的,我的遗产就捐给慈善机构吧。不过我可不捐给你们的慈善机构,你们国家已经太有钱了,我要捐回国,希望工程,千万记住了啊,希望工程。”
      辛西娅听得似懂非懂,喻天晴干脆回房里亲笔写了份遗嘱交给辛西娅,这才放心地回到房间里。没过半个小时又跑出来:“还有,万一我那什么了,我不埋在你们挪威,把我送回国,我要埋在我爸身边。”
      辛西娅这回听明白了,点了点头。
      又过半个小时,喻天晴再出来的时候辛西娅无奈地摇摇头:“你,还有什么事?”
      喻天晴搔搔头发:“我想好了,反正是火葬不是吗,我的骨灰运一半回家去陪我老爸,剩下一半就留在挪威,把我……把一半的我埋在天若澄身边吧……”
      辛西娅看着喻天晴,走过去又象上次那样搂了搂她:“别怕天晴,不会有事的,放心!”
      喻天晴重重吞一口唾沫:“嗯哪,我知道了,我会放心的!”
      牲血咒仪式就在新月堡中举行,但是具体的举行地点却不在任何喻天晴去过的地方。象很多古堡一样,新月堡有专门存放各种酒类的酒窖,酒窖中整齐排列着一排排高大的酒架,各种年份的红白葡萄酒保存在恒定的温度和湿度中。地窖尽头是一堵红砖墙,仿佛是《哈利波特》中对角巷的入口,这扇红砖墙在希思长老启动机关以后向两边缓缓打开,露出其后一扇镶着黄铜把手的铸铁大门,再由另两位保存钥匙的长老分别开启之后,狼人家族的精神殿堂出现在了喻天晴的眼前。
      顺着一道宽长的阶梯向下走到尽头,是座高大的宫殿,一枝枝树型烛台从穹顶上垂下来,将古老的高大石柱在地面上投射出深黑阴影,宫殿尽头的高台上竖着一座铜质雕像,所有这些都让喻天晴觉得不真实,有种穿越到了古代的感觉。她看着那个衣着古老的英俊中年男人雕像,知道他就是辛西娅告诉过她的、这枝狼人族群的先祖。
      牲血咒就在先祖的注视下,在这座宫殿里举行,所有需要的设施都已经准备好了,族群的精英几乎全体出动,还有马克西姆带来的英勇战士,一共大约有将近百名狼人在警惕地保护着这场事关他们未来和生命的咒术仪式。
      一夜没睡着的喻天晴此刻却一点也不困,她的精神高度亢奋,同时也有些难免的紧张。她身穿一条白色的长裙,赤着双脚随同安娜长老一起慢慢地向前走去,在宫殿的正中央,一张铺了蓝色天鹅绒的宽大祭台周围堆满了第一次见面时天意摘给喻天晴的蓝色小花,身穿白衣的金发少年双目闭起,安详地睡在木台上,
      喻天晴的眼睛牢牢地盯在天意的睡脸上,他嘴角似有似无的笑容让她安下心来。希思长老走到木台边,久久地凝神着他们年轻的领袖,扬起白色的眉毛对喻天晴说道:“准备好了吗?我们这就要开始了。”
      喻天晴沉着地对希思长老点一点头,回答道:“我准备好了!”
      希思长老意味深长地笑笑,抬手示意,立刻有两位男长老过来,抬起喻天晴,让她睡在了天意的身边。主祭祀的安娜长老身穿一件陈旧的灰色长袍,她对着狼人的先祖躬身施礼,然后也走到木台边,抬起宽宽的左袖往喻天晴脸上一拂,浓浓的药香中,喻天晴一下子就觉得自己不能动弹了,虽然神智还很清晰,但是身体象被人用胶水粘在木台上,怎么使劲也不能移动一分一毫。
      辛西娅在告诉喻天晴咒术仪式的过程时也提到了这一点,为了防止木台上的承载者因为害怕或者紧张而做出影响咒术进行的动作,利用药物让他们麻痹也是不得已的选择。可是为什么不让她也象天意那样睡着呢?这样不是更加万无一失吗?只可惜辛西娅的中文实在太烂,而喻天晴的英文更加烂,而网上的在线翻译软件又翻不出让两个人都能明白的意思,所以喻天晴到现在还在为这个问题耿耿于怀。
      安娜长老开始低声地用一种古老语言来吟诵咒语,象在歌唱,又象是梦呓,她低垂双眸,黑色眼影下长长的睫毛不时颤动,吟诵的同时双手时而挥动,长袍及地的宽袖象两只巨大的翅膀,在宫殿光滑的地面上投出阴影。
      最靠近祭台的两枝烛台照出的火光全映在喻天晴和天意的脸上,两张并排躺在一起的脸庞是那么年轻,喻天晴没办法侧头去再看天意一眼,只好用心去感觉他轻柔的呼吸,回想初遇那夜满天极光里他慢慢睁开双眼时的模样。
      天意……
      真的是天意!
      喻天晴闭起眼睛,在这庄严肃穆的时刻里眼角有一些湿润。人就是这样,得到的越多就越害怕失去,她现在有了弟弟有了舅舅,不再是孤身一人的喻天晴了,还有了很关心她、她也很关心的朋友,还有了一辈子数也数不清用也用不完的钱。一旦这场牲血咒失败,那么她有可能会死。不过她不怕死,喻天晴在心里对自己苦笑,她只是怕,死以后就要失去现在她所珍惜的一切。
      狼人们是不信奉上帝的,那么她要向谁祈祷?如来佛祖还是观世音菩萨?中国那些神仙谁的法力能远远够到挪威这个遥远的异国?
      喻天晴胡思乱想的时候,安娜长老的经咒已经念诵到了高潮部分。她的声调变得又高又急,两只眼睛也都紧紧地闭了起来,双臂平伸,头颅激动地仰起。希思长老和所有留在殿内的人都屈膝跪下,静静聆听着安娜长老的经诵声。
      喻天晴的呼吸有些粗重,她记得辛西娅说过的话,知道经诵一旦结束,安娜长老从天意的心口上取出鲜血混和在事先放进坩锅的药剂里,再划破喻天晴左手无名指的指尖,鲜血从她的伤口里滴进坩锅,再配上一些翻译不清的别的珍稀药材,慢慢加热搅拌。在整个过程里,喻天晴的鲜血需要一直不断地滴进坩锅,直到深红色的液体变成透明的淡蓝,牲血咒就算成功了。
      经咒声停止时,喻天晴的神经也绷到了最紧,她下意识地睁开眼睛,仰头看向站在自己和天意头后的安娜长老。
      安娜长老从衣袖里慢慢取出一把雪亮的匕首,先用双掌平托着,默念了一段咒语,再用双手握住匕首刀把,慢慢地向上方举起,黑色衣袖滑落,露出女长老精瘦有力的双臂,而匕首锋利的刀尖朝下,指向天意的心口处。
      喻天晴并住呼吸,眼睛眨也不眨地看向刀尖处泛起的血色光芒。刺目的光芒背后,有一道诡谲的视线闪过,喻天晴双眼猛地睁大,看见安娜长老微微翘起的嘴角处那丝可怖的冷笑。
      冷汗争先恐后地渗出皮肤,喻天晴动不了更说不出话,她只有死死地看着安娜长老,不知道在这么庄严的咒术仪式上,女长老为什么会笑得这么让人毛骨悚然。
      安娜注意到了喻天晴的注视,她黑色的眉毛挑了挑,不怀好意的笑意加深,喻天晴心里暗叫一声不好,可此时此刻,安娜长老手里的匕首已经向天意的心口处刺去。
      她刺的力气是那么大,带起的劲风吹在喻天晴脸上,激得她全身冰冷,刚才冒出去的冷汗全又逼回体内,撑塞着薄薄的皮肤,让喻天晴全身剧痛。痛意逼杀着催促着呐喊着,喻天晴用尽全部力气,两只眼睛胀得通红,怒意奋然冲破了安娜长老的药物控制,大声喊了出来:“天意!”
      可希思长老他们离得远,而安娜长老匕首下刺的速度又是那么快,喻天晴一喊之后,再也没有力气伸手去阻拦。眼看着匕首再向下刺一点点就要刺破天意的皮肤,深深地扎穿他的心脏。
      所有人惊怖的视线和惊恐的呼叫声中,一只有力的手伸了出来,稳稳地攥住了安娜长老的手腕,她咬住牙一再使力,却再也没办法继续一分一毫。
      喻天晴定定地看着那只男性的手,怔了好一会儿才积攒起剩余的力气,顺着那只手的手腕、手臂,看向它的主人。
      天意睁开一双蔚蓝色的眼睛,脸上平静得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是嘴唇紧抿着,一只手扼住安娜长老刺向他的匕首,另一只手慢慢地抬起来,握住身边喻天晴的手,语气一如平常般地轻柔:“姐,你还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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