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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无名野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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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宝是家乡村野店的掌柜,原先他是这家小店的小二,那时他的父亲刘贵是掌柜,刘贵去世后刘宝就接过了父亲的位置。人换了,店却没有换,仍旧是刘家的小店,没有名字,只有那个高挑的酒幌子在风中摇摆,向往来的路人们说明这里是吃饭的地方。
野店的客人不是很多,有时几日都来不了一个人,也有一日来上十几个人的,马马虎虎也还将就得过去。
这天很平常,时间尚早,刘宝正催促着小二去把桌子擦抹干净。
“店家,来一坛烧刀子!”一个洪亮的声音说道。
刘宝抬头一看,见门口的位子上不知什么时候坐了一个和尚。只见这和尚,身材高大,坐在凳上,比常人高出一头,肚子突出,紫脸蛋、光头顶,身着布僧衣,手边放着把日月方便连环铲。刘宝虽见过什么大世面,但识人的本领还是有的,知道这位僧人必定不是常人,应着“大师,您稍等”催促小二去拿酒,唯独小二口中嘟囔“花和尚”。刘宝听了脸色一变,见那僧人并无表示,心下稍安,拿出算盘来算着这几日的账目,不经意地偷瞄那僧人,那僧人一直没怎么动弹,眼光始终落在外面高挑的酒幌子上。
“酒来啦——”小二把一坛酒放到僧人面前,搁下一只大碗。
僧人道:“再加一只碗,掌柜的也来喝一碗!”
刘宝慌忙道:“小的哪配与大师同桌,大师自用就好。”
僧人道:“掌柜的不要客气,贫僧就是喜欢热闹!”
刘宝推辞不过,只得坐了,任僧人给他倒满酒,心里忐忑不安,知道这酒八成不好喝,只愿别闹出什么事来。
“掌柜的,贫僧有一事要问。”
“大师,只管问。”
“贫僧平生爱好书法,方才在店外,见贵店幌子上的字沉稳有力,一派正气,不知是何人所书,可否引见?”
“啊呀,大师原来您是要问这字,这字本是一位客人留的,小的们也不知道这位客人姓是名谁啊。”
“不知姓名不要紧,不知掌柜的可否描述一下那人相貌,贫僧日后若是遇到也好认得。”僧人坚持道。
“这……好吧,这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了,那时我还不过二十岁,有一天店里来了一个黑脸的书生,跟着一个书童,举人的模样,他们……对了,他们当初就是在您坐的这个位子上坐的。后来又来了个持剑的少年,跟我差不多年纪吧。您知道我们这些开店的就是怕那些拿着兵器的江湖人,不过那少年眼睛特别温暖,一点儿也不怕人,我现在还记得呢……”见僧人一副似听非听的样子,刘宝道:“小的是不是说得太罗嗦了。”
僧人喝了口酒道:“没事,掌柜的,你继续说,贫僧听着呢,后来呢?”
“后来,那个书生把少年叫住,两个人一桌吃着饭,又说了好些个道理,不过这些小的们都不懂,再后来那少年先走了,还替书生会了账,真是爽快!那时小的的爹还在,小的就想我要是也能像那少年一样多好。后来也没再见到过那少年了,估计早闯出名声了吧,小的也就在这里开个店。”
“那字呢?是那位书生写的么?”
“是啊,当时小的的爹也是刚接手这家店,见来了个书生,就央人家给写个字,书生也是个爽快人,二话没说就给写了,小的们识不了几个字,只觉得这个字写得漂亮,不过,后来倒是也有不少人问起呢。”
僧人点点头,难怪他觉得眼熟,原来是那个人写的,当初他在开封府的时候也是见过的,如那人一般端正的字。方才在外面就有些怀疑,没想到这样一问到带出一段往事来,那时的他们多么年轻,现在的自己也年近花甲了……
“掌柜的,一坛女儿红!”一个年轻的声音说道。
僧人闻声看过去,只见是个白衣公子,手里拿着剑,表情十分轻浮,身边跟着几个衣着华丽的公子。听到女儿红,脑海中总是不经意地想起那抹飞扬的白影,如今那白影已经永远地留在他们的年轻岁月中了,而那时白影身边的蓝呢……
“听说了么,朝廷要和西夏人讲和了……”
“是啊,展将军一阵亡,朝廷就更没人了……”
“……”
“啪”一声酒坛掉在了地上,女儿红的醇香飘满整个小店,只听到刘宝颤抖的声音道:“几位爷方才是说,展将军阵亡了?”
“是啊,这几日京里都传遍了,掌柜的你没听说啊?”
“怎么会这样呢,展将军可是好人啊,当初跟着包大人为百姓做了多少好事,做了将军又为大宋打了无数次胜仗……怎么能,小的还想着将来有机会一定要到京城去,看看展将军和包大人长得什么样子。”
“唉呀,掌柜的,您要是有这个心可得赶早了,我们离开京城的时候,听说包大人因为展将军阵亡的消息一病不起了……”
“……”
断断续续的声音传入僧人的耳里,包大人的事他也听说了,此番便是要去探望的,顺便看看能不能帮上那些小辈们的忙。看着那痛心疾首的刘宝,僧人心中叹道:“掌柜的,其实你是见过他们的,比很多人都早……”
喝下最后一碗酒,僧人忽然觉得好像这猛烈的烧刀子到了自己嘴里一点味道都没有,手习惯性地握紧兵器,才发现这是方便铲,而不是七星宝刀。属于七星宝刀的岁月是三侠五义的岁月,那时候的岁月,兄弟朋友齐聚一堂,是多么热闹,而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了,白的很早就走了,如今蓝的也去了……
重新为几个少年侠客摆上一坛酒,刘宝发现僧人已经走了,一个白花花的元宝留在桌上。
“这僧人到底是什么人物呢?”刘宝不知道。
刘家的小店依旧无名,只有高挑的酒幌子摇曳在风中,迎来送走一个个的客人。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