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狼狗入室》原始灯

4、第 4章

　　周茉三人前后进了病房。

　　角落床位的男孩早已吃完粥，正背靠枕头半卧着，脸向着桌板上的饭盒，不知是在发什么呆。

　　男孩的父亲一见到他后，抢先走上去，二话不说单手扯过他的病服领子，直接咄咄逼人道：“老子来了，你给老子说说，是不是这个女的把你弄伤的？”一边问一边朝周茉指去。

　　男孩本就瘦弱，被高壮的男人这么一拉扯，半个身子几乎被横拖过去。

　　周茉见状，立刻过去劝阻：“你在做什么，说话归说话，你这样拽着他是想让他造成第二次伤害么，还不快松手！”
　　这个当父亲的真是绝了，自己孩子住院了从头到尾都表现得漠不关心，那也就罢，现在当着众人的面也丝毫不收敛地对孩子施以粗暴拉扯，可想这孩子平时在家中的待遇……

　　跟在后面的班主任也上前去，对着男人低声半警告道：“这里是医院，你想闹事吗？”

　　而男孩本来还算轻松安适的心情，也因眼前男人的到来瞬间陷入紧张状态，凌碎刘海下一双阴鸷的眼死瞪着对方。

　　病房里的人开始好奇地往他们这边探头。

　　被警告的男人只得松开了手，一脸无所谓地撇嘴：“骨折而已，又死不了，臭小子你赶紧给个交代，别耽误老子还得回去补觉。”

　　正当男孩要摇头时：“不……”

　　“你要想清楚了再回答，”男人瞟向他的眼神充满威胁，言语中带着明显暗示意味，“如果真是这个女人干的，咱就让她对你负全部责任，让她来赔！”

　　“你什么意思？”周茉蹙起眉头，她总算弄明白了，这男的哪是在怀疑她，分明就是想故意碰瓷！

　　旁边的班主任没说话，只是拉住她的胳膊往后退了好几步。

　　男孩大概是病迷糊了，一听到“让她来陪”，当即魔怔似的犹豫了起来，无心设想后果，脑子唯有一个念头：只要赖定她，她就会留下来照顾自己？

　　不过数秒，男孩垂下眼眸，道：“是她，是她打伤了我……”为了让谎言更加逼真，他还讲出些细节，“她用脚踹我胸口，等我躺在地上后，又踢了我好几下。”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脸色各异。

　　班主任最先发出微小的轻嗤声。

　　男孩父亲则是一脸得逞又满意。这反骨仔今天难得懂事一回呀，还知道配合他。

　　周茉不敢置信地望着男孩：“你胡说，你为什么要撒谎？！”比起被碰瓷诬赖，她更生气的是男孩随口捏造是非的行为，她以为……至少她早上还以为男孩是个乖的！

　　男孩低着头，不再说话，没人看见他藏在被子中的双手紧紧握拳，颤抖，显然，他也知道自己正在做错误的事。

　　男孩父亲语调上扬：“美女，看你长得文文静静的，没想到出手这么狠，不过我这个人很好说话，这样吧，咱们私了，我儿子的治疗费精神损失费什么的，咱来好好算一算……”

　　男人说话同时，班主任也见缝插针，背过身附在周茉耳边小声提议：
　　“我信你，这种情况只能报警了，学校公交站那段路有监控，让警察调出来看看就知道了，这对父子纯粹是想讹你钱，不能放过他们，也别同情小孩，大混蛋带出来的小混蛋，学校都管不住，就应该让警察抓去教育！”

　　听着两边各自说话，周茉由始至终深深蹙眉，神色复杂地注视着男孩。

　　其实，昨晚那个值班的医生也提醒过她，说等男孩醒来后问问要不要报警，不同的是，是替孩子报的警，医生在孩子身上检查出许许多多大小不一、新旧不一的伤痕，再加上明显的营养不良，有理由怀疑是遭受了长期的家庭暴力。

　　所以周茉初见男孩父亲时会下意识反感；也所以，她才会早早带着粥来看望男孩，本来她一个路人根本没必要做这些多余的事。

　　男人见周茉沉默不回答自己，又看旁边的班主任背对着他在做小动作，怕对方坏了自己的事，忍不住破口大骂：“三八婆你在那偷偷嘀咕什么，敢说我坏话小心老子揍你！”

　　班主任当即对周茉露出一副“你看吧”气急败坏的怒色，可见以前在处理该学生问题时没少被这家长的粗俗言行冒犯过。

　　这回轮到周茉安抚地拍拍对方手背，然后走到病床另一侧，看着男孩温声劝导：“小同学，撒谎诬蔑别人是不对的，我重新问你一遍，到底是谁把你打伤的？只要你老实告诉大家，我和你班主任一定会帮助你的。”她想给孩子一个重新改过的机会。

　　男孩始终低着头，声音微虚：“……是你。”

　　周茉一瞬哑然，道：“你太坏了，真是坏透了！”

　　男孩无动于衷，没人看见他被子下，右手把左手手背抠破了皮。

　　周茉收回满是失望的目光，转而看向床对面男孩的父亲，说：“报警吧，让警察来解决这件事，反正满大街都是监控，很快就能查出真相。”

　　男人猛地一惊，因为看女人好唬弄才一时得意过头，竟忘了还有这茬，他赶紧推了一下儿子，语气不太确定地问：“到底是不是她啊？”

　　男孩点头，这态度是意外地执着。

　　男人又去观察那两个女人的坚定表情，心里一下了然，他自己是个劣根性，所以儿子是个什么鬼德性他能不清楚？说谎被拆穿了也不懂转变，个死脑筋的臭小子想害谁呢！

　　“算了算了，不追究了，今天算我们倒霉！”男人突然改口，接着恼羞成怒地将火气怼向儿子，一把抓起他胸口的衣服往床下拖：
　　“你个垃圾废物，不会挣钱就算了，还尽干些让老子倒贴钱的事，一点小伤住什么院，在哪躺不是躺，现在给我回家躺去！”

　　“你快住手！”周茉想也不想地绕过去挡在两人中间，费了好大劲才把男孩的衣服从男人手中扯回来，“你不能这样拉他，没看他身上还绑着固定带么？”这个做父亲的是真心不在乎自己孩子的健康死活了！

　　身上有伤的男孩全程无法反抗，只在抬头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人时，眼睛微微发亮。

　　他们的争执引来门口护士的告戒：“安静点，要吵出去吵，别影响其他病人休息！”

　　男人这才消停下来，一脸无所谓：“这个玩意儿贵吗？脱下来，老子回去拿木板给你绑一绑，快起来走了……”

　　“够了。”看不下去的周茉终究还是认栽了，主动说道，“这个孩子在医院的所有花销都由我来出，直到他出院为止，不用你操心，你不要再动他了，让他好好在这里躺着。”

　　“行，这话可是你说的。”男人终于满意一笑，笑中带着轻蔑，仿佛吃准了女人们的软心肠，屡试不爽，“就这么办，儿子交给你们了，我要回去睡觉了。”说完毫不留情地转身走人。

　　这个男人从进来直至离开，对自家受了伤的孩子都表现得极其敷衍应付，令人不禁怀疑他特地赶这一趟不是为看孩子，而是为了来讹人的！

　　“周小姐，”一旁的班主任长长一叹，“他们就是无赖，有些事情是不能同情和让步的，这样只会让他们更加变本加厉……”

　　周茉打断她的话：“我们出去再说吧。”虽然男孩坑了她，但她还是不忍心当着孩子的面讨论这些。

　　她承诺了替男孩支付所有费用，并不代表她原谅了对方，今天过后，她钱照给，只是不会再来了。对于一个无情无义的陌生小孩，这是她能尽到的最大善意了。

　　男孩见女人最终答应了要求，心中雀跃，努力挪动身子去够桌板上的饭盒，正当他双手捧起饭盒要伸过去递给女人时，却见女人和他班主任转身离开，看也不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