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狼狗入室》原始灯

2、第 2章

　　“小阳，桌上的早餐怎么没动过，咦，你要走了吗？等等我……”
　　周茉手忙脚乱地从偏厅走出来，一边解开围裙，一边喊住正挎起书包准备出门的廖杰阳，说道，“今天是你初中开学第一天，让我送你上学吧。”

　　周茉还为此特地早起精心打扮了一番，才二十四岁的她将乌黑长发中规中矩地盘在脑后，一件浅色西装外套搭配碎花连衣长裙，她想尽量让自己显得矜重端庄些，出门在外好给孩子长脸。

　　正处在发育期的廖杰阳个头比周茉略矮一点，是个戴眼镜的小胖墩，他一脸不耐烦：“不用，我自己坐公车。”

　　“你这刚换了新学校，路线应该还不太熟……”

　　廖杰阳打断她的话：“我可是本地人，你个乡下来的土包子能比我熟？”

　　周茉怔了一下，点头说：“也对，那早餐总该是要吃的，我给你装起来，你带去公车上吃？”

　　“你好烦啊，啰里吧嗦的是想害我迟到么！”紧跟着砰地一声，廖杰阳摔门而去。

　　余音回响，面对着空荡荡的玄关，周茉无奈地垮下肩膀，转身回到饭桌前，夹起自己做的肉包一口一口地咬。

　　她承认自己的教育方式有问题，她不懂得如何跟这般年纪的小孩相处，只要对方不犯大错，她便可以一味地迁就，退让，妥协，虽然明知这可能是一种不负责的纵容行为，但她实在没办法，她不敢教训孩子，不敢和孩子起冲突，只因出于亏欠心理，她一开始就没把自己和孩子放在平等地位。

　　她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以监护人的身份抚养继子健康长大，直至成家立业，她才好把廖家的东西归还给对方，到时她也彻底自由了。

　　*

　　周茉从小是被穷养大的女孩，哪怕现在日子变宽裕了，她也无法安心享受那种喝茶逛街打发时间的悠闲生活。

　　名下超市一直有专业人员在管理，她作为老板娘有空会过去查查账和解决一下突发事件，其余时间基本不用她操心什么，她自知不是那块领导别人的料，她不插手就相当于不添乱了。

　　闲下来的周茉去培训班学习了西点烘培，就等着继子升学换校区，正好派上用场。

　　她在学校附近租了一家别人转让的面包店，店内装修和机器设备都是现成的，只需换个招牌就行了，美中不足的是地方空间狭窄，不能用以日常起居，最多是在杂物间摆一张单人折叠床。

　　不过这就够了，周茉本意是想让自己每天有活干，在赚小钱的同时给孩子提供方便，让孩子中午放学可以在店里午休，早上晚上则可以俩人一起出门和回家。

　　计划是完美的，天时地利有了，只差人合。

　　周茉的面包店开张一个多星期，好几次眼睁睁看着继子廖杰阳从门前路过，对方明明也看到她了，就是不愿踏进店里一步。

　　最后是她主动推门出去，想拦住他：“小阳……”

　　得来的却是廖杰阳满脸嫌弃地警告：“别跟我说话，丢人！”说完闷头就走，一副生怕被她缠上的样子。

　　至此，周茉总算歇了心思，只能宽慰自己，好事多磨，来日方长，孩子总会有需要她的时候。

　　*

　　春季的雨，清凉湿潮。

　　晚上打烊时间，周茉把临期的面包糕点端出来放在店门口的小桌上，挂起“免费领取”的标语。

　　这是她经常做的事情，每天出炉新鲜限量的面包，卖不完的会在隔天摆出来让人领，这样既不浪费食物又能帮助到有需要的人。

　　见外面还下着小雨，她又去拿了一层透明薄膜仔细罩在面包上。

　　店里打扫完毕，正当她拉下卷闸门时，无意望见了不远处公交站亭，孤零零坐一个穿校服背书包的男孩，男孩身形消瘦，头发凌乱遮眼，缩肩低头，双手紧紧攥在衣兜里。

　　周茉抬手看了下腕表，已经快十一点了，几辆公车的末班早就过了，这孩子难道是在避雨？

　　锁上店门后，她挎着单肩包，撑起雨伞，手里多拿了一把，朝男孩的方向走去。

　　“小同学，要伞么，我这里有多出的可以借你。”周茉将雨伞伸到男孩的面前。

　　男孩没说话，动作缓慢地抬起头，零碎的刘海下露出一双凶狠的三白眼，斜斜瞪向她，面孔表情犹如眦睚夜叉。

　　大夜晚的，周茉瞬间被吓得连退两步，单手拍拍胸口，心想现在的小孩是怎么回事，不领情就不领情，还一个个的浑身带刺。她收回伞，有些气恼：“不需要就算了，干嘛这样瞪人，不礼貌……”

　　一言不发的男孩根本没看清眼前是什么人，他此刻头脑昏沉发胀，视线愈变模糊，一股想要与周围人同归于尽的疯狂念头让他强忍到现在……
　　恶心的大人，统统去死！

　　男孩想从衣兜里掏出紧攥着的东西，却有气无力，最后伸出来的手虚虚空握，什么也没有，他整个人轻微摇晃，接着眼皮下垂，终于支撑不住地往一旁倾斜倒去。

　　周茉离得近，刚指谪完才察觉到男孩的异样，等对方毫无预兆地一头栽下时，她立刻慌张地抛开伞大步跨前，伸出双手及时把人接进怀里，避免了男孩的脑袋磕到地上。

　　“呼，好险，你……诶，你脸怎么这么烫，你在发烧啊！”

　　周茉顿时无措地托着陷入昏迷的陌生男孩，试喊了几声，男孩毫无反应，她急得四处张望，夜路冷清下着雨，一时没有行人路过，周围很多商铺和她一样早早关了门，刚想去别处找人来帮忙，可又不好将生病的孩子单独留在这。

　　“你坚持住……”周茉把男孩轻放在长椅上，然后冒雨跑开。

　　双目紧闭的男孩尚有一丝感知，他好像做梦了，梦见自己陷在一个温暖柔软的怀抱，鼻间萦绕着香甜的气味，正当他想努力汲取更多香气时，温暖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冷凉风灌彻全身。

　　他绝望地沉沉堕入无底的黑暗中，逐渐失去意识。

　　不一会儿，周茉开着自己的小车停在站亭前，她下车从背后半抱起男孩，有些吃力地把人拖到车后座，不敢耽搁半秒地一踩油门，赶往最近的医院。

　　到了急诊门口，医护人员将男孩抬进了室里，周茉跟在后面。

　　接手病人的值班医生询问孩子什么情况，周茉不太确定地回答“好像是发烧了”，又简单地解释自己其实不认识这个孩子，只是刚巧路过看见人晕倒了便给送了过来。

　　医生只得让她尽量想想办法看能不能联系上男孩的家人亲属，然后着手工作。

　　周茉点头，退到门外，拿着男孩的外套和书包一阵翻找，试图找出电话手表或学生证之类的东西。

　　突然地，周茉被藏在外套兜里的尖锐硬物扎了一下，她小心翼翼摸出来一瞧，竟是一把水果刀！

　　她禁不住蹙眉：这男孩子也太皮了，连刀都敢带出来玩，而且不裹刀套直接放兜里，就不怕割伤自己么？

　　周茉用纸巾将小刀层层包好放到椅子旁边，接着打开书包，第一眼看到的却是好几个皱瘪瘪、非常眼熟的透明纸袋……正是她店里专用的面包包装袋。

　　没想到男孩是光顾过她面包店的小客人，不过她对这个男孩好像没什么印象。
　　男孩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校服书包也脏兮兮的，想必平时没少在操场上打滚玩耍吧，哎，又是个让父母不省心的熊孩子……

　　找了半天，周茉只翻到一张属于男孩的学校胸卡，男孩名字叫严乘，读初一，和她继子同校不同班，除此之外别无其它有用的信息。

　　看来只能等明天去找他班上的老师了。

　　片刻后，医生走出来，说道：“初步诊断病人身上多处肋骨骨折，发烧是肺脏受损引起的发热，具体情况还要拍片检查，必须住院。”

　　周茉蓦地站起身，一脸呆愣：“怎么这么严重……”她原以为是小孩淋了雨后的普通感冒发烧。

　　椅子边沿的水果刀同时被碰落，铁器掉在地上发出叮当响，像是被提醒般，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男孩的藏刀行为有多危险——不论是对别人，还是对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