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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第 194 章 ...

  •   远山没入青草地,一点红色从东方升起,黛色霜青,暖黄相拥。

      奇源部落是最古老的部落之一,源出古东胡柔然族,属于始祖,蒙古文写作“?????”,音译为乞颜部,意为“奔流而下的洪流”。

      这里就是乞颜氏的部落,牧民们天不亮就要起来清羊圈、堆粪、整食槽、准备出圈,然后站在羊圈门口点数。

      牧民跟着头羊走,带它去它能去的地方,两条狗帮忙在后面赶羊。

      少年赤那鲜衣怒马,骑着一匹黑色的骏马在草原上驰骋,风吹起他的袍服,吹乱了他杂草般的短发,羊群被他赶到了山坡上吃草。

      “Хятад, дахиадхоньхариулахаар ирээч?”
      赤那,又来放羊啊?

      “Тийм ээ.”
      是啊。

      “Танайгэртхолоос зочинирсэнгэжсонссон, ямар царайтайюм бэ?”
      听说你家来了位远方的客人,他什么样子?

      “Маш ?зэсгэлэнтэйх?н.”
      是个很美丽的人。

      问话的汉子爽朗地大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逗逗晚辈,他扬起鞭子纵马离开这里。

      赤那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他挠了挠头,牵着缰绳在山坡最高处坐下,目光所及,羊群在吃草,许是光线的影响,他眼里有晨曦的微光闪烁。
      额吉告诉他,城里来的这位客人是一直资助部落的老板的朋友,老板去世了,所以他来替老板看一看这里的发展。

      托那位慷慨善良的老板的福,部落修了宽阔的柏油马路,想去外面方便了很多。

      善款是这两年的事,额吉常在嘴边念叨,要是那位老板早点捐款就好了,也许赤那就能和弟弟妹妹一样去上学了。

      六年前的冬天,赤那的阿布为了追回被暴风雪吓到的羊群,不幸摔落马下,然后被惊慌的羊群踩踏而死。
      弟弟妹妹都在读书,额吉的身体又差,赤那只能辍学回家放羊补贴家用。

      天不亮,赤那起床的时候吵醒了客人,他们聊了一小会儿,对方听了他的经历后,毫无情绪地问了一句。

      “Тахарамсажбайнауу?”
      后悔吗?

      “Харамсахз?йлг?й.”
      不后悔。

      “Бичгэсэнхарамсахг?йбайна.”
      我也是,不后悔。

      客人来自大城市,还会说这里的话,好像还是一位教授,应该是很厉害的人。
      赤那尊敬有文化的人,他精心给对方准备了早餐,不知道客人会不会吃不惯。

      羊群呈满天星状,它们低着头吃草,知道主人就在附近,格外安心。

      在太阳落山前,牧民就得把羊群赶回去,不然羊群容易走失。

      两条黄狗在羊群后面跑,其中一条跳上了羊背,它一路跑到最前面,把挤在一起的几只羊撞开,羊群继续往家走。

      厚重的云层遮不住红日,大青山的皱褶里都是淡绿色,干涩的平川静静地沉睡着。

      花路中,有一个穿着红色袍服的男人赤着脚在余晖里跳舞,墨色长发如瀑布,手腕戴着金色的铃铛,寥寥几个动作便有草原落日余晖的壮美。
      他浓艳如草原盛开的红百合,细长纤弱,艳丽又极具攻击性。

      在风吹过的山坡上,那种惊心动魄极尽奢华的美艳一下子就闯进了少年赤那的目光里。

      铃铛声惊扰了羊群,它们开始乱跑,两只黄狗卖力地帮它们重新找回方向,“汪汪~”

      “буцах!”
      回来。

      赤那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羊群完整地赶回羊圈,仔细清点数量。
      额吉做了晚饭,喊他和客人吃饭,他应了一声,便离开了羊圈。

      “Зочидяахвэ?Хятад, чит??нийгхарсануу?”
      客人呢?赤那,你看到他了吗?

      正说着,褚裟就掀开毡帘门进来了,他和安吉斯点点头,然后就坐在了赤那身边。

      赤那看了一眼身边的人,刚才在他回家的路上跳舞的人就是对方,他还没从那种震惊中回过神来,那片萨日朗铺成的花路……

      晚饭是牛肉和奶豆腐,连吃两天了,褚裟感觉有点腻歪,想吃胡萝卜,可是这里没有。
      他叹了口气,喝了一口奶就走出了蒙古包。

      因为客人吃得不多,赤那被额吉催促去询问一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他也担心客人的身体,于是就出来了。

      烟头突然被掐灭,褚裟不想带坏别人家的好孩子,他看着赤那,“有事吗?”

      “你吃得不多。”
      赤那的普通话说得很差,不仔细听是听不懂的,他以前上过几天学,老师是外地的,怎么也听不懂他说话,他也听不懂老师讲课。

      “我胃口很小。”

      赤那点了点头,他不怀疑客人欺骗自己,因为对方的身体很纤瘦,就像微风中摇曳的红百合,他又想起花路了,“你跳舞好看。”

      “是吗?”褚裟又想抽烟了,但他看到身边的赤那,又把手从口袋里拿了出来。

      “我很佩服你,那么厉害,我只会放羊。”

      “我只是个跳舞的。”褚裟打了个哈欠,早上不是赤那吵醒了他,其实是他一夜没睡。

      “你要睡觉去吗?”

      “你们这里哪里有卖安眠药的?”褚裟借钱买了烟,但没找到药店,他再次在心里骂卫斯不是个东西,没收了安眠药不说,一分钱也没给就让自己在这一望无际的草原生活一个月,找什么屁遗产,干他狗日的。

      “要很远。”赤那看褚裟皱起眉,“我们可以骑马去。”

      “不用了,天很晚了,谢谢你。”褚裟还是很有原则的,他没跟陌生人发脾气,自己已经够麻烦别人了,大不了再闭着眼熬一夜。

      四年前,不知道是不是受那些不堪入目的经历影响的,褚裟的面貌越来越阴郁,脸色都是惨白如鬼,倒不是丑,是太不阳光,叫人亲近不起来。

      婚后,卢卡斯对褚裟很好,可以说好的有点过分,他为了陪褚裟还辞掉了工作,卖掉了公司,他们一起打高尔夫,飞到很远的地方只为散步……

      人一旦开始新生活,往过的不好就算再牢牢地钉在心里,也会慢慢被消磨掉。

      褚裟那如同荒漠般的生命开出了一朵花,这不是卢卡斯带来的,是他自己愿意开的,他想要一朵,所以便有了。
      他从来都不需要救赎,只是太累了,想要另外一种生活。

      只是,为什么卢卡斯会死?

      每次夜里辗转难眠的时候,褚裟都会忍不住责问自己,是他把噩运带给了卢卡斯吗?
      半生漂泊,好不容易安定下来,自己倒是舒服了,却给别人带来了厄运,这真讽刺。

      “你去哪里了?”

      赤那刚进门就听到了褚裟的问题,他轻手轻脚地走到对方面前,把一个布包递过去,话说得有些结巴,“你不是……要这个吗?”

      “谁让你去买的?”
      褚裟没有高兴,甚至非常生气,他就说赤那怎么一直没回来休息,原来是骑着马为他去买药了,“我不喜欢这样。”

      “对,对不起,你别……别生气。”赤那的普通话本来就不好,一着急更说不好了,偏偏他对面的人嘴又毒又会说,能说得叫人抬不起来头。

      “我不要。”褚裟把布包扔给了赤那,对方一脸的焦急与无措,他有些愧疚,毕竟这孩子不是他的卢卡斯,还是少作点,太不成熟了,他越想越烦躁。

      “这是给你的,收下吧。”

      褚裟抓着头发蹲下,“我真是够倒霉的,丈夫死了,被继子骗到这里找什么遗产,到现在没睡过一分钟,现在又欺负你,倒霉蛋变大混蛋,你应该生气的,真是个笨蛋,把药给我,去睡觉,不要再理我了。”

      “那你要吃这个安眠药吗?”赤那虽然没在褚裟脸上看到黑眼圈,但他这么晚回来对方还没睡觉,那对方很有可能是失眠了,“我去给你倒杯奶。”

      褚裟不搭理赤那,他蹲在地上独自懊恼,都怪卢卡斯,自己本来就很糟糕,这几年被对方宠得没个样儿,还不如个十九岁的小孩儿懂事。

      “奶来了。”赤那很笨拙地对人好,但是很真诚,没有半分心机。

      “谢谢。”褚裟还是吃了安眠药,他闭上眼睛睡觉前和赤那说了句抱歉。

      “没关系。”赤那没再听到褚裟说话,应该是睡着了,他们两个人的床对着,他能听到对方浅浅的呼吸声,又想起花路上的那场华丽奢侈的盛宴,还是不要想了,他明天早上还要起来放羊。

      “晚安。”

      “什么?”

      “Сайханам р аар ай 。”

      “晚安?”

      “你真聪明。”褚裟从床上爬起来,他趴在床头看着赤那,“如果你愿意,有时间我教你跳舞好不好?别看我这么混蛋,以前还是个很厉害的舞者呢。”

      “真的吗?”赤那的眼睛亮了起来,语气也带着欣喜。

      明明赤那是个单纯善良的少年,褚裟却违和地想到在黑夜里潜伏的狼,“我很久不教人了,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做好,你不要笑话我哦。”

      “不会,你比我厉害得多。”

      褚裟难得放松了下来,这里没有人认识他,不知道他的过去,什么也没有,又什么都不缺。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94章 第 19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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