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痣红如血》太平洋君

168、第 168 章

　　编剧写完游戏剧本，原画师画完人物，然后就是建模师建模了。

　　成宿成宿地加班，办公室的灯亮到很晚。

　　钟桑年披着外套，喝着咖啡下了楼，他走到一个建模师身边看了一会儿，“这个地方不够精细，这里是要安排隐藏剧情的，玩家一看就这样，想不到它很重要，回头又在官网上吐槽，老板就会教训我们。”

　　“这还不精细吗？”男员工低声吐槽，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策划总监，把剩下的话憋了回去。

　　“行了，快点做吧。”

　　钟桑年继续挑刺，他一遍又一遍看着昙花一现，不满意的摇摇头，“你这个开花做得不行，太单了，要像真花一样，重做。”

　　“做不了。”

　　“这我不管，你必须让它开花，像真花一样开花。”钟桑年喝了最后咖啡，他扫视了一下大家的进度就回办公室了。

　　“大魔头走了。”

　　“我去，怎么可能像真花一样？”

　　钟桑年是游戏策划的总监，他和另外几个舍友合力开了这家游戏公司，出资的同学做了老板，另外三个做了美术总监、程序开发总监和游戏运营总监，这七年来苦过累过，公司还没倒闭。

　　一个人感情生活完蛋的时候，他就开始了事业上的成功，比如钟桑年。

　　夏天，《快乐盗贼》发行了，它正好符合了当下年轻人压力大，需要一个发泄所的市场需求，这个快要入不敷出的公司终于发了。

　　“桑年，我们成功了！”

　　“刘哥，请我们吃大餐！”

　　钟桑年总是很低沉，也许是因为婚姻的岌岌可危，也许是因为工作太忙，总之脸上很少有“天晴”，今天难得有了笑脸，眉头也不再皱着。

　　“您好，是钟辉的父亲吗？”

　　“是。”钟桑年和朋友们摆摆手，示意自己出去接电话。

　　“是这样的，钟辉和人打架了，需要您来一趟幼儿园。”

　　“我这就去。”钟桑年立马回包房和兄弟们告别。

　　“弟媳呢？”

　　“她出差了。”

　　“不是我说，你找的这媳妇真不行。”

　　“你大学那会儿和男的谈，后来那小白脸儿不靠谱，你就自暴自弃地和这么一个不着家的疯娘们结婚，现在这日子呦，真是……”

　　“别说了。”程序开发总监曹新宇扯了扯老板的衣服，“今天高兴，你就别说那些老黄历了。”

　　“你让我说。”老板刘必成喝多了，红着脸就要教训自己这个兄弟，然后被另外三个人捂住嘴拉走了。

　　“去吧，路上注意安全，需要帮忙就给我们打电话。”

　　“嗯。”
　　钟桑年已经很久没听别人提起过去了，这几年，除了他和网友莎莎聊过，朋友们绝口不提褚裟，今天确实喝多了。

　　丢人，特别丢人。
　　如果非要提起过去，只有这两个概括可以做选择。

　　当初爱得轰轰烈烈，疯狂又浪漫，后来被抛弃也是闹得人尽皆知，全是嘲笑和讽刺。

　　叩叩——

　　“请进。”

　　“老师好。”钟桑年一进门就看见儿子的脸被人挠了，他立马走过去询问儿子，“老师说你和人打架了，为什么？”

　　“她说我妈不要我了。”

　　钟桑年心下一颤，他有些心疼，摸了摸儿子的头安慰，“妈妈只是出差了，那个小朋友说错了。”

　　“钟辉家长，那个……”班主任有些头疼，他旁边站着一个小姑娘，样子很厉害，他听到有人敲门，立马说，“请进。”

　　门开了，钟桑年看了一眼来人，愣住了，居然是褚裟，他也结婚了？

　　“是美娜的家长吗？”

　　“嗯。”褚裟玩着手机目不斜视地坐在了沙发上，“美娜，过来。”

　　张美娜磨磨蹭蹭地走到了褚裟跟前，她小声说着对不起。

　　“我到了，你放心，没什么事。”褚裟终于放下手机，他看向班主任，微微点头，接着又看向另一个学生家长……
　　同样，他也愣住了，不过，他的目光是脉脉含情，眼波流转却不轻浮，满眼惊喜。

　　钟桑年曾经在这样的目光下以为自己被深爱着，勇往直前地爱着褚裟，身边的朋友都戏称他是陷入爱情的“小傻妞”。

　　往事不堪，回想只是徒增烦恼。

　　“桑年……”褚裟叫住带着儿子要离开的钟桑年。

　　“你还有事吗？”

　　“抱歉，美娜太不应该了。”

　　“刚才在办公室，你们已经道过歉了。”其实钟桑年刚才在办公室根本没怎么听别人说话，他的大脑嗡嗡作响。

　　褚裟见钟桑年冷着脸，于是蹲下来和钟辉说话，他掏出一把糖果和巧克力，“想吃什么就拿什么。”

　　“谢谢叔叔。”钟辉没抵住糖果的诱惑，拿了一把装进兜里。

　　“作为道歉，叔叔带你去吃麦当劳，然后买个变形金刚好不好？”

　　“好。”

　　“小辉，你要什么，爸爸会给你买。”

　　“骗人，你整天就知道忙工作，根本没时间陪我买东西。”

　　“我们现在就去买，你想不想去游乐场？我要带美娜去，你作为男子汉，愿不愿意照顾一下她？”

　　“我愿意。”

　　“你们都是好孩子，以后要做好朋友，好不好？”

　　“好吧。”

　　“好。”

　　褚裟一手牵着一个孩子走了，他真就带着他们去了游乐场，先是在附近吃了肯德基，然后带着孩子们坐了摩天轮和旋转木马，看了魔术表演，给每人抓了一个娃娃。

　　“你……”钟桑年抱着三个娃娃，他看着一手抱着一个睡着的孩子的褚裟，半响没有问出口。

　　“叔叔……”钟辉迷迷糊糊叫了一声褚裟。

　　“睡吧。”
　　褚裟摸了摸钟辉的头，然后关上了车门，和驾驶座上的钟桑年四目相对，他掏出一枚硬币，抛起来又抓住，“老规矩，猜对可以问问题，不可以撒谎。”

　　“人头。”

　　褚裟拿开手，是人头，“问吧，只有一个问题，你可以问问我为什么拒绝为你们公司做广告。”

　　“你结婚了？”

　　“你确定你要问这个吗？”

　　“确定。”

　　“没有。”

　　“那她为什么叫你爸爸？”

　　“你只能问一个问题，我已经回答过了，再见。”

　　“七年前，你抛弃了我，这是你欠我的。”

　　“美娜是我经纪人的女儿，她叫我爸爸是因为不想让你儿子知道她没有爸爸。”

　　钟桑年不再问话，关上车窗开走了，他感觉自己异常可笑，居然还在乎对方是不是结婚了，是不是过得很幸福。

　　上大学的时候，褚裟喜欢打游戏，整天不是宅在宿舍就是去网吧。

　　钟桑年不喜欢打游戏，但他会坐在褚裟旁边陪着他，有时看电影，有时靠在褚裟肩膀上睡觉。
　　他说，他以后要做很多游戏，只要褚裟玩游戏就会想起他。

　　“嘟嘟嘟……”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钟桑年把手机放在桌子上，他丧气地坐在了沙发上，刘晶还是不接电话，没有妻子的影子，他很难坚定地扛着身为丈夫和父亲的职责。
　　太苦闷了，他曾经坐在一个男人的怀里，被对方全心全意地疼爱着，哪怕被对方无情抛弃了，可爱情没有那么容易改变，七年婚姻和一个孩子也不能改变。

　　莎莎呢？
　　也许莎莎可以让他得到片刻的慰藉。
　　真是够糟糕的，因为失恋就和暗恋自己的女人结婚了，因为婚姻不幸福就和陌生女孩聊得热火朝天。
　　钟桑年打开了电脑，他收到回信了。

　　……对不起，我家里有事，没能赴约，

　　……出了什么事？你愿意告诉我吗？

　　……我妈妈去世了。

　　……对不起。

　　……没事，她最后走得很安详，她知道我会过得很好。

　　……如果你难过，我可以陪你聊通宵，明天我不用上班。

　　……你和你妻子还在冷战吗？

　　……嗯，我今天遇到了初恋。

　　……你们说话了吗？

　　……我还是恨他，因为我还是爱他，哪怕过了七年。

　　……他知道吗？

　　……他也许知道。

　　……如果你的婚姻不幸福，而他想重新追求你，你会同意吗？

　　……我不会。

　　褚裟看着屏幕上的三个字，他反复输入和删除，最后什么也没发，直接退出游戏，合上了笔记本，去厨房倒了杯牛奶，喝完就去睡觉了。

　　—袈裟，你没直播。
　　—在吗？张姐给你打电话你没接。

　　窦宥无奈地看着手机，也是，褚裟都没接张姐的电话，又怎么会回自己的消息？

　　—我累了，今天想早点休息。

　　—晚安。

　　“喂，张姐，他说他生病了，胃疼得特别厉害，没办法直播了，对，明天不知道会不会好，到时候再说吧。”窦宥面不改色地撒了谎。

　　第二天，张洁带着补品去了褚裟家，她以为对方带病替自己接孩子，然后回家就一病不起了，进门就发现扔了一地的衣服，一个陌生男子只穿着内裤从卧室出来，去厨房倒了杯水喝。

　　“你找谁？”

　　“这是褚裟家吧？”张洁看着手里的钥匙，没错，就是这把钥匙。

　　“老公，有人找你。”

　　“别乱叫，床上叫是情趣，床下我们什么也不是。”褚裟倒是穿得整整齐齐的，但他穿不穿区别不大，反正都被张洁捉'奸在床了。

　　“听说你胃疼，疼得没法工作。”张洁放下补品，让她好好看看这位体弱多病的一号主播。

　　“我没说，是谁说的你找他去。”褚裟捡起另一个人的衣服，丢给对方让他走人。

　　“窦宥跟我说你生病了，我想着来探探病，不好意思，打扰你了。”

　　“没关系，我原谅你了。”褚裟权当听不懂张洁的反话，“你女儿送到幼儿园去了？”

　　“说话就说话，别拿我闺女堵我话。今天你就和窦宥联合直播，一起出镜，到时候亲密点，现在的人就爱看俩男的腻腻歪歪。”

　　“你明知道我喜欢男人，还让我卖腐，回头被黑子诅咒输j管堵怎么办？”

　　“闭嘴，我不管，今天下午两点你们就开始直播，我会告诉他你家地址，赶紧收拾一下屋子。”

　　下午两点，门铃响了，窦宥掐点来了。

　　“欢迎。”褚裟穿着米白色T恤和破洞牛仔裤，衣服没那么童话了，可他扎了一个麻花辫，就是儿童读物的封面上的小女孩扎的那种又粗又可爱的亚麻色麻花辫儿。

　　窦宥把手里的天蓝色纸袋递给褚裟，他把里面的小羊玩偶拿出来，“第一次登门拜访，给你带了个小礼物，希望你喜欢。”

　　“谢谢。”褚裟有些不好意思，他看着比巴掌大一些的白色小羊。

　　“之前春游的时候，你好像很喜欢小羊，所以我就买了个这个，想找个头顶有黄色毛毛的来着，但只有这种纯白的，他们还卖小衣服，都在袋子里。”

　　“这……我很喜欢。”褚裟把门关上，他把小羊放好，“你喝什么？”

　　“都行。”

　　“橙汁吧。”

　　“嗯。”

　　“你带平板了吗？”

　　“带了。”

　　“等我换身衣服再开始。”

　　“你今天怎么扎了个……”窦宥顿住了，思考了一下才继续说，“女装福利？”

　　“不是的，就是想扎就扎了。”褚裟挑了件橙白条纹的短袖换上，没特意避开，也没什么用意。

　　“挺好的，你的头发很多，这么扎也挺好看的。”窦宥原本不理解，但他尊重，在听张洁说过褚裟的过往后就立马理解了。

　　“你人设比较高冷，可你今天穿得不怎么高冷啊。”褚裟打量着窦宥的衣服，挺正式的西装，但是有点暖男的感觉。

　　“需要换衣服吗？”

　　“我有。”褚裟最不缺衣服了，他拉着窦宥去卧室，打开衣柜，“随便挑。”

　　“这些都是你吗？”窦宥被卧室里的照片吸引了，有跳伞、滑雪、志愿者活动、献血和攀岩等等，五花八门的，什么都有，不像是宅男会做的。

　　“偶尔活动活动筋骨。”褚裟把竖着的照片都倒扣在桌子上。

　　“我当刮目相看。”

　　“不至于，人是多面的。”

　　镜头一转，对着空空的电竞椅。

　　褚裟边戴手套边走过来，一屁股坐下，他一直播就变了个人，很是阳光开朗，对着不远处招招手，“过来啊。”

　　“大家好，我是黑熊精。”窦宥坐在褚裟旁边，对着镜头微微点头。

　　“我是袈裟，今天邀请了黑熊精和我一起直播，我们两个吃鸡……吧？咯咯咯……”褚裟笑红了脸，冲窦宥眨眨眼。

　　“抓你辫子。”窦宥说着就拽了拽褚裟的麻花辫，感觉不错后又拽了拽。

　　“今天要是没吃成，我就直播剪头发。”

　　“还不如直播我给你扎辫子。”

　　“你想干什么？”

　　“我想玩你头发。”

　　“莫搞我，不会输的。”

　　“有我在，你会输的。”

　　“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