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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明月照人来 上 ...

  •   楔子
      月明星稀,一池莲花微摇。
      宋青玄静静地看着杨瑛,忽然间抱她人怀。其实他初次见到她,要比她记得的时候还早。
      那时大约是刚人夏,城南的公馆请他去唱戏。主人为了攀关系,也请了杨司令。那时候杨瑛才从国外回来没几天,跟着杨父出来走动。她百无聊赖地坐着,一旁的少爷.公子不住地把目光放在她身上,一些大胆的上来搭讪,却见她勾起嘴角,脸上有着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她从副官手里拿过枪,假装把玩。结果把搭讪者吓得腿软,她也因此得了清静。
      宋青玄是孤儿,被师父捡回一条性命。二十年来活得淡然,从未有过失态的时候。他想着唱戏做戏,一生也不过如此。因此待任何事情都冷冷清清,知晓最终不过是曲终人散,因此就不会给自己热切希望。可自从见了她,一切都变了。他就像着了魔似的,打探到所有关于她的消息,等一个机会和她再次相遇。
      两个人第二次见面是在春望楼的戏台上。她一来就包了整个二层的包厢。她脚踝长靴,身穿西裤,飒爽英姿。她一进来宋青玄就认出来了,动乱发生的时候他一直望着她。虽然他记得她,她却不记得他了……

      春望楼的大堂中央是富丽堂皇的戏台,戏迷满座。台上演的正是一出折子戏,杜丽娘唱:“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一开嗓子,底下满堂喝彩。
      二楼的包厢却是一片寂静,被重重帷幔遮得密不透风。门口站了两个穿黑衣服的人,两双眼睛像天上的鹰一样,锐利得让人胆寒。也不知道里面坐着什么人,怎么动了这样大的阵仗,包了整整一层。
      “砰!砰!”
      突然传来了两声枪响。台上的杜丽娘一时没收住声,犹自唱着《游园》。台下的客人在这声唱腔中寂静了一会儿,紧接着人人慌乱地涌向门口,人声鼎沸,嘈杂不堪。与此同时,二楼包厢里的人出来了。她眉清目秀,穿着黑裤白衣,脚上是一双高筒皮靴,腰间别着一把德国枪,一头长发藏在帽子里,定晴一看,竟是一名英气勃勃的女子。她正是杨山司令的独女——杨瑛。
      她一边急匆匆地下楼,一边质问:“谁开的枪?不是说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开枪吗!”
      旁边的一个人说:“小姐,是对方先开的枪,他发现了我们。”
      “接头的人呢?”
      “没有抓到,但他每天都来听戏,却不见接头的人。司令的情报还是传出去了,这戏班肯定有问题。戏台上的人早已仓皇散去,只有《惊梦》戏里的柳公子还留在台上。他着宽袍大袖,昂藏站着。杨瑛跳上戏台,刚要开口询问,待看清眼前的人之后蓦地一惊,几乎要脱口而出:“好一个清俊的美男子!”
      她是杨司令的独女,刚从国外留学回来。高跟鞋和军装都能穿的女人,不是没有见过世面。但这个柳公子——她知道他的名字叫作宋青玄,是春望楼戏班的少班主,德宁城里有名的角儿。他有一身过硬的唱功,端的是声如裂锦,凤挽九霄。
      杨瑛早听说他生了一副好皮囊,戏台上吃饭的人,唱的又是小生,不可能没有几分姿色。但这个男子,不但生得丰神俊朗,亦毫无脂粉浮夸。他站在戏台上,一双眸子亮如星辰,正不惊不惧地看着她。
      杨瑛收一收心神,装成老江湖的样子,开口道:“宋老板,不好意思了。你的场子里出了这种事情,咱们得请你走一趟。”
      宋青玄没有说话,而是收了收水袖,上前一步。
      杨瑛身子往后微倾,她的枪就别在腰间,此时竟然忘记拔出来,只是“危险”二字在脑中一闪而过。手下的人都在台下站着,看到这副情景,立即拔枪冲上去。
      宋青玄一只手伸到杨瑛的脸上,轻轻地抹了抹她的嘴角。他笑着说:“杨小姐,春望楼的桂花糕味道可还不错?”
      春望楼的包厢里备着糕点,杨瑛在等着那个细作接头时尝了两块,没想到嘴角沾上了糕粉。一队手下没人敢告诉她,于是就这样到了戏台上。她被眼前的男子清澈的目光注视着,他的脸上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杨瑛面上不由得一红,好像有什么秘密被人撞破了。副手已经举起枪,看到此情此景却不知如何处。
      “戏班所有的人,通通带回司令府。”杨瑛转过头吩咐手下。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自己的嘴角还带着点儿东西。那种温热干燥的触觉,如同七月里飘散的柳絮,隐约落在她的脸上,惹得她心里发痒。不是桂花糕的糕粉,而是他那双手的温度。
      “小姐,从李掌柜的家里搜出来了这个。”副
      手拿着一本薄薄的册子,对杨瑛说。
      杨瑛翻了几页,面色凝重起来,秀气的眉头微皱;“是一种特殊的密码薄,交给电报科,要他们尽快破译。
      杨瑛的父亲杨山是白衣司令,由一介草寇起家,出生入死,打下西北三省的半壁江山。
      近日边界的李系军阀挑起事端,前方传来战事。但司令府的军机却不断外泄,敌人屡次布下陷阱,杨家军队苦苦支撑。
      军情外泄,德宁城有内鬼。杨瑛被委派秘密调查内鬼事件,今天死在戏园的人正是发电报给敌军的奸细。他姓李,是药店的掌柜。平时不出门,但凡是有宋青玄的场,他都会买一张戏票来听。
      杨瑛一直在等,等跟李掌柜接头的人。她打算引蛇出洞,好一网打尽。可现在接头的人没有等到,连这唯一的线索也断了。
      此时她已经换上了一身军装,嫌天气太热没有戴军帽,只把长发在脑后简单地束起来。
      杨瑛吩咐手下守在外面,一个人进了关押宋青玄的房间。
      这房间是一间旧厢房改造的,电灯、电话都有。桌下藏着窃听器,门窗也都加了铁筋,专门关押特殊的犯人。
      杨瑛刚进去就听到了留声机播放的靡靡之音,一个女人尖着嗓子在唱歌剧,声音飘在半空,来来回回荡漾。那是杨瑛从国外带回来的唱片,后来她的房间被文件堆满,就把留声机与唱片移到这间无人的厢房里。这张唱片是她以前在异国他乡时日日听的曲子,无人的荒凉里有风雨飘摇,没想到今天在这个时候又听到了。
      她循声望去,看见宋青玄站在窗前,一动不动。他听到门口的动静,一转头,脸上那副落落寡欢的神情,让人误以为踏错了时光。
      “你……你也喜欢这首曲子?”杨瑛走上前问他,神情有些忧惚。
      “不知道怎么了,被这曲子带着……”宋青玄平静地说,“老觉得是有一个女人独自在台上唱歌,台下一个观众没有。场子又大又荒凉,可她还是不管不顾地往下唱。”
      杨瑛听得有点儿愣,对宋青玄的印象又改了几分。她听这首曲子也会情不自禁地陷进去,总以为自己经历过地久天长的狐寂。回国以后便不敢再听,所以将唱片放在最顶层的唱架上。
      而如今她遇到知己,他与她是一样的心境,有着一样的感触,一脉相通,却是在一间囚室里。 “啪”的一声轻响,唱针提起,一曲结束。黑胶唱片停止转动,房间顿时寂静下来。杨瑛后退一步,她觉得自己简直是着了魔,竟然一天之内两次在他面前失态。她清了清嗓子:“宋老 板……”然后逼近一步,“宋老板,你和李掌柜是什么关系?”
      宋青玄没想到她会说这番冷冰冰的话,脸上闪过失望的神色:“我和他没有关系。他是听戏的,我是唱戏的。”
      “他是李军派来的奸细,在药店后院的地窖里藏着一台电报机。一个奸细每天都来听戏,却不见接头的人,”杨瑛一字一句地质问,“宋老板,你说,你的戏班是不是有问题?”
      “你们每天守着李掌柜,却抓不到他背后的‘大鱼’。不仅把春望楼搅得一团糟,现在反倒赖在我们戏班头上。”宋青玄淡淡地说,“杨小姐,你说,你们的办事能力是不是有问题?”
      杨瑛的额头有了密密的汗珠,她没想到眼前这个人是个如此厉害的角色。
      这是杨瑛回国之后,杨父第一次交给她任务。事 关前方军情与德宁城内人心的安稳,她不能走错一步。但李掌柜莫名其妙的死亡,所有线索就此断开。唯一 可能有关系的只有春望楼的戏班,可宋青玄的话不无道理。
      一切还都只是猜测
      宋青玄把唱片从留声机上取出来,找出一张新的换上。他坦然的问道:“杨小姐,要不要来跳一只舞”
      留声机的靡靡之音又想起了这次是第一支舞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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