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一枪[射击]》冥王星暗

36、第三十六发子弹

　　年龄似乎有个拐点，一旦过了那个点，身体便会对所有“熬夜、胡吃海塞”等行为毫不留情地进行一场现世报。

　　袁心对此深有体会。20岁左右时熬个夜，第二天靠着一杯咖啡便能重新生龙活虎起来；一过25岁，却是睡上一天一夜都缓不过来。

　　常遇晴原本就是个养生爱好者，早已提前过上了退休生活；钱小朵又是个没事决不出门的宅女，三人站在清州市最嗨的酒吧门口犹犹豫豫、集体变怂。

　　“要不，我们还是去清吧？”袁心的理智占了上风，指指酒吧后方的一条小巷，其中有几家小清吧。

　　“同意！我正担心DJ一吼，耳朵就会聋掉！”钱小朵摸摸耳朵。

　　三人挑了一家霓虹灯牌闪烁得最漂亮的清吧，在美式乡村风、放着爵士乐的店中分别点了酒。

　　听到袁心点的酒是长岛冰茶，常遇晴的妙玉精神又上来了：“袁心，你点的酒都透着一股俗气。”

　　“我本来就是一介俗人，你第一天认识我？我就喜欢冰可乐，带后劲儿的那种。”袁心似乎并不在意，呵呵笑着。认识这么久，她知道常遇晴的夹枪带棒，正是她在意你的一种方式。但若换做一般人，她根本提都不会提、理都不会理。

　　“据说长岛冰茶是失身酒哦！”钱小朵不怀好意地笑着，察觉到其他两人都没有接话的意思，连忙转移话题，“我这杯莫吉托就更俗气了……”

　　“别妄自菲薄！”袁心笑道，下巴指向常遇晴，“你当她就是什么仙女？点了杯马天尼，名字听着洋气，颜色看上去清清淡淡，其实酒精含量最高。”

　　三人碰杯，边喝边轻松聊着工作的事、赚钱的事。毕竟在这些事上，矛盾与分歧是最小的。

　　袁心暗中担心钱小朵的状态，她叽里呱啦说个不停，笑得前仰后合，似乎很活跃，但有一些过头。

　　“小朵，对于工作，你有什么打算？”袁心将话题引到她身上。

　　“我暂时不想思考。好好放松一阵子再说！”钱小朵摆摆手，“咕嘟”一声喝下一大口酒，“我们从小到大，不停地学习、工作，像只蠢驴拉磨一样！辞职了，我才知道人生可以很美好！”

　　钱小朵酒量一般，但也许是想借酒释放一下，说到激动之处站起身来，举着杯子扭动着哼起了“麻烦给我的爱人来一杯Mojito，我喜欢阅读她微醺时的眼眸……”

　　正唱得投入、舞得起劲儿，突然脚下一软，狠狠踏在另一个人鞋上，手中仅剩半杯的莫吉托也顺势泼了出去。

　　“对不起对不起！”钱小朵连忙道歉，抬起头来看对方，惊觉对方是个笑容明媚的大帅哥。

　　不过这笑容似乎是冲着袁心而去的。

　　“袁总，你们也在这里玩！”帅哥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钱小朵，你不认识他？以前在青县支行工作的，韩宇。”袁心对着韩宇点头，又问钱小朵。

　　钱小朵瞪大眼睛看着他，没说话。清州银行一共有上千号员工，还在不断流动变化，不认识也属正常。

　　“钱姐姐，你好。”韩宇却轻松认出钱小朵来，“机构部业务培训上见过你，讲得十分精彩。”

　　“你这是妙蛙种子？”钱小朵显然不想再提职场生涯，指向韩宇灰色帽衫上挂着的妙蛙种子徽章，又急忙拿起自己的帆布包，翻出一个喷火龙挂件。

　　“火系克草系，去吧，喷火龙！火焰漩涡！”酒精作用下，钱小朵音量很大。

　　常遇晴和袁心略带尴尬地彼此对望一眼，袁心讪笑着解释小朵的酒量不太好，但心中对于钱小朵表现出异常的社交NB症愈加怀疑。

　　“我输了。”韩宇笑着回答钱小朵，“现在要回宝可梦中心休息去了。”话毕指向他所在的座位。

　　袁心顺着手指看过去，远处七八个年轻男女围成一圈挤在两个小桌拼起的桌边，似乎正在玩桌游。背对几人的两个男生背影颀长，留着干净清爽的寸头，看上去都是帅哥。

　　“回去玩吧，明天见！”袁心收回目光，边说边把钱小朵按在座位上。

　　“阴森森的得找个阳光灿烂的，受伤的得找个治愈系的。”常遇晴优雅地喝着酒，看了眼钱小朵。

　　三人喝了一会儿，便都有些支撑不住。袁心分别把两人送回家后，才回到自己的小公寓。

　　瘫在沙发上回想这一天，信息量实在太大。

　　名牌包滚落在脚边，似乎在发烫。那副枫叶耳钉还静静躺在里面。

　　袁心将它取出来打开，静静地看着两片栩栩如生的枫叶。

　　两人是怎样开始的呢？借着酒劲晕乎乎地回想起来，仿佛如同像一场梦，梦中人的面容是模糊的，射击手套淡淡的皮质气息却很清晰。

　　那是欲望的气息。

　　空窗太久，在尽情绽放的年龄遇到一个不油腻、一直对你好、又能解决欲望的人，即使那人不是季枫……袁心有些不敢深入细想。

　　她拿出手机，点开季枫头像，在对话框里编辑来编辑去，最后又全部删掉。

　　长岛冰茶的后劲儿上来了，袁心懒得再想也想不清楚，昏沉沉走进卧室陷入睡眠。

　　岁末年初，是银行人最忙的时候。年终考核、开门红像是两座大山一般，重重压在每个人的肩头。

　　清州银行几个大股东见国内不断有城商行上市，也提出了扩表、为上市做准备的策略。如此一来，袁心所在的总行管理部门，也被分配了不少存款与贷款任务。

　　自己和韩宇都没有可以背靠的大树，袁心在发愁的同时也鼓足干劲，充分发挥“拼命三郎”精神，跑断腿、说破嘴不分昼夜地营销宣传，终于搞定一家大户，对方同意在其它银行的协议存款一到期，就转到清州银行来。

　　算算这笔存款能完成近80%的开门红任务，袁心才轻轻舒了一口气。

　　这时才意识到，和季枫联系已经是三天前的事了。

　　自从在公寓楼下分别之后，袁心有几次都想问问季枫刘予舟情况怎样了，再告诉他自己已经知道枫叶领带夹的事。

　　话到嘴边却总被重新吞回去。一旦问出口，似乎就表示，自己先示弱、主动求和。与简方深恋爱时，她已经受够了总是先认错的模式。

　　袁心渴望季枫先递过来一个台阶，或者任何类似于台阶的表示，只要有一点点影子，她就会大步迈下去，再还他一个更大的台阶。

　　然而他没有再提起这件事。只是听说她工作辛苦，叮嘱她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时不时给她点杯咖啡，外加一份营养餐。

　　按照袁心有了疙瘩就要解开的个性，她是沉不住气要问个究竟的。然而这次，她也学习起射击运动员“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船”的心态，不再主动发问。

　　袁心当然不会知道，她和朋友在清吧谈笑的夜晚，季枫却再次陷入暗夜。

　　母子二人一回到家中，刘予舟便又哭又笑起来。她有精神方面的问题是真，但经过药物治疗、心理咨询等一切能想到的办法，已经好了十之八九。精神状态是主观的东西，根本无法判断出是有意为之还是疾病使然。

　　然而这也是她的一把利剑，悬在季枫头顶、能牢牢控制住他的利剑。季枫吃什么、穿什么，该怎么说话、什么时候笑，走哪一条人生路、和谁结婚，都处在利剑之下。

　　“这是故意要气死我啊！”刘予舟捶着胸口，“明知道我见不得枫叶形状的首饰……还有你这名字，听见就让人生气……”

　　季枫小时候，刘予舟想起来就会批评他的名字，让他改名。那时候他太小，不懂改名需要怎样的程序，又怕问了会惹妈妈生气，便一直忍受着她的责骂。

　　后来，季林偷偷带他去了枫叶林。红叶漫山遍野，风一吹来，像一簇簇、一片片跳动的火。季枫曾经在书上读到过，枫叶变红是为了留在树上的时间更久、活得更长。

　　初中时，他帮助老师登记成绩时，看到袁心把“季风”错写成“季枫”的试卷，嘴角微微勾起，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名字也还不错。

　　然而刘予舟不会听那么多道理，她只会把“枫叶”与“小三”反反复复地联系在一起，赖在陷阱中不肯向前走一步。

　　这天夜晚，她情绪极其激动，在卫生间里吞下一把药后走出来，得意洋洋地晃着药瓶：“褪黑素，我都吃了。你可以不用再气我了！”

　　季枫飞快背她去医院洗胃，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安静的单人病房中，季枫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始终保持一个姿势，一直坐到天明。

　　刘予舟终于睡醒，吵着要喝水。季枫把吸管杯递到她嘴边，看着她眼角的鱼尾纹愈加清晰，干裂起皮的嘴唇微微蠕动着，她也不过是个受害者。

　　“妈，我准备退役了。”季枫低声说。

　　“早这样多好！”刘予舟十分兴奋，被水呛得直咳嗽，仿佛已经看到了季枫搬回家，按照她设计的轨迹生活下去的图景。

　　“但要等我打完明年夏天的全运会。算是给朱教练，也给自己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