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离婚开始恋爱》月尾竹

21、不需要了

　　孙刚猛地关上门，地面跟着震了震。

　　五年从书房里钻出来，不解地看向他。

　　他脸色不好看地走过去，“还是那个人。我让他带妻子，他把我想成什么人了？也不是人非得让他们过来，只要见一见，咱们过去也可以。上次提到他妻子时，他还一脸轻视，今天就好像全天下人都要打他妻子主意一样。”

　　见五年笑得一脸打趣，孙刚的脾气发出来也成了宠溺，无奈地推一推眼镜，“你还笑？！”

　　五年揉着他的脸，“我们和他们没相处过，总要见过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这个人也不容易。这次我们不能不给顾总的面子，又特别想和麦子合作。
　　下回要是有合适的机会，还是想想他，大半年了，他真的很上心。如果妻子是全职妈妈，他压力确实大。”

　　五年的温柔彻底抚平了孙刚心里的脾气，但压力确实大的熊煜呆在小区门口。
　　因为他看到了网上铺天盖地的关于苏未醒丧偶的话题和文字，连他自己都对自己的存在产生了怀疑：难道说，他和一些小说里写的一样，自己早就死了，只是自己不知道，灵魂一直到处飘荡，寻找自己的妻子女儿？

　　他抽自己一巴掌，疼痛让他清醒过来。

　　他本就不爱妻子，好好做一个丈夫和父亲是他作为男人的责任，死了就是解脱了，怎么可能再回过头来找她们？唯一担心的，是女儿还没成年，妻子没有收入，真的要成为别人的了……

　　总经理的电话在他正伤春悲秋的时候打进来，他立刻收了所有情绪，绷紧背，按下接听键。

　　“看到五年发的PO了吧？她把版权签给海津和铿锵了。”

　　什么？
　　熊煜僵着脸回头，往高楼层看，上面有一户是他才怀着希望去过的，只是不知道是哪一户。
　　很快，他收回视线。
　　刚才已经明确被拒绝，现在得到这个结果，并不奇怪。

　　总经理不等他接话，又说，“算了，这件事已经成了定局，海津顾总和他妻子一起出面，我们拼不过。现在交给你另一件事，会呼吸的麦子正好也在帝都，不管你用什么方法，都要和她搭上线。最好能把她改签到我们这里来，实在不行，也要拿她一个版权。有一才有二嘛。”

　　熊煜没反应过来，“会呼吸的麦子？一直被铿锵捂得死死的那个？消息确定吗？”

　　“确定。五年在微博里说的，还会有假？五年都要和她一起办巡回签售会了。诶，我们的消息怎么这么不灵通？要早知道，拿下她的出版权，那就是稳赚不赔的事。”

　　总经理嘀嘀咕咕地挂断电话，熊煜爬到Po上看一眼，马上回身，正好看到孙刚穿着居家服下来丢垃圾，想也没想，就走到对方面前，还没开口说话，就被人来了个扫堂腿过肩摔。

　　孙刚厉声呵斥，“敢把主意打到你孙爷爷头上来，我叫你天地倒着写！”
　　说着，他丢开垃圾，抡起拳头就朝熊煜胸腹上来。

　　“孙先生，是我……”熊煜赶紧往一旁滚，露出自己的脸，“是我，熊煜！”

　　孙刚的拳头还是往他身上砸了两下，才愣住，“原来是你啊，对不住了。大家都戴着口罩，你怎么像个抢劫犯一直突然朝我跑过来？我可是学柔道的。”

　　他的道歉毫无诚意，还透着威胁。

　　熊煜一边在心里骂，面上却是赔着笑，“是我太失礼了，我只是想来问问，你有没有会呼吸的麦子的联系方式……”

　　“这么晚找她，不太合适吧？她一个丧偶女人还带着孩子，你一个大男人过去，不怕被别人当成色狼吗？”

　　怎么也是个丧偶的？
　　被孙刚防贼一样地打量，熊煜依旧不生气，好声好气地解释，“我明天再过去，想和她谈一谈出版的事情。”

　　想到妻子的话，孙刚收起审度的目光，“这种事，你找铿锵。”

　　“找了！”感觉到可能会被拒绝，熊煜麻利地从爬起来，挡住孙刚的去路，“但是每一次发过去的邮件都石沉大海，打电话过去，也没有下文。孙先生，求你帮帮忙……给我她编辑的联系方式也行啊。”

　　孙刚慢悠悠地推了推眼镜，看入他眼里。
　　其实，眼前这个男人有着二次元人物相貌，只是压抑的气质，让他并不喜欢，但这一次，他仿佛看到了他心灵深处沉重的负累。或许，真如五年所说，他不容易……

　　“他可真不容易！”与之同时，苏未醒坐在沙发里看着手机里的聊天记录，捧着手机的双手止不住颤抖。

　　时间倒回半个小时前。

　　苏未醒和计虞、熊湘湘满怀希望地畅想完未来，各自去卸妆洗漱，收拾行李，苏未醒发现手机里大半年没人说话的同学群突然热闹了起来。一个一个地@她。

　　“醒醒，醒醒，@苏未醒你丧偶了吗？”

　　“@苏未醒你不是和熊煜结婚了吗？熊煜死了？”

　　“怎么可能？我上周才和熊煜吃了饭。”

　　“@苏未醒你真的没嫁给熊煜？”

　　……

　　“那真是太好了！那个时候我就想劝你@苏未醒。就怕你那臭脾气，说了你不听，还和我翻脸。”

　　苏未醒看着聊天界面，摸不着头脑，迟疑着在上面打出一行“我和他结婚了”又缓缓删掉。重新编辑出“为什么”，正要发送，安静了十几秒的界面又有人说话了。

　　“说起来，我们当初也没想到，熊煜真的能把苏未醒追到手。她可是我们大家心里遥不可及的女神。不过是个赌约。”

　　“赌约？”苏未醒喃喃两声，听到遥远的钟声敲响九点，飞快在对话框里打出几个字，“什么赌约？”

　　发送出去。

　　“你还不知道吗？”这一句顿时有十几人重复。

　　苏未醒想了想，回复一条，“没听过说，有点好奇。那个时候，熊煜对我的好，都是因为赌约吗？都是假的吗？”

　　她想，她看到这样的话题，应该是非常难过的，可事实上，心里麻得毫无波澜，仿佛在一点点揭开迷题的答案，只余“原来如此”。

　　同学群里沉默了好一阵，她不再追问，而是和北川说了这件事。

　　不一会儿，北川就给她送消息来了，隔着手机，嗓音都能吼破天，“他娘的！亏得老娘让臭男人把热搜撤了，他这样，真该死了算了。”

　　苏未醒平静地画下一个人物的面部轮廓，眉头未动，“他，给我送三个多月的早餐，是因为赌约吧？”

　　计虞和熊湘湘在楼下做拉伸。手机摆在桌上，开着外放，声音不大，刚好她能听到。

　　“不止。麦子，别想了。”北川心疼地说。

　　笔尖稍用力，画板上划了一道，在帅气的面孔上划出了一道，像是脸上开了一道疤，“我想知道。师姐，我，当傻子当得够久了，不想一直当傻子。”

　　她们的语音被一通电话打断，苏未醒看见来电，是熊煜的号码。

　　“苏未醒，我到北京了，给我个地址，我马上过来。”

　　苏未醒盯着电话，过了一会儿，那头的熊煜不安地又叫了她两声，她才弯起唇，“好。”

　　她给了他一个地址，是附近的一家咖啡厅。

　　她重新化了妆，换上白日里穿过的旗袍，到达咖啡厅的时候，熊煜已经在门口打电话。

　　看到她，他收了手机，傻愣愣地瞅了半晌，扬起笑走向她，她却从他身边走过，一个眼神都不没有给他，“熊煜，我们谈谈吧。”

　　上一次，熊煜打电话来说等他回去后，要和她好好谈谈，后来各自有各自的事情，她又搬到出了他们的那个家，错过了。没想到最终在异地，两人坐到了面对面。

　　侍者把食单递上来，苏未醒随便翻了翻，“拿铁，谢谢。”

　　抬头，却见熊煜翻着食单，一脸纠结。

　　苏未醒安静地看向窗外。
　　帝都的夜，似乎比雁城的要长许多，现在，还是灯火通明的。

　　仿佛，灯光能驱走孤寂。
　　但孤独的灵魂，看到灯光也是孤独的。

　　熊煜点好单，抬眼看到苏未醒的侧颜，神思一荡。

　　他有多久，没有看到苏未醒打理自己时的样子了？这样的苏未醒只是坐着，似乎就能吸引无数人的目光，这样的一幅画面，似乎，像会呼吸的麦子漫画里的一个孤寂又美好的角色。

　　“我一想起答应过你，就想办法来帝都了。苏未醒……”

　　“不需要了。”苏未醒打断他的话，回过脸来，朝他温和一笑，但细看，这笑里只有疏离和冷漠。像是在面对一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

　　她接过侍者递来的咖啡，道了一声话。侍者脸红地多看了她几眼，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熊煜突然觉得有什么堵住了喉咙口，因为，她对侍者的笑都比对他要亲切些，“你什么意思？”
　　他的声音压低了，隐隐有要发怒的迹象，微偏的脸露出嘴角明显的淤青。

　　苏未醒有些疑惑却假装没看到，“你从来不曾活在我们母女的生活中，以后，也不必了。我来，只是想让你在离婚协议上签字。我们卖掉房，分掉财物，以后，两不相干。”

　　熊煜挺直的背僵住，“我大老远跑帝都来，就是来听这个的吗？”

　　“不。你是来工作的。”苏未醒平静的笑着，如利刃，朝他撑起的表象上划下一刀，“只有工作能让你付出行动。”以后，在她的生活里，也会将事业看得很重很重，和女儿同等重要。

　　“不工作，我拿什么养活你和湘湘？！”熊煜有些无奈，端起咖啡喝了一口，不是他喝过的最好的，却是他私下里也要犹豫许久才会喝上一回的价位，“我知道我有些事情做得不好。你不满意的，我以后慢慢改。总不能动不动就离婚。好好的一个家，不能说散就散了。”

　　家？
　　苏未醒垂下眸，浅浅喝一口，皱起眉。
　　她不喜欢喝咖啡，苦得让人心里发慌，但再怎么苦，也不及她意识到家不是家时的滋味。
　　“你不是做得不好。而是，什么都没做。就和你从来不曾存在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