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夜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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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跟在我后头？”
章温珩揉了揉额头，无奈地问。
虞仲瑨似乎觉得自己做错事，低着头，低低地回道：“方才听师尊一提，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也落了东西，便想折回去拿，走几步后看到师尊不知为何往这条巷子里走，以为这条巷子有古怪，便……便一路跟过来了。”
至于为什么不出声，章温珩自己在心里都能给他补上，无非是一看师父不动声响地往这里头跑，这里头定有什么好玩的东西，揣着少年人好奇的一颗心，又怕出了声，师父不带上自己，便悄默默地跟着。
这么一想，虽然仲瑨平素里看着是少年老成，但某些时候，少年的心性还是有的。
只是，章温珩原本就不打算带虞仲瑨一起，他是虞仲瑨的师父，半夜里偷摸着去别人的家里，这样不光彩的事情，他怎么能让虞仲瑨知道。
他正要捏个借口出来，谁知虞仲瑨先一步开口，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这条巷子我记得，往里头走，便是白日那对母子的住处，师尊是要去调查那块石头吗？”
可一瞬间，虞仲瑨那张脸又变得黯然，看了他一眼，又抿着唇道：“师尊是不是没落下东西，只是觉得仲瑨碍事，所以想把仲瑨支开。确实……仲瑨修为不高，无甚作用，师尊这般想，自然也是……”
章温珩连忙打断，急急说道：“怎会这么想，我只是、只是……突然起意罢了！这不是去戏台的路上，突然看到这条巷子，觉得是个缘分，既然如此，不如就再去探查探查。本打算有了结果，回去同仲瑨一块商讨，既然仲瑨来了，便……”
他捏着鼻子，不情愿地应道：“便一起罢。”
师父的尊严，大不了日后再循序渐进地补上。
只是章温珩在一旁咬着唇纠结，虞仲瑨则低着头，悄悄勾起嘴角。
走到巷子里头，灯火便不似外头通明，这也正常，许多人家为了省些油钱，早早地便将灯火给灭了，上床就寝。
到了中年女子的家门口，看着也是漆黑一片，章温珩施了法咒在自己和虞仲瑨身上，隐去身形声音，直接穿墙而过。走到门内的院子里，章温珩忍不住瞥了一眼虞仲瑨，但他徒弟脸上惯常是没有什么神情变化的，现下也瞧不出什么动静，让他心头那点愧为人师的内疚多少轻了些。
章温珩不晓得那块石头在哪，只能一间一间房找去。所幸这中年女子的家中就两间房，一左一右，他便先去了右边那间。
刚一进去，章温珩的心不知为何，莫名一跳。
他抬头打量着房内，并没有什么摆设，只一张木桌，几把椅子，角落摆了张床，接着窗外漏进来的月光，可以看到床上的人睡得正香。
不对——
章温珩猛地抬头，看向窗户。
今夜风大，虽说是夏日，但开着窗吹一夜的风，身子弱些的也会着凉，那中年女子那般仔细她的孩子，怎么会让她孩子开着窗睡觉。
他快步走到床前，只见那床上躺着个少年，呼吸声绵长，睡得正是香甜，但奇怪的是，在他的脸上，嘴角大弧度地勾起，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未等章温珩反应过来，身后的虞仲瑨忽地冲到窗前，一个翻身跃了出去。
“仲瑨——”
章温珩一声呼声没止住，床上那陷在诡异状态中的少年突然发出嗬嗬的声响，他短促地望了一眼那少年，心下诸多念头只匆匆掠过一瞬，便下了决定。
他布下一层灵气在少年周身，感应着自己那块玉佩，急急地追出窗外。
天色浓得像墨的一样，巷子里几乎没有行人，章温珩心里记挂着虞仲瑨，灵力不住地往脚下灌，一追竟追出了京都城外。
城外有几座青山连绵，进城时并未看出有什么异样，如今章温珩一路追到山上去，只觉得这山里草木郁郁葱葱，却是半点活物的气息都没有，寻常山林深处的虫鸣鸟叫一声也听不见，四周静谧得令人胆颤。
玉佩上的感应遥遥传来，显示玉佩的主人就在不远处，章温珩摸索着追过去，结果追到了一处山洞。
山洞四周留有阵法被破坏的痕迹，却看不出布的是什么阵法，他刚要走进去，却见虞仲瑨神色凝重地走了出来，所幸除了一身衣服乱了些，看上去并不像受了伤的样子。他舒了一口气，几步上前，皱着眉头问道：“方才你跑那么快做什么？有什么事可与师父先说，你一个人追出去，万一真遇上危险怎么办？”
虞仲瑨却不应他，只暗自垂头，不知在沉思些什么。
“仲瑨？”
章温珩心下有些没底，他扫了一眼虞仲瑨，另一边放出一道灵识探查山洞内的情况，可奇怪的是，那山洞里什么都没有，他仔仔细细搜寻了两遍，仍然是什么都没有看到。
这山洞有古怪，而仲瑨身上也有古怪。
仲瑨为何那么笃定地追出窗外？
他是在看到窗外有什么吗？
可是如果窗外真有什么，为什么仲瑨会先于他察觉到？
他的心头似有一把无名的火在烧，把他的怀疑越烧越旺，把他思绪中所有阴暗的思绪分毫不生地挖了出来——虞仲瑨肯定有事瞒着自己！难不成、难不成是钟俨有什么事要和虞仲瑨监视着自己？
虽然不合时宜，但是章温珩乍然之间，突然想起了那晚，虞仲瑨莫名出现在钟俨院子里的事。
那晚仲瑨真的是冥冥之中感应到虞伯达的存在，才会到钟俨那去的吗？
火烧灼着他心头，那些念头让他喘不过气，他急急地抬起头，目光囫囵地扫过虞仲瑨，迫不及待地想要从他身上得到一个准确的答复，让他嘲笑自己的多虑，鄙弃自己的怀疑。
“虞仲瑨！”
他喊了一声。
虞仲瑨猛地抬起头，他方才察觉到一缕魔气，跟着追到这山洞，只是到山洞时，山洞里什么都没留下，只能根据洞外阵法所溢出的魔气来推测，曾经有人在这里使用过魔气，或者说，待在这里的人，就是魔修。
只是他一时情急，竟然全然忘了章温珩还在，直到在洞内，得到蔺昙袖提醒才惊觉，章温珩追了自己一路。他可以解释，这没有什么，只不过是再撒一个合适的谎，去欺瞒章温珩而已。
他一直都是如此做的。
一直都是如此。
可凭什么！
凭什么只有他要受这么多的苦？凭什么要他家破人亡？凭什么要他编着一个又一个的谎言，去欺瞒、欺瞒章温珩？
凭什么！
过往历历在目，心口有一口郁气堵塞，难以抒怀，他看着神情低落的章温珩，眼中情绪不断变化，被垂下的眼睫遮住，最终他只是低低地回道：“我不想解释了，师尊。”
章温珩胸口蹭地一下烧起一把怒火，气势汹汹地袭向他的四肢五骸，他疼惜虞仲瑨，但凡今晚虞仲瑨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他都愿意继续相信，做好一个师父应该做的事。
他始终愿意相信虞仲瑨。
可虞仲瑨紧抿着的唇告诉他，无论他怎么想，虞仲瑨什么都不愿交待。
满心的怒火烧得他胸膛隐隐作痛，只觉得这么多日来，他所有的心血与努力，对于做好一个师父的希冀和计划，都在虞仲瑨这一番沉默中荡然无存。
怒火烧到最后，只剩下疲惫与失望，他想到初时那会，刚刚看到这个崽子的时候，谈不上十分的喜欢，可是后来，他是真的想要好好栽培虞仲瑨的，人心是血肉做的，他也会为虞仲瑨一时的嘴甜而忍不住喜悦，也会为了那一句师尊，觉得自己可以再努力一些，再多教一些，再对虞仲瑨好一些。
只不过，现下来看，或许虞仲瑨并未真正将自己看做他的师尊。
他早该看清楚的，自择堂后，虞仲瑨已早早疏离了自己，那些患得患失，不过是自己一直在庸人自扰、自作多情罢了。
章温珩只觉得心不住地往下沉，就像钝刀子磨肉，里里外外割了细细碎碎的口子后，又在酸水里泡着，为什么所有他真心以待的人，都会不动声响地离去呢？
是他的错吗？
是他合该得到如此下场吗？
很久很久，两人无言的对峙被章温珩打破，他哑声道：“仲瑨，师徒之间，总归还是需要一点信任的，你既然不想告诉我，自然是因为你不愿信我。”
“你已择了器堂，我也没什么好教你了的，你我之间这师徒既然相处不快，不如回去之后，由我向掌门和钟俨师叔告罪……”
“还你一个自在便是。”
作者有话说第26章 夜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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