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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从头开始就都是算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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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尊见二公子向自己下战书,却未顺着他的话继续,反问道:“依循先君定下的规矩,终有一日会轮到你登位,何必急于一时?”
二公子道:“你一心复辟祖制,我又怎知能等到这一天,索性如今咱们就依循祖制决一胜负。”
魔尊摇头道:“我并没有此意,更不会与你决斗。”
听二人对话,莫柏渊觉得讽刺,为了权位,这二人都摒弃了自己的初衷。
见自己的大哥不买账,二公子瞥了鸠翁一眼,道:“我是不希望你复辟,但我并未想复活什么魔兽,你可有想过,若是遭人利用,那幕后之人让你我兄弟相争两伤,居心何在?”
确实只凭鸠翁一人指证,不足以定论。
吴嗔方才站在莫柏渊侧后方一句话都没有,这会儿斜向跨出一步,道:“尊主,此事臣还有一事禀告。”
他自行改了称呼,也就是承认自己就是吴嗔了。
魔尊的神色舒展,开心溢于言表,向他笑道:“你讲。”
吴嗔言道:“为小渊换烬心草的先君手札被臣临时做了手脚……手札中记载复活魔兽的阵法不尽不实,但方才,鸠翁所用的阵法,却并非是手札中记述的那样。”
说着他转向鸠翁,道:“翁长不打算解释一二,方才的阵法,是从何处学来的?”
事至此时,莫柏渊才不由得心中赞叹,当日吴嗔一句“我帮你投石问路”,一夜之间,他就将事情算计至此。
正如下棋看三步,并不难,但三步都看准,却不简单。
鸠翁的背后便是那个想要复活魔兽的鬼面人,说不定正是当日与自己在鬼玄司交手的那个。莫柏渊知道,吴嗔的算计并不止于此。
果不其然,鸠翁毫不慌乱,言道:“自然是金白君告诉老朽的,诸位可知这金白君,魔君口中怂恿先君意图不轨之人,而这人就是我家二公子!”
二公子饶是如何有处变不惊气度,听了这样的胡话,也气得变了颜色,冷喝道:“翁长到底在胡说什么?”
鸠翁道:“二公子母家的小名是‘铂儿’,只有自先夫人魔灭后,大家早将这个本来就极少人知道的称呼忘记了吧。”
这个小名,是二公子的生母取的,但很少在人前称呼,若非鸠翁挑明,莫柏渊脑海里几乎没有这一条信息的。
铂字,拆开可不就是金白吗?
二公子怒极反笑:“娘亲给我取的小名,竟然成你们攀诬我的缘由,当真可笑!我从来不是什么金白,更不知道什么金白!”
魔尊眼见时机到了,再闹下去反倒容易生变,见好就收呼喝一声:“给我拿下!”
左右侍从便要动手。
一众侍从将二公子围拢当中,吴嗔却身影一闪,揉身进了包围圈,挡在二公子身前,道:“且慢动手。”
一时间众人看向他,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魔尊见本来即刻就能将这个和自己政见不一的弟弟拿下,吴嗔又突然跑出来横插一杠,脸色也不好看了,沉声问道:“大智者这是做什么?”
吴嗔不理他,转向鸠翁道:“你怎知道金白这个称呼的?”
鸠翁理直气壮,答道:“自然是手札上看到的!”
未等吴嗔说话,二公子抢先道:“那手札我从头看到尾,何曾提过金白二字?”
吴嗔微笑应道:“正是,手札上金白的名字,全被我毁去了。”
鸠翁不傻,瞬间就明白自己中了吴嗔的连环套,也确实是他大意,一心想看手札中的阵法,却发现被毁了大半,失望之余就没再细看,不曾想,吴嗔就连当日撕毁手札的页码都是算计好的。
他一时语塞,脑子飞转,终于道:“二公子您也曾向老朽直言讲明。”
问答虽然圆上了,但众人都看出了牵强。魔尊已经极为不悦,本来吴嗔承认了自己的身份,让他喜极,结果发现吴嗔并非一心帮他。
只稍微想想,他就明白了——他在还二公子魔骨的活命恩情,他向来都是这样有恩必报,正如从前,为了报自己的救命之恩,去暗杀先君。
他呆愣愣的看向吴嗔,见自己的三弟也正满面笑意的看着他,那笑容里满是欣赏和安心,他忽然觉得吴嗔离自己很远,越发远了。
他懂他,却从来都不曾给过他尊重。
一晃神,见吴嗔向他走过来,附身在他耳侧低语几句,魔尊耳朵在听,脑子里却还总是刚刚的恍惚,只觉得身边这人清冽的声音在耳边低声言语,熟悉又陌生。
直到吴嗔话都说完了,向后退开数尺距离,面带笑意看着魔尊。
魔尊才回了神,又去回想他刚才说的,脑子怎么也凝不起神,索性顺着他的意思,道:“罢了,去请大医者来。”
此言一出,一些近侍、鸠翁乃至二公子都面露惊诧——大医者,不是死在魔尊新婚夜,他新婚夫人的手上了吗?
鸠翁心里翻腾,正因新婚夜,魔尊夫人杀了大医者,才传出魔尊认为宗族不敬尊上。
而后他千方百计得知魔尊欲秘密屠城,才决定伺机而动,正好借屠城的满城尸殍行魔灵血祭的仪式,复活魔兽。
原来……从头开始,就都是算计,自己早就是那瓮里的王|八。
稍一回神,鸠翁便知道吴嗔要魔尊要做什么,大医者的看家本事,正是窥见目标的记忆如此一来,二公子当然不是金白,自己的其他秘密也将白于众人。
怎么办?
不及多想,魔尊一道束身咒落下,他动不了了。
紧接着,大医者的银针刺入鸠翁的脑袋,医者闭目凝神,现场安静极了,只有天空的瞬息变换,明暗恍惚。
半盏茶的功夫,医者睁开了双眼,道:“微臣所见,教授鸠翁咒法那人脸戴鬼玄司的鬼面具,但身形与二公子相差甚多,该真的并非公子,除此之外……很奇怪,”说着,他顿住了,看向魔尊,才继续道,“那人还交予鸠翁另一要务,可至于是何事,微臣不敢说……”
鸠翁听了,心中暗自一惊,怎么可能不敢说,他为何对自己手下留情?难道也是金白君埋在魔界的一颗棋子?
“但说无妨。”魔尊问道。
大医者面露难色,道:“另一要务是,挑明……挑明尊主心系大智者,与宗族小姐成婚,不过是……不过是……”
他话语声音越来越低,饶是如此,依旧惊得众人将目光投向魔尊。
莫柏渊在一旁听着,心道,这话倒是不假。只不过,这第二个任务怎么听上去,如此上不得台面。
但依旧能挑起宗族对魔尊的不满。
果然魔尊拍案而起,喝道:“岂有此理!本尊与夫人新婚燕尔,是谁传出这等不入流的言论!”
他断喝出声,大医者站在一旁不敢言语了。当日魔尊新婚与夫人言娜闹得那一出,近侍、二公子等人也都悉知,言娜称,魔尊忘情之时,口中喊的人是“阿嗔”。
只是经此一遭,大医者被言娜当场了结都是做戏的手段,谁又知道这一段是不是二人当日为了激化矛盾,信口胡说。
本来大医者死而复活,极好的消弭了流言,却又被这本该死了的人把节奏带回去了。
魔尊这边的人,一个个如同霜打的茄子,低头不语。
“尊主,”正这时,一人的声音打破沉寂,众人循声望去,正是一直坐在一旁,从进来到现在一直闷不吭声的三公子莫柏渊。
莫柏渊起身,行至吴嗔身侧站定,向魔尊行礼道:“臣弟与吴嗔的情谊,尊上早就悉知了,不如趁着今日这当口,向诸位言明了,免得平白污了二位的清名,更惹得嫂子闹心。”
这话出口,吴嗔略感诧异,他显然没想到,莫柏渊话茬儿跟得如此快。
此举是把魔尊的心思放在火上烤,当初他在权欲和私情二者之间舍了吴嗔,而后觉得撕心裂肺的痛。
如今再让他选一次,他该如何选择?
魔尊自己也一直都没有答案。
时间在他的世界里像是静止了片刻,他看向吴嗔,也不知怎的,满眼都是那人一袭礼袍在他面前引刀刎颈时决绝的眼神。
莫柏渊说了这话,眼见魔尊怔忪难安,心里竟然冒出一丝给吴嗔出气了的爽快。
“尊主,”吴嗔清透的声音,让魔尊回了神,只听他继续道,“尊主曾答应微臣,此次事了,允微臣一个心愿,无论何事。”
说着,他单膝跪下,道:“微臣请尊主允许微臣辞官常伴三公子左右。”
话,像是浇在火上的一桶热油。
吴嗔抬眼望见,魔尊宽大的袖口中,手握成拳,骨节发白。
所有人都看向魔尊,他若是允了吴嗔的请求,大医者的话,不攻自破。
正此时,被晾在一旁的鸠翁脚边突然撕开了一个黑洞洞的口子,几乎同时,一只手骤然伸出来,拉住他脚踝,就将他往洞里拽。
又是空间法术!
莫柏渊无暇多想,他身旁一名侍者腰间挂着一条精钢锁链软鞭,被他抄手扯下,一鞭甩出,鞭头绕住了鸠翁的左手。
两相拉扯,僵持不下。
星火之间,那黑洞的裂口里,一人窜出半个身子,手持长刀,一刀砍在鸠翁手腕上,随着鸠翁一声惨呼,他被拽紧裂缝。
缝隙瞬间闭合。
只留了一只手在地上。
一切发生得太快,没人料到此番变故,更没人想到从来都不着调的三公子,有这样的身手。
莫柏渊啧了一声,暗骂忘川流滴来不及标记下,讪笑道:“可比打地鼠难多了,跑得太快,”说着,他向大医者道,“这人身量,与鸠翁记忆中的金白相较如何?”
医者向他施礼:“回三公子,有些相似,但事发太快,卑职眼拙……”
倒是了,确实可能看不真切。再看地上那只断手,还在缓缓淌血,有些狰狞。
木已成舟,空间法术难以追逐,吴嗔索性拍拍莫柏渊肩膀,又转向魔尊,深施一礼。他没说话,可众人都明白他的意思——刚才的请求,请尊主应允。
魔尊本来想着,借由鸠翁被劫掠发作一二,将吴嗔说要退隐的事岔过去,可经此一个动作,他就知道,吴嗔去意已决。
除此之外,他还深信一理,凡事若是有片刻的犹疑不决,便是日后生出后悔的苗头,正如此时,他依旧做不到想都不想就坦然承认自己有意于他。
无论他能否对这份感情回报,自己都愿向宗族请罪,而后禅位……
对他,终归不是不顾一切的疯狂。可能放手,于他于己都是放过。
又或者说,再选一次,自己还是会选择权势尊位。
魔尊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再睁眼时,他叹道:“好吧,依你。”
这话说得就很……
腻歪。
眼看闹剧落幕,二公子御下不严,失察失管,又对尊上不敬,被罚府邸禁足三百年。
这三百年,魔尊若是细细谋算,足以布局很多事情,只是再没有吴嗔帮他筹划。
吴嗔看向莫柏渊,众目睽睽,他一手揽了三公子肩膀,笑道:“今后我可就要一直赖在小渊府上了。”
突然这样一句,本在走神的莫柏渊被惊得一个机灵,见除了吴嗔,周围许多人也都正看着他,只得顺着他的话茬笑道:“我不想窝在一个地方,没意思,不如今后你陪我四处走走。”
吴嗔安慰似的轻捏他肩头,答道:“当然。”
话音刚落,莫柏渊便察觉到一股熟悉的吸力袭来,这一世的往后余生,将归还于曾经的吴嗔和他的三公子莫柏渊。
无论二人真情还是假意,终能远离是非纷扰,闲散安逸。
但莫柏渊知道,魔界的事情还没有完,依照冥界【祖上十八辈儿随便查】的记档,吴嗔的后世还与魔界有很深的纠葛。
只是那时,事态变迁,物是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