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贝尔的歌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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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唱了一首歌。
他的指尖在怀中的银弦古竖琴间跳跃。
一首古老的歌谣，有些厚重沉闷。
隐藏着岁月的痕迹，也许有些淡淡的哀伤，但更多的掩埋在风雪之中。
与整座大厅的氛围格格不入。
戴安娜坐在他的身畔，埋头在膝上安静地听着。
雷加的声音刚刚改变，还有着少年人的清越悠扬，吟唱下却被莫名的忧郁掩盖。
就像他身后笼罩的阴影一样。
盛夏厅诞生的王子，他仿佛背上了诅咒。
小公主托着腮，跟在他后面哼唱起来。
她还是很稚嫩的声音，在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面前显得十分纯洁。
并不突兀，尾音是不自觉的上扬和强行压下。
她不懂这里面的悲伤。
他们无需站在高台上，就已足够瞩目。
大厅的笑声、喧闹声骤然静了，交谈声被刻意压低了不少，转而在竖琴的弦动和低吟浅唱之下。
它在太后的舞厅内回响，银镜反射着烛火和火炬的光辉，映照在王子和公主的身上。
他们的银发闪闪发光，而后在乐曲下转为流动的银色月光，静谧柔和，却又光彩照人。
少女们的目光汇集到了王子身上，他穿了一身华美的银色长袍，可光影变幻间远远没有那副容貌动人，尤其是忧郁的紫眼，让人心碎的眼神。
他唱的比任何一个歌手都要好。
虽然不是常见的，南方的贵族女孩最爱的歌谣，欢声笑语，甜蜜粘稠。
他唱着塞外的风光，吟游诗人“贝尔”一路南下，沿途经历的北方风雪。
他进入了临冬城，为公爵献唱。
雷加抬起了眼，手下的琴弦声变得跳动愉悦。
是宴席，他一直为领主弹琴作乐直到午夜。
“你要什么？歌手。”
威严的声音响起，高高在上。
雷加指尖的琴弦一顿。
公爵为他的技艺感动，许诺他自行挑选东西作为奖赏。
“我只要一朵花。”雷加微笑着。
——贝尔回答，
“临冬城的花园里绽放得最鲜艳的那朵花。”
时至冬雪玫瑰怒放，没有花朵能比它更为珍贵和稀有。
公爵命人前往他的玻璃花园，摘下最美丽的冬雪玫瑰，作为歌手的报酬。
但他消失了，当黎明到来。
一同消失的还有公爵仅有的女儿。
只有冬雪玫瑰留在空荡荡的床上，碧蓝如霜。
他偷走了她。
雷加唱着，戴安娜停下了。
他是个小偷，她突然想。
他们消失了，消失了。
歌声陡转直下，成百的乌鸦被放出搜寻。
没有人能找到。
公爵一病不起。
曲调转为阴沉，仿佛葬礼前的安眠。
这真的个悲伤的故事。
如果她丢了，妈妈会伤心死的。
公爵他在等着死亡的降临。
但是等等，他听到了婴儿的啼哭。
戴安娜眼前一亮。
他一跃而起，雷加垂下了眼眸。
他修长精致的手指划过竖琴，一阵颤音。
他在女儿的房间里找到了她。
正在熟睡，怀里有个婴孩。
原来他们一直藏在临冬城的地窖。
死人的地窖，先辈们安眠的地方。
没有人知道歌手去了哪里。
雷加正要结束他的歌谣。
戴安娜看着他，轻声道：“我觉得还没结束，哥哥。”
她感受到了沉重的悲伤，压在心口沉甸甸的。
雷加顿了顿，继续唱了起来。
多年后塞外之王率领自由民南下。
年轻的史塔克大人领军迎战。
他杀了他。
他杀了他，戴安娜重复着。
她瞪大了漂亮的紫色眼瞳。
雷加的指尖轻轻掠过，掀起片刻波澜。
因为在决斗中，他无法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下手。
他就是昔日的吟游诗人贝尔。
雷加手下一顿。
但诸神诅咒弑亲者，即使是无意中犯下的错误。
戴安娜仰起头，她似乎知道结局了。
史塔克大人归来时，枪尖上挑着贝尔的头颅。
他是胜利者，但是诸神惩罚了他。
戴安娜眼中满是悲哀。
他的母亲远远望见后，从高塔上一跃而下。
雷加唱到这，看向了戴安娜，冲她微笑着。
明明是微笑，却流露出一股悲伤。
戴安娜怔怔地望着他。
“后来史塔克大人呢。”戴安娜轻声问道，“他知道真相吗？”
雷加想伸手摸摸戴安娜的银发，后又停住。
“他知道。”戴安娜低下眼睫，“怎么会不知道呢。”
雷加沉默着点点头。
他又唱了起来。
故事的结局。
做儿子的也没活多久。
像是个荒诞的笑话。
他后来被某位领主剥了皮，做成了斗篷。
雷加一句带过后，唱回了玻璃花房里的玫瑰。
戴安娜伏在他的膝上。
蓝色的冬雪玫瑰，纠缠着盛开了大片。
甜美的气息，碧蓝如霜。
……
贝尔唱了一支冬雪玫瑰的歌，他偷走了临冬城的冬雪玫瑰。
布兰登揪了揪小妹的鬈发，无情地嘲笑着。
“哈哈哈哈……奈德你看，莱安娜哭鼻子了。”
他凑过去促狭地笑着。
莱安娜气鼓鼓地回了头，一抹眼睛。
“我才没有，布兰！”
她很不服气地一哼，抬起头鼻尖微翘。
灰色的眼睛，像是冬日融冰的湖泊。
“你喜欢王子吗？”布兰登不依不挠，继续逗着她。他笑起来狂放不羁，露出一口白牙。
莱安娜的脸红了，艾德在一旁忍着笑。
她有些别扭，却仍昂起头。
“为什么不喜欢？”
莱安娜低头握着酒杯，小声嘀咕着。
“他长得很好看，唱歌还好听。”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肯定地点点头。
“他唱得比我听过的任何一个歌手都要好！”
“最高赞誉。”布兰登挑挑眉，“可是莱安娜，我数了数，你听过的歌手。”
他比出一只手，摆了摆，语重心长：“不超过五个。”
莱安娜撇了撇嘴。
“我说的实话，布兰。”她趴在桌子上，“刚才他唱的冬雪玫瑰，跟以前的都不一样。”
歌手们几乎都会唱这首歌。
“确实。”布兰登这回也不开玩笑了。
艾德摸了摸莱安娜的鬈发。
“我记得你最喜欢冬雪玫瑰，莱妮。”
北境少有娇艳的花朵，因为太过于严酷寒凉。
而大片的冬雪玫瑰怒放在临冬城的玻璃花房里。
珍贵、美丽，大多存在于传唱歌谣的口中，很少能有人见过。
莱安娜的眼里仿佛倒映着蓝色，浸没在冬日灰色的湖泊中。
“那是当然！”她雀跃着，“花房里的冬雪玫瑰开的可好了，香味特别好闻。”
“布兰，奈德。”莱安娜托着腮，有些低落，“你们什么时候回来，都没人陪我玩了。尤其是你，奈德。布兰走了每年还会回来几次，你走的这一年什么消息都没有。”
“听说你是去艾林谷当养子？”莱安娜鼓鼓嘴，很不高兴，“为什么大人总喜欢把孩子送走，而且还那么远。”
艾德只得尴尬地笑笑。
布兰登在一边不以为然。
“好了，莱安娜。”他抱着手，如今已有了少年矫健的身姿，“就算我们不去当养子，以后也会成为别人的侍从、侍酒的。”
“人都是要长大的，长大了就要离家。”他不在意地努努嘴，“莱安娜，你以后也是。”
莱安娜愤愤地：“那我才不要长大！”
布兰登笑看着她：“可你之前不是还想着快快长大，好以后骑马吗？”
莱安娜哽住，她一脸嫌弃：“布兰你现在越来越讨厌了。”
艾德在旁边岔开话题，他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这么说来，歌谣里的史塔克公爵好像也叫布兰登。”
莱安娜眉开眼笑，跟着一起促狭他。
布兰登喝了一大口酒，耸耸肩：“奈德你还跟以前一样，这笑话真冷。”
他说着也随之哈哈大笑：“不过……我可不会有一个女儿被歌手偷走。”
……
王子的歌声使人潸然泪下，他唱了一首又一首。不同于冬雪玫瑰，之后的是南方常见的欢快的歌谣，似乎把此前的悲伤冲淡了不少。
他很少唱这些，但是戴安娜听得很开心。
最后一首是我的恋爱季节。
雷加告诉黛安，她出生的时候，他在产房外唱的就是这首歌谣。
它的曲调悠扬，却又带着一抹甜美的哀愁。
戴安娜也许不懂，但是大厅里的少男少女多少都被撩动了心弦。
恰好的年纪，恰好的季节。
脸上悄然的红晕，和眼波的流动。
“我爱上一位美如夏日的姑娘，阳光照在她的秀发……”
瑟曦始终在认真听着，捂着胸口，那对碧眼熠熠生辉。她甚至觉得这是王子为她而唱的歌谣。
当他怀抱着银色的古弦竖琴在大厅演奏时，根本不像是凡人。
对，他有着古瓦雷利亚的血统，巨龙与诸神的血统。瑟曦几乎被那双忧郁的紫眼淹没。
他一定受过伤，而只有自己能抚平伤痛，如果她嫁给王子。
瑟曦的脸上是淡淡的红晕。
“我爱上一位白如冬雪的少女，月光映在她的耳鬓……”
耳边突然传来轻声的哼唱，掺入了王子的歌声中。
瑟曦蹙起了眉，一看，果然是她那蠢弟弟。
詹姆正小声地跟唱着，他唱着其实也还算好听。
金发披散肩头，一双绿色的眼瞳专注而又认真地看向某处。
眼中有月光的倒影。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贝尔的歌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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