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正午月光

42、第 42 章

　　一个即将三十岁，事业无成，被男人甩了三次的女人，却并没有像常人想象的那般垂头丧气，失败和伤痛，以及那些岁月给她的不仅是磨砺，也是崭新的重生。
　　第一次她没有理会别人同情、好奇以及幸灾乐祸目光和询问，第一次，她不再为自己有可能做一辈子的剩女而害怕，第一次，她为自己还能在父母身边而庆幸，第一次，她的生活只有自己，没有男人。
　　因为Ada即将生产，于是何意轩也将她送回了家乡，渐渐他也将工作转移了回来，于是，
　　她能聊得来的朋友又多了一个。怀孕的难过和不便使Ada变的沉默很多，可是看上去气色倒好了些，或者是即将做母亲的缘故。哪怕现在的生活不是她想要的，孩子依旧还是她的。这就是母爱的力量。
　　对于何向薇与陈柯宇的分手，Ada只说了一句话：你会比我幸福。
　　面对生活给予的波折，有的人选择了顺从，而有的人却坚持自己，但是更有的人，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于是，看着Ada，何向薇知道自己没有遗憾。
　　又是一年的春节即将来到，过节的气氛似乎连冬天的寒冷也要被赶走了。作为何意轩的新助理，何向薇除了参与公司的一切庆祝活动外，还承担了家族聚会的安排任务。由于何意轩也Ada都打算在家过年，于是何家的春节格外热闹。
　　春节前夕，何向薇被母亲派出门去采购，当她手拿着满满的年货走出商场时，头脑里清晰地闪过去年的情景，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可是却再也见不到同样的人，也再没有同样的心情。
　　她微微苦笑，独自拎着东西一一放到车上，看身边的人们和家人笑语欢声，看他们结伴离去。而她，一个人走。
　　天空飘起了细碎的雪花，红灯亮起，她将车子停在停车线前的一线，电话响了。异地的号码，陌生的口音，对方自报家门：我是林蔚安小姐的助理。
　　过年前的喜悦也没办法冲淡见到往日情敌的沮丧，何向薇在听到对方助理的第一句话开始，就在思考怎么才能不去见他们，可是，最终，她仍坐在了林蔚安的面前。
　　开阔的酒店餐厅里在上午时间几乎没有人，只有三两个服务员站在远处。林蔚安就坐在何向薇的对面，她拢着裘皮大衣，戴着宽沿的帽子，即使在室内，也没有摘下帽子下的面纱，可即便如此，也看得出她露出的下巴较之前尖瘦了许多，脖颈处唯一露出的一点巴掌大的肉也开始松懈。这次，她没有吸烟。
　　或许是何向薇看的太入神，以至于林蔚安颇有些不耐烦地道：“你喜欢站着说话？”
　　服务员送上柠檬水，低声问两人还要点些什么。何向薇表示不用，林蔚安更是连话都未说。
　　“找我什么事？”待服务员走后，何向薇开门见山地道。
　　林蔚安沉默了一下，才略带沙哑地道：“看来你过的还不错。”
　　何向薇挑了挑眉：“托大家的福。”
　　林蔚安似乎是想冷笑，可是却只是微微地喘了口气，这才道：“你不想问从南过的好不好？”
　　“不想。”何向薇看着她，发现面前这个女人不知从何时开始，就连连续地说话都有些吃力。
　　“你病了？”她问。
　　“不关你的事。”林蔚安似乎有些生气，提高了声音：“你真的不关心从南？”
　　“他有你和沈小姐，又能坏到哪里去。”何向薇淡淡一笑：“您不是他最亲近的人吗？”
　　林蔚安看着她，似乎想看出她说这番话时怀着什么样的心情，过了一会儿才道：“没用，你和我赌气都没用，你心里还爱着他。”
　　何向薇冷笑：“你今天找我就为了说这句话？”
　　林蔚安听了，顿了顿，这才道：“他病了，你去看看他吧。”
　　仿佛有什么狠狠地在心上敲了一记，以至于过了一会儿，她才恢复了正常呼吸：“你说什么？”
　　林蔚安没有看她：“你去还是不去？”
　　“我去了怎样？不去又怎样？”何向薇道。
　　“你……”林蔚安似乎气极，缓了好一会儿才喘息地道：“能说出这种话……你心里究竟还有没有他？”
　　何向薇挑了挑嘴角，脸上却半点笑意也无：“有又怎样，没有又怎样？你能放任我们在一起吗？你要我去探病，认为这是对他的安慰？错了，只要你存在一天，我们就不可能在一起，就算我去看他多少次，也弥补不了你对他造成的伤害。到了现在，你难道还不明白？你若真心疼他，就不会三番五次横在我们两个之间，你要是还关心他，也不会在不放他走的情况下，还来求我去看他。你知不知道，这样的见面，每一次每一次，都是对他最狠的折磨？！你的凭借着对他的恩情要挟他，让他一辈子留在你身边，不能幸福，也不能拥有自己的生活，让他一辈子都活你用感情做成的枷锁里。而你呢？还要偶尔摆出一副心疼他的模样，让他尝一点甜头，然后，再硬生生地将幸福从他手上剥夺去。你说我没有爱过他，其实你才是从来也没有爱过他的人。你不会体量他的想法，也不会让他得到幸福，你对他的一切感情都只是卑鄙的占有。他的青春，他的身体，他的精神，还有他的感情，你一个都不想放过。你没有资格质问我对他的感情，因为没有人比你更自私，没人比你对他更恶毒。你问我会不会去看他，我只回答一句：不会！只要你不放过他，我就永远也不会按着你的意愿去伤害他。
　　说完，她站起身，看着林蔚安，一字一句地道：“我只希望我们都活的比你长，没有了你，他才能得到真正的幸福。”
　　林蔚安震惊地看着她，即使隔着面纱，她惊惶的表情也清晰可见。有那么一瞬间，看着她垮下的身体，居然感觉她有点可怜，可是马上，从心底涌上来的怨恨便占据了一切思维。拿起手袋，她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走廊里，林蔚安的助理见她走出来，便走了进去，不久，便听见助理焦急的声音：“林小姐，林小姐……你没事吧？”
　　何向薇的脚步顿了顿，终是没有停留。
　　知道林蔚安和叶从南的真实关系以来，她还从没有这样痛快地将心里的想法说出来，对方一次次地挑衅，一次次地侮辱她都忍受了，因为那时她的心里还盼望着自己和他还能在一起。可是现在，她终于明白，只要这个女人存在，他们就都不会有幸福。既然希望已经成为了泡影，那么她还有什么可害怕的？
　　整个春节，何向薇都在徘徊中度过，她曾无数次想拨通方烨然的电话，可最终都还是打消了念头。知道他的病情又如何？就像她所说的，她的每一点关心和爱，最终都会变成伤害他的武器。这样的折磨她不想让他反复承受。
　　时间在犹豫中渐渐过去，转眼又是新的一年。
　　Ada在众人的精心照料下，终于生下一个男孩，何意轩很高兴。就连Ada苍白的脸上也多了些光彩。何向薇去看孩子的时候，见到了何意轩的前妻夏冬和她的女儿囡囡。小姑娘看着床上躺着的小弟弟，满心好奇。一会儿戳戳小手，一会儿戳戳脸蛋，又担心把他弄坏，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逗得大人们笑个不停。
　　Ada的笑容温暖而平和，一边看着儿子，一边和夏冬低声说着话。何意轩则坐在不远处安静地看着。
　　离开时，何意轩送夏冬母女到门前，站在台阶上，夏冬拉着囡囡的手道：“好久没这么高兴了，谢谢你，意轩。”
　　初春的风吹来，拂在脸上虽然冷，却渐有暖意，一如何意轩的笑容。
　　何向薇一直以为以前的伤害让夏冬对何意轩再也没有半点感情，可是现在，却终于明白，他们之间并非只有爱情那么简单，更深的，是无论怎样都剪不断的亲情。

　　生活总是周而复始，一年又一年，时间逝去的速度永远快过所有人的记忆。
　　转眼间又是夏季，花园转角处那一丛丛蔷薇又开始竞相开放。而这时，何向薇已经步入了女人最黄金的年龄，三十岁。
　　少年时，总以为三十岁是个很老的年纪，老到连想像都无能为力。而今，三十岁就在眼前，镜子里的人看上去虽然未老，可眼神却不同了。少女时像小动物一般单纯的目光一去不复返，留下的是只有时间才能造就的从容不迫和优雅。于是这次再也没有理由说自己仍然青春年少，只能说：心还年轻。
　　而立之年，生活一下子变得现实起来，不论少年时曾经多么的意气风发，到了现在，都要认真考虑起自己的人生。于是，只有偶尔闲下来时才会想起自己曾经喜欢的书，曾经追捧过的思想，曾经肆意放纵的时光，或者还有那些未完成的也许是永远也不会完成的梦想。
　　而对于三十岁还未嫁的女人来说，结婚已经不是人生唯一的选择，男人也不是非要找不可，一个人的生活也没那么难以忍受。是谁说过着别人都过着的生活就一定会幸福？是谁说独自生活就一定没有光彩？一路走来，感情的酸甜苦辣都尝了一遍，人生已经没有了遗憾。
　　偶尔也会有人对何向薇感兴趣，也尝试着追求过，她也并不拒绝。只是平静地见过一两次面以后，都是以对方放弃告终。究其原因，都只是说：太冷静了，没有感觉。
　　是啊，谈恋爱远比企业招聘更难。不仅要情投意合，还要有恋爱的感觉。而她此时的心却如无波的湖水般平静，任是对方再努力，也激不起一丝波澜。所有的爱恨情仇，仿佛都在过去的岁月里燃烧殆尽，让她再也没有多余的感情为现实的生活来付出。
　　时间久了，别人对这种事也就淡了。时间再久一些，就连父母都懒得多了，大家似乎都接受了她将一辈子独身的这个现实。
　　生活又恢复了平静。
　　工作之余的闲暇时间，何向薇开始做自己喜欢的事，走路，读书，或者旅行。
　　她也曾去过很多地方，可是却都没有现在这般安静欣赏风景的心情，一边行走，一边记录心情。一点点，积累起岁月带来的厚重，沉淀心情。
　　走的久了，也会想家，于是便在开始想念的那一刻买一张机票，赶上最早的一班飞机回家。
　　清晨起飞的飞机，透过机舱玻璃，经常能见到最美丽的朝阳，她闭着眼睛靠在座椅上，却听到空中小姐礼貌地问：“小姐，需要早餐吗？”
　　她刚想回答，却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道：“给我吧。”
　　她猛地睁开眼，旁边的座位上，一个俊美无比的男人正看着他，粉红的朝阳映在他的脸上，让他的笑容都带着让人不敢直视的光芒。
　　“你……”她指着他怔住，久久地说不出话来。
　　对方却伸手将她的手指温柔地包在手掌之中，缓缓道：“是我，叶从南。”
　　一时间，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可是，最终却一句也说不出口。从胸口奔涌出来的酸楚怎么也压不住，眼泪一滴一滴地流下来。
　　叶从南的目光在她脸上留连，微笑的嘴角渐渐抿紧，最终只伸出双臂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她走了。”他埋在她的肩颈处低声道：“肺癌，就是上个月的事。”
　　何向薇抬头惊讶地看着他：“林蔚安？”
　　叶从南点了点头，神情严肃：“我陪她到最后一刻。”
　　自从林蔚安回国起，便一直被病魔折磨着，开始时她并不知情，还以为是吸烟太多导致，可是渐渐地，医生给出了最确切的诊断，于是她明白，自己终究活不了多久。
　　但是，即使是这样，她也从未想过放弃叶从南，向所有人隐瞒了病情之后，她仍希望占有他的一切。直到她发现叶从南开始和她一样，对生活不再拥有一点希望。
　　她看着他放弃一切，看着他沉沦，看着他明知自己身体不好还疯狂饮酒，即使胃部大量出血，也拒绝去医院治疗。她看着他从手术室出来，也看到他在恢复体力的第一刻拔掉针管，继续自暴自弃。那时她才明白，这个男人，她是永远地失去了。可是，内心仍不肯承认这个事实，于是就算她就算去找了何向薇，也不肯说出自己要放弃叶从南的话。
　　被拒绝之后，她的病情恶化的很快，最后终于在他的陪伴下闭上了眼睛。她的遗嘱很短，因为不能忍受被别人占有，所以她将名下的一切财产都捐献给了慈善事业，留给叶从南的只有自由。她霸占了这个这个男人近二十年的时间，最后，她终于决定放开他，让他追寻自己想要的生活。
　　林蔚安去世之前已经很少出现在媒体上，于是对于她的去世，新闻媒体也并没有大肆报道，这个曾经十分风光的影视明星，悄悄地陨落了，少有人知道。
　　飞机在几千米的高空飞翔，叶从南平静地叙述着一切。他的目光看着不远处，却并没有停留在什么东西上，只是虚无的飘着。
　　“难过吗？”何向薇问。
　　他转过头看着她：“不知道，只就高兴不起来。”
　　她点了点头，伸手轻轻捧过他的脸颊：“没关系，都会过去。”
　　他怔怔地看着她：“送走她之后，只想来见你。”
　　她温柔地看着他，他伸手轻轻放在她捧着自己脸颊的手上：“只想问你还记不记得当初我问你的话。”
　　“什么？”她问。
　　他握紧她的手，近乎艰涩地问：“如果我们之间没有任何人，而我只是一个平凡而普通的男人，你还会不会爱我？”
　　她盈盈地看着他，没有回答，却在下一刻凑上前轻轻吻了他的唇。
　　他僵了一下，继而却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深深地吻下来。
　　飞机调整了一下姿态，继续向前飞去，粉红的朝阳高高升起，放出万丈光芒，穿透云层，照亮一切已知和未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