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逢月事心系桂》玫瑰冰粉

7、郑衡从军

　　那边按下不表，这边五谷被警察叫到警察厅后，很快被关进了拘留所。这一关就是七天，白天黑夜都被关在一个地方，只有一扇小窗户能看见点光亮。一天三餐有人会透过门下的格子送进来两个馒头与一盆水，就再无人经过。

　　这七天他过得很艰难，好像每一秒都过的特别慢，他努力去捕捉周边的声音，却听不到任何声音。这七天他抗议过，可是无论他是砸门还是喊叫，一直没人搭理。直到第七天晚上。这天晚上，拘留所如往常一样晚上八点就关灯了，四周一片黑暗，在这片夜色里，五谷蹲在墙角仍旧睁着大眼珠子。

　　他担心自己家的小妹妹，有没有挨饿，有没有受冻，会不会哭着找哥哥。心烦意乱的扒着自己凌乱的头发，他的眼睛因为连续几天熬夜，里面布满了血丝。

　　他很害怕，怕他就这样一直关在这里，看不到外面的世界，也看不到自己的小妹妹，更怕的是就这样白白浪费光阴却没办法替自己的父亲报仇。他连父亲为什么死的，是谁杀死的都不知道。

　　气愤，悔恨，担心，忧愁，害怕……齐齐涌上心头，崩的他的泪在眼眶里打转。

　　这天晚上，一直没有动静的拘留所突然推了个人进来。暗黑的房间猛的进来一股子光亮，刺的他眼睛都睁不开。

　　他趁着这会赶紧问道“你们为什么抓我？到底什么时候放我出去？我犯了什么错了？”

　　门外是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依旧没人回答，没有任何回音。他气愤的用力砸了砸墙。这该死的世道，这不长眼的世道。

　　“喂，你安静点。” 适应了黑暗后，他看见说话的这人坐在墙边，光头，嘴里叼着一根牙签，右边脸上一块烧伤的伤疤，看着有些渗人。

　　五谷不自觉的咽了口口水问道“你因为什么进来的？” 光头吐出牙签，恶狠狠的从牙槽里吐出两个字“杀人。” 五谷不吭声了。

　　“小子，过来。” 沉默半晌后光头又说话了。五谷看了看周围，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是在叫他。磨磨蹭蹭的靠近他身边。

　　光头一把将他的头搂过来，压低了嗓门说道“给你一个机会，想不想出去？”
　　五谷的眼睛瞬间有了光亮。“想。”
　　“一会我做什么你都不要出声，跟着我就行，我保你出去。”
　　五谷赶紧点点头。

　　光头往对面墙角附近摸了摸，直到摸到一个地方，停了。拿起五谷之前喝水的盆，让五谷在他找到的那个地方往下挖。五谷开始一脸莫名，很快醒悟过来这里面有名堂。

　　他们两人轮番挖掘，大概一个多时辰后，那块墙皮竟然出现一个半人大小的洞口。五谷顿时欣喜若狂。
　　“大哥，你看……”

　　“嘘。” 光头看了下周围，确保没有任何动静，继续压低声音“这是我之前被关进来时挖的，就等着下次用，没想到还真叫我给用上了。奶奶的。”

　　光头很快钻进去，五谷跟在他后面。这条洞不长，一会五谷才发现这竟然是通向下水道口，一股恶臭迎面扑来，光头一边骂着脏话，一边毫不迟疑的往前走，五谷只能努力憋着气跟在后面。

　　好容易两人从下水道另外一个通道走出来。重见天日的五谷瞬间百感交集，他左右看了看，发现这是一条熟悉的街道，这会已经是深夜了，石子路上空无一人。

　　光头斜着眼睛看着五谷“小子，我带你出来了，剩下的路靠你自己走了。记住，离警察局远点，下一次就不一定有这样的运气了。”

　　五谷道了谢，拱了拱手，头也不回的走了。他急着赶回去找他的小妹妹，不知道杂娘是不是还活着？

　　月亮的清辉淡淡的照射在他身上，清冷的影子在月光下拉的长长的。他拐过一个又一个路口，好不容易到了自己家。门猛地被他推开，却发现屋里空荡荡的，他的小妹妹并不在家。五谷吓着了。

　　“杂娘，杂娘你去哪儿了？你别吓我，我就剩下你了啊！” 他崩溃的在家里四处走动。

　　五谷心里有很多声音想要释放出来，但是他忍住了，他四处看了看，最后在桌子上看见一个搪瓷杯压着一张纸，上面潦草写道“五谷，听说你坐牢了，我把你妹子带走了，我去了东北张大帅府上，如果你回来了，记得来找我们。”

　　五谷心里踏实了，他要收拾东西找杂娘。可是收着收着，又停下了。心里有另外一个声音在说“你去干嘛呢？你能干嘛呢？你忘了你爹是怎么死的？不想报仇了？你可是男子汉啊！”

　　这声音渐渐压住了他想去东北的初衷，他胸口的怒火越来越盛。是的，他要去报仇，至少要搞清楚爹是怎么死的，是谁杀的。等报仇了，如果他还活着，他就去接杂娘一起回家好好过日子。

　　五谷背上包袱，在深夜里上了路，他也不知道他应该去哪里，可是他知道他哪里都能去，就是不能待在家里。不然，还是会有警察山哥们来逮他。十一岁的的五谷就这样踏上了离开家乡的远路，他以为他只是暂时的离开家，却没想到，这一走就是几十年。

　　赶了很久路，慢慢走出了上海的地界。五谷在一片树林里坐着歇息，连续一夜的疲劳让他有些吃力。他拿出随身带的水杯喝水，在他休息的时候一支军队正好路过，整齐划一的像是一个人在走路，很有气势。他看见其中一个小兵在里面背上背着枪，走得很是威风。

　　那一瞬间点醒了他，他可以参军啊。他跟在了这支军队后面，跟着他们一路前行。虽然他也不知道这支军队将要去哪里，去干什么。但只要能离开家乡就好，等他有了能力了，一定回来报仇。

　　五谷这么在心里暗暗发着誓，他告诉自己，一定要混出个人样来，为了死去的爹娘，为了活着的妹妹，他必须出人头地。参军，是他最好的出路了。

　　这支军队是赫赫有名的吴家军，正准备赶往昆山集中。五谷就这么一路跟到了昆山才有士兵汇报给上司部队多出了一个人。

　　这支军队领头的是邵少将。五谷进去的时候邵少将正在办公桌前抽烟，一身绿色军装让他看上去英勇挺拔。他问了问五谷的情况，看他年龄小，给了他盘缠，打发他回家。五谷不肯，坚持一定要留在军队里。他借口说家里已经没人了，父母都死了，只有他了。

　　邵少将想了想，这是个可怜孩子，且军队一直也缺人，于是顺水推舟同意他留在军队，做个警卫兵。五谷听说可以留在军队里，高兴坏了，跟着其他士兵一起去领军用物资。

　　“杨衡，你快点，邵少将叫你一会去领军服，上次你的军服不是没领到吗？来了一批新的，你赶紧的。”
　　杨衡是五谷现在的名字，为了报仇，他隐姓埋名藏在军队里，虽然不知道哪一天才能为爹报仇，可是这个信念一直在他心里。

　　本以为参军的日子很苦，幸好他是穷人家孩子，熬过了生活的那些苦之后，杨衡对于这些苦都能忍受。最起码在军队里能吃饱饭，不至于饿肚子，光是冲着这点，已经比其他人好很多了。长官体恤他还小，并未对他有太多要求。他却不肯放弃，拉练的时候速度跟不上，别人跑一圈，他跑两圈。别人跑两圈，他跑三圈。起初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肌肉酸痛，浑身跟被车架碾压过的一样，时间久了，慢慢习惯了，肌肉也不再酸痛，反而夜里能睡得很安稳，以至于现在养成了沾床就睡着的习惯。

　　刚来军队的时候杨衡的个子明显比其他人矮一截，一年不到他的骨架已经明显拉开了，又遇上青春期，一年足足长了十几公分，从外表看十足是个男子汉。不到三年，他的个子已经比其他人高出一大截，只一张脸带着点稚气未脱的昂扬，却又有着超出同龄人的沉稳。

　　进了军队的杨衡如鱼得水，每天以别人几倍的速度在成长，军营里的集体生活给了他新的方向和希望。他十分清楚，在这里，只要你肯努力，什么奇迹都有可能发生。

　　对于这个新来的小兵，邵少将看在眼里，私下下了判断，“这娃将来是个人物，对自己下手都这么狠，将来不容小觑啊!”

　　很快，军队接到新的任务，要赶往附近的无锡战场增援，杨衡知道，他的机会来了。

　　他们连夜开拔，一路没有歇息，连续走了几个小时才赶到战场。去的时候情况已经十分不妙，他们这边人数明显不够。这一场战役，打的十分艰难，对方军队的人数比他们要足足多出三倍，而他们总共加起来只有不到一万人，这还是在他们赶去增援的情况下，附近能调去的军队的不多，唯一能动用的也就是他们这支队伍了。

　　邵少将却是个倔脾气，坚持不肯下火线。杨衡只能拼命护着他。

　　炮火连天的夜晚，整个天空被照的明晃晃的，只有人心是激越的，拼死对战了两个小时，杀到最后每个人都红了眼，眼里只能看见杀戮，恨不得将人都杀光。英雄气概在每个人的心里回荡，哪怕死也要战死。在这样的信念下，邵长官这支队伍慢慢扭转了局势，从劣势转为优势。

　　“坚持下去，我们一定会胜利的，兄弟们，拿出你们的勇气，现在，证明你们的时候到了，冲啊！” 看准形势，邵长官猛的从战壕里站起来，高喊了一句。

　　前面的火光照亮了他的脸，看上去悲壮又从容。
　　“不好，危险。”杨衡在他身边预知到了危险的来临，不顾一切的抱住他，千钧一发之际，一颗子弹以迅猛的速度冲进了杨衡的身体，几乎是一瞬间，血从杨衡的后背渗了出来。

　　“杨衡，杨衡。” 杨衡最后听见的就是自己的名字，很快他的意识被一片黑幕给吞噬了 ，战火在他眼前彻底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