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逢月事心系桂》玫瑰冰粉

2、分别两地

　　等五谷赶到的时候看见的，是他爹中了枪倒在平时自家那辆擦得澄亮的人力车前的样子。

　　虽然周边人很多，但还是一眼看到爹，他还穿着平时穿的那件熟悉的灰色棉袄，上面有各种颜色不成章法的补丁，这些还是他从其他旧衣服上拆解下来的，爹胸口的血源源不断的往外流，地面上晕染了一片血迹……

　　他迅速冲过去扑在爹身边，手忙脚乱地用手堵住爹流血的地方，就这样，血还是透过他的手源源不断的流出来……

　　他的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拼命呼喊着“爹，你怎么了？你快醒醒啊爹……”

　　他堵不住汨汨而出的血，也没能唤醒已经沉睡不醒的爹。他们的爹在这个寒冷的夜里，永远的离开了他们。

　　一个警察厅的警察上前揪住了他，“小子你是他儿子对吧，正好了，我们还想找他家里人呢。这人跟我们一个案子有关系，走吧，跟我们走一趟吧。”

　　五谷恶狠狠的看着他，却无法出声。他拼命忍耐，他怕万一他一个冲动，就再也回不来了，家里的杂娘就真的没人看管了。

　　五谷顺从的跟着警察上了车。

　　他不知道的是，他这一离开，就再也没见过幼年的杂娘。

　　三岁的杂娘是被肚子饿醒的，她起床的时候，天色早已发白，爹爹与哥哥都不在家，这是很难得的情况，一般哥哥都会在家陪她的。

　　小小的杂娘灵活的爬下床，费了老半天劲想打开门，门却一动不动。她只能放声大哭，饥饿与疲惫一起袭来，小小的身子被委屈装的满满的，哭声从破烂的窗户传出去，一直传到隔壁秦大妈那。

　　秦大妈正在收拾家里细软，穷人的家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无非是几件平时穿的衣服之类的东西。前些年打仗，她老公儿子都去了前线，就剩下她孤苦伶仃一个人，刚托亲戚打听到一个活计，正准备出远门。

　　杂娘短促而尖锐的哭声惊动了她，秦大妈走过来透过门缝看见被锁在家的杂娘，一时着急只能拿砖头砸开门，抱出杂娘，清洗干净杂娘的小脸蛋，喂杂娘吃过早饭后，带她去她爸平时接活的地方。

　　刚走到“夜上海”就听见几个车夫在小声唠嗑，“你说郑家也真倒霉，刚巧巡捕房在抓人，莫名其妙就挨了枪子了。”

　　秦大妈的心猛的跳动起来。“老天爷啊，这叫什么事啊！”

　　秦大妈赶紧放下杂娘，问刚才说话的车夫。“劳驾你打听一下郑家那位是出事了吗？”那车夫左右看了下，压低了声音说“可不，出事的还不止是郑家的当家呢，他家那位哥也被抓进去了，估计也出不来了。”

　　秦大妈只能抱着杂娘回了家。小小的杂娘好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眨巴着眼问秦大妈“大妈，我爹爹跟哥哥是回不来了吗？”

　　秦大妈看着杂娘那双乌黑的天真的眼睛，一时有些心酸，抱在怀里说“可怜的孩子，你爹怕是出事了，你哥出远门了，等你长大就回来了。”

　　杂娘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声音嘶哑，好像所有伤心都在这个早上齐齐赶来，父母没了，大哥也走了。她的小身体哭得抽搐，勾起了秦大妈的伤心事，这是什么世道啊，动不动就家破人亡，穷人家想好好过日子，怎么这么难……

　　这天后，秦大妈就带着杂娘离开了上海，兄妹俩自此开始了长达十余年的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