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靳》顾廷秋

6、新鲜

　　楚榭放下案卷，脸色不太好。

　　“刘夫人的本名，是张河若，原是张家长女。”靳言预料到楚榭的脸色不会太好看。

　　毕竟，案卷中的账目出现明显的问题，身为大理寺卿的刘砚深就有偏私的嫌疑。

　　“若刘砚深偏私，张家便没有动手的理由。反之，若这个案卷非刘砚深所愿，而是被旁人动了手脚，刘砚深不打算放过张家，那么，张家杀人的嫌疑就大了。”楚榭慢慢理清思路。

　　靳言劝慰道:“陛下，这个案卷上的账目错漏百出，不难查。只要确认了账目是有问题的，便可以顺着这个线索往下查。”

　　楚榭点头，看着靳言，斟酌片刻:“如此，刘夫人的嫌疑，更大了。”

　　靳言露出今日的第一个笑:“无论如何，臣相信陛下最终的决断。”

　　“朕让林会尘和李景见去查，帝师早些回去休息吧。”楚榭说。

　　靳言正待离开，又被楚榭叫住:“对了，帝师可曾看过冰戏？”

　　“冰戏？”靳言露出一个有些迷茫的表情，觉得陛下的话题跳的有点快。

　　楚榭料到这个反应，解释:“这个多见于北方。包括跑冰、滑冰、冰上执球与踢球，以及冰上杂戏等。”

　　靳言颇感兴趣:“宫中打算办吗？”

　　“是。近日宫中出了事，弄得人人自危，朝廷不宁。苏烬归朝，帝师上任本都是喜事，该庆贺一番。”楚榭面上带着笑，因为靳言脸上的兴趣之色很浓，一双冷清的眸子都明亮不少。

　　“帝师长于南方，想来觉得新鲜？”

　　靳言坦诚道道:“臣很期待。”

　　“按照宫中惯例，冰戏会在七日后举办。朕打算在此之前查出真凶，还死者公道，整肃朝纲。”

　　“陛下圣明。”靳言轻快道。

　　靳言离开案馆后，楚榭眼中的笑意迟迟不散。

　　帝师方才稀奇的表情，与他曾见过的一个小孩很像。小孩扒着果树，巴巴地看着，楚榭过去给她摘了一些下来，小孩便满眼星星地道了谢，十分可爱。

　　靳言经过一处池塘时，见到了意料外中的人。

　　靳辜，如今的左侍郎。他同他一母同胞的兄长靳其桦可是天差地别，靳其桦身为户部尚书，端庄持重，靳辜虽年少有成，官至侍郎，性子却是欢脱活泼许多。

　　“小妹!”靳辜也瞧见了靳言，乐呼呼地同她打招呼。

　　若是靳其桦在这，听见靳辜这么称呼靳言，定要狠敲他的头。

　　靳言是靳闻萧的长子所出，按辈分是靳家最大的，可由于年纪小，从未占到辈分的便宜。

　　“兄长。”靳言莞尔。

　　靳辜叹口气，二十岁的年纪，脸上仿佛还有些婴儿肥:“如今你做了帝师，我许久都见不上你一次，很想你啊。”

　　靳言劝慰她:“待我身子好些，上朝时也可以相见的。”

　　靳辜把她瞅了瞅，露出个这人没良心的表情:“朝堂之上的相见也叫相见？你就不想我，不想祖父吗？”

　　靳言失笑:“想，怎么不想。可家中兄弟姐妹长大，总是要分离的。”

　　靳辜没有被安慰到，反而露出一个有点受伤的神情。想着小妹如今只是入宫做官就要常年不着家，万一嫁入皇家，此生都见不着几面了。幸好，幸好。

　　另一边的林会尘看着张家的账目，无比紧张。

　　经查证，这份账目确实被人动了手脚，深受自己信赖的大理寺卿若做出偏私之事，陛下定然震怒。

　　李景见神色也有些凝重，贩卖私盐，本就是重罪，擅自改账目，疑似官员互相掩护，罪上加罪。

　　两人正烦闷着，就见本该回寝宫的帝师出现在门口。
　　“帝师。”两人连忙上前行礼。

　　“二位大人不必多礼。”靳言环顾四周，“雪色在何处？”

　　李景见上前:“雪公子说有事要查证，出宫去了。”

　　靳言很放心雪色，也不多问。

　　“帝师这样为案子奔波，我等受之有愧。”林会尘这两日总见靳言来往于各个地方查案，有些愧疚。

　　靳言示意无妨:“出了这样的事，没有人能真正置身事外。”

　　李景见顿时反应过来，刘大人死在帝师进宫的第一天，将来未保有人不会因此大做文章。

　　靳言了解到账目确实被动了手脚，露出个并不意外的神色。

　　几人正说话间，雪色带着一身寒气推开了门。

　　他看向靳言，露出一个极浅的笑:“查到了，正如你所料。”

　　林会尘急切道:“查到什么了？”

　　雪色不紧不慢道:“帝师去过案馆后，猜测那份呈给刘大人过目的账目是无误的，留在案馆中的是伪造的。于是命我去查案馆的登记人，果然，记载贩卖私盐的登记人被张家换掉了。”

　　李景见恍然大悟:“案卷一经记录便不可更改，也就是说刘大人明知账目有误，却找不到可以定罪的证据。”

　　“如若递上假账目给刘大人，他必然能一眼识破，反之，递上真账目，刘大人自以为证据确凿，不免放松警惕。”林会尘推测道。

　　“这样一来，张家的杀人动机就十分明显了。”雪色淡淡补充。

　　靳言对这个进展颇为满意:“但是，我们还是要知道，刘夫人在其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林会尘闻言，想起陛下的命令:“陛下曾命令属下，细查刘夫人，不可妄定疑罪。”

　　靳言有些怔愣，旋即一笑:“那便莫辜负陛下的期望。”

　　靳言有心亲自去见刘夫人一面，奈何自己又开始乏力，便只好先回寝宫。

　　休息了一晚，第二日清晨，便拿着令牌出宫了。

　　宫中出去门禁颇严，不过她地位特殊，不受影响。

　　雪色这几日都在刑部协助李景见查案，靳言只带了月华一人。

　　刘夫人有早间去茶楼喝茶听书的习惯，靳言径直走进长安最大的茶楼一壶春。

　　迎面跑过来一个清爽利索的店小二:“这位小姐，可是要去雅间？”

　　靳言温声:“劳烦要大厅的位置，再订个雅间。”

　　店小二立即明白，这是来等客的:“好咧，小姐这边请。”
　　靳言衣着简单，但店小二都是些人情练达的人物，一眼便瞧出她身上的衣物材质不俗，见她貌若美玉，身后跟的丫鬟也清秀乖巧，多半是官家小姐。

　　于是客客气气地引到一处安静又可环视大厅的位置，靳言道了谢，月华递给小二几个赏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