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臾犹清浅》微安Vian

3、第三章

　　虽然小洛来罗马尼亚为的就是这么一天，和他重逢。可这样突然的场合实在无法不让她有些慌乱，在他面前她的所有伪装都显得多余，甚至根本都来不及掩饰。她看到，开门的那刻他眼里闪过的讶异绝不亚于她，但瞬间就敛去了，恢复了正常，不露丝毫，不愧是临危不乱的外交官。
　　他一向是个要强的人，不允许一些小失败，虽然本科和硕士一直学的小语种专业，但也只是为了他的理想当外交官，但他的成绩是最好的，还是学生会主席，什么都不可以落后于别人，当然，女朋友也要是最优秀最漂亮的，不是吗？所以她，不是那一个人对吗？
　　虽然知道这些只是纪凡用来掩饰自己的借口，可她不知道他那从容之下究竟隐藏着些什么。两年了，短短的两年，可怎么竟是那么久。凡，你好吗？你，还记得我吗……这个她执着了四年，又追了大半个地球的男人，此刻就在她面前了。小洛有太多想问，可竟哽在了喉里，身体也渐渐僵住了。

　　小洛使劲地握了握拳头后，转瞬间露出比阳光还明媚的笑容，带些撒娇似地抱怨道：“凡学长，天呐，真的是你吗？我刚才真的被shock到了，你怎么会来这，怎么也认识他们？你当年走之前都没有和我们说呢，太冷血了，今天一定要惩罚你噢……”
　　“你们这是……？”周起终于反应过来了点。
　　“我们是大学校友，外加象棋社正副社长。”纪凡推开围在他面前略有松动的那十几坨山，走到了小洛面前，“小师妹，是吧？”
　　她刚才那一句学长叫得还不够明显吗？要是连这口气都听不出来，那他就枉为左右逢源的优秀外交官了。而这是第一次他竟然觉得心有不甘，虽然以前，他只是把她当红颜而已，连知己或许都算不上。
　　两年后再见，她变成熟了，变得收敛了，不再是当初那个无所顾忌的小骆驼了，眉宇间添了份自信多了份妩媚。只有看他的眼神里还是有着一份闪烁，这让他忍不住兴奋。
　　“是呀，学长，你还没说你们怎么认识的呢？”
　　“打架认识的，”周起一脸自豪地讲起了那天的事，“那天晚上我们出去买烟，刚出门就被几个手臂上刺满青的本地人挡了个正着，看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好汉不吃眼前亏，我们撒腿就往回躲，结果，哎，在大学以打架闻名的我竟然几下就挂了彩，心想我这出师未捷身先死啊，太冤了。没想到正当我心灰意冷的时候，后面突然杀出了一堆警察，那几个小罗罗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呢就被带走了。原来呀，我们的纪大外交官晚上出来体验民情还带保镖的，路上发现前面情况不对，一通电话警察连衣服扣子都没扣好就奔过来了……我们就这么认识了，大家都是中国人嘛，一来二往的就熟了。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呐，我居然没意识到你们是一个学校出来的呢……”

　　周起还在絮絮叨叨，长吁短叹，其它人也都回过神来继续干活了。不一会儿，菜都上桌了。
　　“对了，小洛，我还不知道你象棋下得这么好的，都当上象棋社副社长了。”其中某象棋爱好者纳闷道，摩拳擦掌大有以示切磋之意。
　　“错了，她是正我是副”纪凡一脸事不关己的样子，夹了块冻豆腐。小洛汗然，心头一凛，这下又要接受别人的“膜拜”，她还要解释这前因后果，他这是故意刁难她还是怎么。
　　“什么？！”这下，他们又掉了回下巴，表情迥异，有一口饭咕咚一声咽进咽喉的，有一口汤喷了满场的，场景真是，别提多滑稽，但显然这个时候没人记得笑。
　　“小洛，我开始敬仰你了，什么时候给个机会赐教一下？”周起不甘，他可是只学了三年就将象棋下得快要无敌手了，他领教过纪凡的技艺，将这个棋场老将硬是卡在了僵局上，两人不相上下，没理由会输给这么个看上去文文静静的女孩子啊。
　　“我其实，不会下象棋的。”小洛低着头轻轻地说，无奈。
　　“那你又怎么会入象棋社，又怎么当上社长的？”

　　小洛顿住，是呀，是为什么呢？
　　难道要她说是为了纪凡吗？是为了情窦初开的那个人？小洛偷偷地看了看纪凡，看向这个偶尔才注意到她的男人，他带着她所不能理解的眼神也望着她，好像是在期待着她的回答，他希望要什么样的回答呢，自己又想要什么样的答案呢，小洛看不透他，更看不透自己。
　　她，做不到，风轻云淡地和人谈起那个目的。
　　避重就轻吧那就，“我只是一时好奇喽，也不知道怎么就进去了，当时只是觉得好玩，觉得下象棋很帅气。后来嘛，象棋社是典型的阳盛阴衰，仅有的两个女生都被当成宝一样的呵护着，后来换届选举的时候，他们为了保住女生在这个社的比例，大概都投了我的票，我其实没想过要当啊，可惜我莫名其妙地得了除了我自己以外的全票，然后就当上了。其实我一直怎么学都学不好象棋，社里的学长们都是恨不得把我脑袋敲开来看看里面是什么的了，在他们的强压下都没成气。千万别到处宣扬噢，他们保准会从千里之外跑来追杀我。”
　　“那你那票投给谁了呀，还有，对了，纪凡你得了几票？”周起真是有当八挂记者的潜质。
　　“凡学长。”
　　“一票。”
　　两人一起说了出口，当场雀然，过了会儿，看每个人都是憋得脸通红的.
　　“哧……”终于有人忍不住先笑了出来，在他们眼里，这是他们的纪大外交官最糗最丢脸的事吧，更何况是输给一个黄毛小丫头，输得是连骨头都没剩。
　　“我知道了，小洛，你暗恋纪大外交官对不对，你报象棋社也是为了他对不对？”许佳一语点醒梦中人，众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纪凡的表情更多了些玩味，小洛脸一下子红了，想说却又开不了口。
　　他们都是觉得小洛肯定会找借口否认掉的，周起甚至都已经在心里酝酿呆会儿反驳的话了。
　　“对啊，就是因为这个。”小洛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才发现原来自己真的这么说了，是怎么说出口的呢，刚才心里好像不是这么想的，刚才她想闭上眼睛然后睁开眼什么事都没有，可是她竟然承认了，而且承认后心里竟是说不起的轻松。
　　这下，众人第三回掉下巴了。

　　“那，那，那，你们那个时候是什么情况呀？你们现在，还在一起？那你是为了纪大外交官才来的这里……”许佳这张八卦的嘴还来不及把她的震惊表达出来呢，就被捂住了嘴，一室人都缄默，无语。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要是真在一起了，要是感情很好，今天的场景怎么会出现，怎么也该是双双携手而来才对。而眼前这两个人，要么是纪凡不知道小洛对他的感情，要么是知道了没接受于是逃来了罗马尼亚，要么是在一起了之后又分手了。这么一分析，显然小洛在他们眼中成了可怜的弱女子，为了执着的爱情跑到了另一个半球。小洛并不反驳，因为，这其实是事实。不是吗？
　　当她坐在吧台里把红酒当成白开水一杯杯往嘴里灌的时候，她早就知道了，她忘不了他，这是无法泯灭的秘密，不是吗？
　　看着她们，她除了笑不知道还能作什么表情，漫笑不语，直到笑出了勉强。
　　微微地将头侧到一边，看向光线照过来的方向。

　　天边的夕阳红得像是滴血，窗外银白色的栏杆也被染成了火红，借着借口流淌进了这一屋的各怀心事。没有风，树静止地像是在为小洛静默，上面挂着隐隐约约的鸟鸣声，楼下传来间或的说话声。每个人都在各自生活着，在这里或是在别处。
　　其他人都很默契地不再多问，但一下子找不出什么话题，连平时最活跃的许佳都没了动静，她肯定憋得很难受。深吸了口气，小洛说：“以前总会有些小女孩的幻想的嘛，凡学长也知道的喽，都多久前的事了，我们都快不记得了。”
　　“就是就是，那今天趁这个机会纪大外交官要多喝几杯赔罪，小洛，你别担心，今天我们绝对不会放过他的。”许佳一下子又兴奋了起来。

　　摸着脖子上挂的项链，小洛问自己，是吗，真的不记得了吗？这条普通得很的项链，小洛却是宝贝着。不同的是，那颗水滴状的坠子可以打开，里面有张纸条，是小果写的，那时候，纪凡刚走：

　　从前需要记忆
　　现在需要努力
　　将来需要期待
　　我们都用一只眼睛笑一只眼睛哭
　　但还是要善良要幸福

　　那些本该任性执拗，跌跌撞撞，大声笑大声哭的流年里，她又在苦苦挣扎着什么呢？
　　那一些年，究竟是谁把谁珍藏，又是谁将谁弃之如履？
　　有些情愫在心底慢慢漾开。

作者有话说

　　后面章节开始回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