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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四十八章 回首山河已是秋(下)(全文完) ...

  •   三皇妃的耳边传来细细的哭喊声,她听不清什么声音,似乎不仅仅是哭喊声,还有刀剑相撞之音。

      “芸姐儿......”奶嬷嬷急声呼唤着,眼中蓄满了泪水,眼底的担忧和害怕涌现出来,她此时甚至失了规矩地不再唤‘娘娘’,而是喊的记忆中的小名‘芸姐儿’。

      三皇妃卢芸芳扯了扯唇角,本是想要安抚人,可是开了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宛若风中飘絮,虚无缥缈。

      “嬷嬷,我没事......”

      “我知道,我知道,”奶嬷嬷握紧她的手,“芸姐儿吉人自有天相,当然会没事的。你和小主子都会没事的,都会没事的。”

      “嘭——”

      “啊!”

      殿外似乎有什么声音传来,可是又一阵尖锐的痛楚传来,让人的心神顿时又飘摇起来,她茫然地往外瞥了一眼,外头黑漆漆的,一阵阵嘈杂声传来,可是她怎么都听不清楚。

      “外头,什么情况?”她呢喃着,声音轻得只剩气音。

      “外头......”

      三皇妃看着奶嬷嬷的嘴一张一合,却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尚未能再度开口询问,便就让又一阵尖锐的痛楚夺去了注意力。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浑身都在发抖,气力流失得很快,四肢绵软,她知道该用点力,可是却怎么都使不上力气。

      眼前的景象忽明忽暗,模糊晃动间,看着有人进进出出,浓郁的腥甜气息随着殿外的吹拂进来,她的神志渐渐迷失。

      殿外一片漆黑,狂风大作,似有风雨将至。
      三皇妃的耳边是断断续续的哭喊声与嘶吼声,时而近在耳边,时而远在天涯,奶嬷嬷握着她的手一直未曾松开,一声声的‘芸姐儿’将她涣散的心神喊回。

      在最后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楚袭来的时候,她的意识忽而完全清醒过来,她紧紧抓着奶嬷嬷的手,艰难地开口道:“嬷嬷,无论如何,都要保住孩子,若是、若是......”

      她竭力稳住心神,小声道:“若是殿下败了,你和大哥想法子将孩子送至父亲那儿,不必告诉他身世,就让他平安喜乐一生。然后、一把火烧了这殿宇,让世人都以为我和孩子死在这里头了......”

      “莫要胡言!芸姐儿定会平安无事的,你和小主子都会平安的,你们都会富贵荣华,平安顺遂地过一生。”奶嬷嬷摇了摇头,她一字一句地反驳着。

      三皇妃唇边勾出一抹笑意,“若是殿下成事了,而我不幸......日后殿下再迎新人,你替我提醒殿下,这孩子本该是足月产的,如今这一遭,是替他受了过,便就是未来他有了另外的子嗣,有了新的继承人,也请看在这一丝情分上,好生安顿他的嫡长子!”

      话说到最后,她的眼前已是一片漆黑,黑暗中她走进腥风血雨,浓浓的血色朝她扑了过来,将她吞噬......茫然天地间,她禹禹独行,在森森白骨里,她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芸姐儿,没到那时候,没到那时候,你再撑一撑,芸姐儿!”奶嬷嬷老泪纵横,她的手是热的,可是握在掌心中的柔夷却是冰凉一片。

      “芸姐儿!”凄厉的喊叫声夹杂着婴童的哭啼声响起,划破了夜空,也将那令人窒息的争斗撕扯开来。

      三皇妃听不清,也看不到自己的孩子,她的意识在孩子的哭啼声中开始沉沦,只是尚未完全沉入黑暗,便就被再次袭来的尖锐疼痛扯回来。

      她浑身都在发颤,吃力地睁开眼,看到奶嬷嬷一脸惊恐地盯着她,双唇一张一合,似乎是在喊着什么,可是她听不到,她只是觉得很是疲惫,恍惚之间,一道惊叫声在她耳畔回荡。

      “芸姐儿,你再熬一把,很快就好了。芸姐儿,不要辜负了大公子给你争取的机会,活下去,要活下去......”

      话说到最后,奶嬷嬷已然是哭哑了嗓子,喑哑的话语粗粝难听,落在三皇妃的耳中,却是宛若一道晴天霹雳,她的思绪很紊乱,什么都理不清楚,可是却又将这句话听得明明白白的。

      她扯着奶嬷嬷的手,带着气音喃喃道:“大哥、大哥怎么了?你说的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大抵是心里吊着这么一口气,她硬是从昏沉的黑暗与撕心裂肺的痛楚中熬了过去,在黎明破晓之际,又一声的婴孩啼哭声传来,而笼罩在整座宫宇的血幕也随着曦光慢慢褪去。

      只是空气中的血腥味却是未曾散去,就仿佛那些死去的人,痕迹犹在。

      奶嬷嬷抱着刚刚降生的双生子,看着那虚弱无比的三皇妃挣扎着朝着殿外跌撞而去......她的身上满是血迹污秽,跌撞着落在地上,那般姿态,令人不敢阻拦。

      三皇妃虚乏得扶着门栏,远远的,她看到了满地的猩红,而猩红的源头是一具具冰冷的尸体。她看不到旁人的,但一眼就认出了挡在门口不远处的那一具尸体。

      那人身上的衣裳已经被血浸透了,昔日清俊的面容上覆着斑斑血色,看起来很是可怖。

      可是对于三皇妃来说,那人太熟悉了。

      她的四肢绵软无力,只是执着地往前攀爬着,一点点淌过血水,挪到了那具尸体身边,她的手轻轻地扯着对方蓄满血水的冰冷衣裳,沙哑道:“大哥?”

      无人回应的凄苦在回廊上弥漫,卢芸芳的双眼中蓄满了泪水。
      她的大哥死了......她就不该将大哥卷进来的......

      从此以后,世间再无最疼爱她的大哥了。
      “大哥!”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叛乱开始得突然,结束得却并不迅速。绵延了一月的乱局,也就是后世所言的京城血月。京中到处都充斥着搜寻,拘捕,定罪,杀戮......

      在新的一年即将开启时,得遗诏传位的新帝终于登基,而这也意味着令人惶恐的京城血月结束了。

      陆昌明看着坐在上首的女子,那一身的华服,威严华贵,令人不敢直视。

      娴贵妃,哦不,现在应该称为太后娘娘了。
      她看着面上一片冷然的陆昌明,将手边的匣子拿了起来,一步步走下来,递交给陆昌明,轻声道:“这是祖父最后写给郭师兄的信,师兄托我交给你。他说,他便就不与你相见了。你也应是不想见他,他还有事要做,对不住你的地方,他以后补偿你。”

      陆昌明伸手接过匣子,拱手一礼,道:“多谢太后娘娘。”
      他的称呼恭敬而又疏离,而后就转身往外走去。

      娴太后看着陆昌明的背影,她忽而间开口问道:“明哥儿,我让明恪去将安衍召回吧。”

      陆昌明脚下一顿,他面上的神情微冷,转身看向娴太后,冷冷地道:“不要将安衍扯进来。他只是一个没了娘亲的孩子,比李明恪年岁小,你不能因着李明恪心中惶然,便就将安衍拖回来给李明恪当老妈子。”

      “安衍是李明恪的表弟,不是他娘。”

      陆大人的话说到最后,话语里的不虞之色越发明显,他抿了抿唇,接着道,“如今这位置,他已然坐稳了,还怕什么?该死的不该死的,都死了......”

      “她还没死!”娴太后忽然打断了陆大人的话。

      陆大人眉眼一冷,眼底神色寡淡,疲倦地道:“京中不能再乱了。她有先帝给的卫军,真闹腾起来,只怕是两败俱伤,边境因着京中的动荡,已然是蠢蠢欲动。你不会想让新帝登基后所面临的第一件事就是四境战火吧?”

      “至于其他的,再说吧,终归现在登上帝位的是你的儿子。”
      “不论是何种方法,这位置坐稳了就好。”
      陆大人淡淡地落下这么一句话,便就转身离开。

      娴太后愣愣地看着陆大人离开,她忽然明白过来陆大人的意思,站了好一会儿,她不由得自嘲一笑,喃喃自语道:“其实,那一份遗诏是真的。”

      浅浅的疼痛自心口处一点点地泅散,大抵所有人都不会相信,那一封传位遗诏上所写下的继承人就是李明恪。当时他们寻到遗诏时,也是不敢置信的,可却又是真真切切的。

      明黄遗诏上的黑色名字,仿佛是在嘲讽他们。
      先帝,可真是恶劣啊!只是,如今先帝的诸多心思,他们都猜不透了。

      罢了,人已经死了,他们也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讥讽也好,别有用心也罢,便就如陆昌明所言,不论用的何种法子,这位置坐稳了就好。

      陆大人步伐缓慢地往外走去,宫内散发着未曾褪去的血腥之气,太多的人命逝去,太多的血色浸透,将这一座朱墙之中的宫宇剥去了生机与欢喜。

      他在长廊上站了一会儿,而后在小内侍的提醒之下,才缓步往外走去,在长廊的拐角处看到一道清瘦的倩影。

      素衣单薄,寒风习习,那道单薄的倩影显得我见犹怜。

      高阳郡主转过头来,巴掌大的面容苍白而又可怜,看到陆大人走过来的时候,她咬了咬唇,压下鼻间的酸楚,幽幽地道:“为什么?”

      陆大人并未回答,只是沉默地站着。

      “为什么?”高阳郡主的话语很轻微,带着浅淡的哭腔,让人闻之心酸。

      沉默了半晌,陆大人才缓声开口,声音低沉晦涩:“我以为你应该明白的。”

      “我对你不好吗?”高阳郡主往前走了一步,她面上神情黯然,轻声道:“你就这么厌恶我?”

      长廊上很安静,随侍的内侍退了开来,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一片死寂中,高阳郡主轻移步伐,浅淡的熏香在空气中飘荡。她抬眸凝视着陆大人,看了很久,对方面上的神情毫无半分变化。

      高阳郡主双眼微红,颤声开口道:“父皇待你们不好吗?高官厚禄,荣华富贵,哪点没有给你们?弑君犯上,你们怎么敢......”

      她的话语里带着一丝哽咽,夹杂着丝丝缕缕的怨愤与憎恨。

      陆大人只是安静得站着,他没有回应,却也不曾避让。

      “所以,为什么动手?”她的手紧紧地抓着陆大人的手臂,指尖用力到泛白,高阳郡主眼中蓄满泪水,仿若寒风中孤苦无依的花朵,颤颤巍巍。

      单薄的身子似是承受不住夜风侵袭,她贴近陆大人的身边,将自己依偎在陆大人的怀中,喃喃地道:“为什么要杀了父皇?都有谁呢?陆静娴?李明恪?卢家?谢家?还有......你?”

      “你们又是怎么下的手?”高阳郡主的声音幽幽地在长廊回荡,柔媚的话语中带着一丝阴冷,“你,你们是不是还想杀了我?”

      这一句轻飘飘的‘杀了我’,落在陆大人的耳中,他的面色略微变化,他扯了扯唇角,低头看着贴在偎在他怀中的娇柔女子,他低低地应了一句:“是。”

      简单明了的一句‘是’,高阳郡主只觉得耳畔轰然作响,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她缓缓喘了一口气,伸手拽着陆大人的衣襟,似乎是站不住了,她靠在陆大人的胸口处,听着那心口处平稳的心跳声。

      这般温暖的怀抱,包裹着柔软的内心,怎么就对她如此狠心呢?

      “咚——”

      玉佩落地,是坠在高阳郡主腰间的环佩被绞断了线,上好的环佩碎裂开来。

      高阳郡主面色惨白,她闭着眼,轻轻地道:“陆郎,可我没死,咱们这辈子,都没完......”

      她轻轻地推开陆大人,忽的一笑,睁开眼,定定地看着人,目光冷若冰霜,似刀光,含剑影,伸手拂过自己的面颊,拭去面颊上冰冷的泪痕,眼底幽黑,透着令人心悸的寒意。

      “陆郎,咱们哪,不死不休。”

      高阳郡主唇边勾起一抹笑,笑意盈盈,那么媚,那么柔,可是眼底却是冷得吓人。她摇曳身姿,缓步走开,擦过陆大人的肩,发丝随风飘起,撩动人的心思。

      陆大人的手稍稍握紧,便就是在刚刚,他竟是有一瞬间想着动手掐死高阳,可惜最后的理智阻止了他,他知道不远处田公公在守着。

      他深吸了口气,平复心头翻涌的情绪,低语道:“不死不休。”
      而后,他便就迈步往外走去,离开这是非之地。

      高阳郡主面上已然恢复了一片平静,同先前的悲怆可怜的模样不一样,此时的她看起来很是无情。

      “殿下?”田公公担心地喊了一声。

      高阳郡主露出一抹勉强的笑意,低声道:“是他们呢。田伴伴,就是他们杀了父皇的。”

      “无妨,我总会讨回来的。”
      幽冷的话语散落在凄苦的寒风中。

      陆大人回到陆府的时候,天色已然是暗淡下来了,府中的灯笼亮了起来,将他回来的路照亮了些许,行至府门口,便就看到站在府门口的窈窕身影。

      风中瑟瑟,撩起她的发丝,在昏暗的烛火之下,陆大人好似看到了故人。他不由得停住脚步,站了好一会儿,在对方看过来的时候,他张了张口,脱口喊道:“婉婉。”

      “府中的膳食都温着,想来你应是还未用膳的。”谢燕云走近的时候,便就听到了陆大人的喊声,声音虽然轻微,可是在寂静的夜里却很是清晰。

      她面上的笑容并未淡去,便就是连神情也不曾变化,只是浅笑着转了话头。

      陆大人在谢燕云开口的这一刻,就醒过神来,脱离开过往的记忆,平静地回道:“好。对了,你用了吗?”

      谢燕云自然地笑道:“自是用过的,专门给你留着的。”

      “嗯,那就好,对了,孩子怎么样了?从谢府接回来了吗?”

      谢燕云摇摇头,而后温声道:“爹说,两个孩子都送到庄子上了,前些日子下了大雨,这路上不好走,便就再等些时日接回来。”

      陆大人沉默半晌,点头道:“也好,等到京中全部都安定下来了,再把孩子们接回来。那就再过两日吧,到时我同你一起去。”

      “好,只是路途奔波,老爷这些日子公务繁多,只怕累着了。要不先歇两日再去?”

      “不必了,许久不见孩子,倒是有些想着了。恰好等我将手头的事都处理好,咱们就出发。”

      “好。”

      陆大人与谢燕云两人一边低语,一边入了陆府,在昏暗的光线之下,莫名透出了些许温馨与平淡。

      四海风波平,人心惶惶的血月在这个看不出特殊的夜晚落下了帷幕。

      “大哥,现下这京中算是安定了吗?”清脆的少女声音在夜空下响起,一盏茶香慢慢地在屋子里飘荡起来。

      一只白皙的手接过推送过来的茶盏,低头抿了一口,随后温声道:“差不多吧。如今新帝登基,这事儿也该告一段落了。若是再闹下去,只怕要根基不稳了。”

      少女眨了眨眼,看着坐在身旁的男子,轻声道:“听闻大哥升官了,阿媛以茶代酒,恭贺大哥。”

      “多谢阿媛。对了,太后娘娘说是接你入宫,你怎么想?”

      这一对男女正是当初无辜牵扯入陆家与高阳之间恩怨的姜家兄妹。因着当年的意外,瘸了一条腿的姜家兄长姜修竹如今已然是入朝为官,官职不高,但谢陆两家念着当初的无妄之灾,对其多有照拂。而姜家小妹姜德音如今更是得太后娘娘懿旨,接进宫中由太后娘娘看顾。

      姜德音听着兄长的话,她有一瞬间的愣神,但很快便就回过神来,面上依旧是带着恬淡的笑容,轻声道:“这是天家恩惠,我自是心存感激的。”

      姜家兄长盯着姜德音看了好一会儿,而后才缓声道:“宫中毕竟规矩多,是个是非之地,你小小年纪入宫,只怕过得不自在,若是不想去,你说,大哥自会替你想法子。”

      听着兄长的话,姜德音低下头,她看着手中握着的茶杯,杯中的茶是上好的贡茶,这是陆府送来的。对于入宫,她其实并不是很愿意的,只是这毕竟是恩赐,她若是不愿,那便是不识好歹。况且......

      姜德音抬起头看向兄长,笑着道:“能得太后娘娘恩典,我很欢喜。大哥,你放心,我长大了,心中自有分寸的。”

      况且,她若不愿,只怕陆家也是不得安生,安衍哥哥更是会担心的。

      姜家兄长同姜德音对上视线,良久,他叹了一口气,小声道:“阿媛,你不必为难自己的。”

      “我不为难。大哥,听闻边境近来不是很安稳,是吗?”
      姜德音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葛,她想了想,问出心中一直挂念着的问题。

      姜修竹听着姜德音的询问,他稍作思量,点点头道:“大抵是京中前些日子乱象频出,这消息也传到了边境,四境之内略有波澜。不过现下好了,京中安定下来,四境也会平稳的。”

      他的话说到这里,不知想到了什么,意有所指地道:“西境战事频繁,不过听闻这段日子也已经平息了,西境的将士很是了不得,只是也都不容易......”

      “那可有什么伤亡?”姜德音不由得追问道。

      她其实更想问的是驻守西境的陆安衍的情况,只是她知道大哥并不喜欢她同陆安衍多有牵扯,故而才这般旁敲侧击。

      姜修竹的目光落在少女的面容上,他可以清晰地察觉到少女话语里的急躁和担忧,眼中神情幽深,却还是小声将姜德音想要知晓的事情和盘托出。

      “西境大大小小的战事,此起彼伏,将士不易,多有折损。尤其是这段日子京中动荡,西戎狼子野心,更是动作频繁,好在西境镇守的将士上下一心,都守住了。那些小将,虽有小伤,但不严重。”

      他虽然并未点名道姓,但却是已经将陆安衍的大致情况作了解释。

      姜德音听着这话,秀眉略微拧起,抿唇叹声:“如此啊,到底还是伤着了,也不知道西境的伤药以及医者是否足够?”

      “京中前些日子,已经送了一批药材出去。”

      “哦。”姜德音的眉宇间依旧是笼罩着淡淡的忧愁。

      姜修竹见之,心中无奈,他低声道:“好了,你要送什么东西出去,便就都交给大哥,大哥替你办妥。”

      姜德音一听这话,她的眉眼一亮,欢喜地道:“多谢大哥。”

      她连忙站起来,亟不可待地入屋中去收拾东西,喃喃着道:“西境想来现下应该落雪了,得给安衍哥哥准备点冬衣,还有暖炉,对了,我前两日写的信放在哪里了......”

      姜修竹看着忙碌的姜德音,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转头看向窗外,窗外明月亮堂,他虽不想小妹和陆安衍多有牵扯,但是在这个档口,却也是希望西境一切平顺,那位少年郎能够平平安安。

      月色朦胧,亮照两头。

      “也不知道,京中的大家伙儿是否平安?”陆安衍看着天空中的明月,喃喃自语着。

      荣铭拎着酒壶走过来,他将酒壶递给陆安衍,而后道:“接着。”

      陆安衍伸手接过荣铭递送过来的酒壶,惊奇地道:“这是酒?”

      这些日子战事诸多,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势还未完全痊愈,这酒水一类,荣铭是半点都不肯他沾染,整日里除了药便就是药,倒是想不到今日荣铭竟然会递了酒来给他。

      荣铭斜睨了陆安衍一眼,看着陆安衍苍白的面色,坐到他身边,喝了一口自己手中的酒水,含糊地道:“你身上的伤,我有分寸。时下越来越冷,喝一点取暖,不算碍事。”

      他看着陆安衍揭开酒壶的盖子,抿了一下口,烈酒入腹,陆安衍苍白的面上浮起些许红晕,气色倒是较之先前好看不少。

      “京中来消息了。”荣铭又喝了一口酒,轻声说道。

      陆安衍饮酒的手一顿,他转过头来,定定地盯着荣铭看,轻声道:“大家都平安吗?”

      荣铭将怀中藏着的一纸家书递给陆安衍,低低地道:“你自己看吧。京中的事,有点复杂。”

      陆安衍接过家书,他的手略微颤抖,心中一股惶恐油然而生,他害怕传来的是什么噩耗。只是他毕竟在战场上磨砺久了,这心绪很快就稳定住,打开手中的书信,目光掠过,白纸黑字,好一会儿,他才吐出一口气。

      墨痕中,字字句句都是京中的惊险,唯一庆幸的是,他担心的人都平安无事。

      这便就够了。

      陆安衍唇边勾出一抹浅淡的笑。

      荣铭瞥了一眼陆安衍,没好气地道:“你倒是还笑得出来,李明恪那小子登基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忘记了咱们还在西境?怎的一点喊咱们回去的消息都没有?”

      入了边境,进了军营,无诏不得回京。

      荣铭并不是说一定要回京,对他来说,早回去晚回去都无所谓,他只是担心陆安衍。西境苦寒之地,战事频繁,终究不是一个养伤的好地方。他想着如今京中的事儿都平息了,那便就该将人传回去,在京中好生休养。

      但是如今这家中传来的书信来看,只怕是要继续在这西境待着了。

      陆安衍笑了笑,温和地道:“你若是想回,给杨将军打个招呼,你是军医,当初挂的名便就是学徒身份,要走的话,杨将军那儿稍作回旋,还是可以的。”

      荣铭听着这话,气恼地道:“我有什么好想不想的,我一个无病无灾的人,在哪儿都一样,倒是你,我急的是你,你最好是回京休养。”

      陆安衍低下头,半晌,他才小声道:“荣铭,莫说明恪没有传我回去,便就是现下传我回去,我也不想回去。”

      “你小子什么意思?你莫不是在这儿喝西北风喝上瘾了......”

      “荣铭,她还活着,而我现在无力改变什么......”陆安衍的话语里带着一丝黯然。

      听到这儿,荣铭沉默少许,他伸手将陆安衍手中的酒壶取走,而后闷声道:“行行行,不回就不回......这酒你喝那么多干嘛?”

      “不是,这不是你给我的吗?”陆安衍看向荣铭,疑惑地反问道。

      “我就让你喝一口,谁让你喝一壶的。”荣铭站起身来,拎着酒壶往回走,走到一半,他突然转身看向陆安衍,道,“你今晚的药是不是还没喝?”

      “嗯?”

      “肯定还没喝,你还不快跟我回去喝药!冷飕飕的,你没事在这儿吹什么风?要是染了风寒,缺医少药的,你打算怎么折腾自己?”

      “不是,今儿是我值夜。”陆安衍无奈地回了一句。

      荣铭双眼一瞪,没好气地道:“你还是伤患,这满大营的都没人了,非得让你值夜?那我可得寻杨将军说道说道了,有这么使唤人的吗?要是没人,大不了就喊我来值啊!”

      “......可是今儿也是你值夜。”

      “......”

      陆安衍看着荣铭一言不发地走回来,听着荣铭嘟嘟囔囔地道:“我倒是忘记了,老戚是让我来接你的班的。好了,那你快回去歇着。”

      “是。”陆安衍顺从地往回走,行至一半,他回头看了一眼,便就看到荣铭嘴里絮絮叨叨的,也不知在说什么,但大抵便就是在念叨着他的‘不听话’吧。

      陆安衍深吸了一口气,他抬眸看向空中的明月,心思浮动,京城,他会回去的,但不是现在。
      只希望,来日回京之际,便就是如愿之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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