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年往事》七榛

1、第一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上）

　　“陆静娴！”一道气急败坏的少年声音从陆府后院传了出来，那声音很好听，但却夹杂着恼怒。而后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回廊那里传了过来。
　　“哎呀，愿赌服输，愿赌服输嘛！”活跃的女子声音有点急促地喊道：“陆昌明，你别追了！哎呦喂，我的发簪，哎呀呀，你小心，那对耳坠是娘留下来的遗物，千万丢不得！”
　　“祖母——祖父——快来救阿娴啊——”陆静娴一边绕着回廊跑着，一边大声喊着，后边跟着的丫鬟不知所措地看着追逐着的姐妹俩，哦，不对，是姐弟俩。
　　陆季平陆太傅摸了摸下巴上的美须，携着夫人李氏，站在回廊的尽头，有些惊奇地道：“夫人，莫不是我眼花，我怎么看到了两个孙女？”
　　李氏微微带着笑纹的眼角眯了眯，忽然噗嗤一声笑道：“那哪里是两个孙女，是阿娴和明哥儿在胡闹呢。”
　　“什么？明哥儿？”陆太傅忍不住眨了眨眼睛，那张纵使年老也依旧不改清雅的脸上布满诧异，他使劲儿盯着一路蹦跶过来的孙子和孙女。
　　“啊啊啊啊，祖父祖母，”陆静娴看到陆太傅和李氏，急忙躲到两人身后，气喘吁吁地看着一路追过来的弟弟，可怜兮兮地道：“祖父，祖母，你们可要护着阿娴。”
　　李氏看着随之而来的陆昌明，脸上的笑容不断扩大，轻轻点了一下陆静娴的额头，道：“说说，这次又是什么情况？”
　　“我和明哥儿摇骰子，明哥儿输了，说好的愿赌服输，输了就答应我一个要求的。快瞅瞅，明哥儿这女装，是不是惊艳？”陆静娴明艳的脸上露出狡黠的笑。
　　陆太傅和李氏相对一眼，无奈而又宠溺地拍了下陆静娴的脑袋，而后看着慢慢走过来的陆昌明，那张精雕细琢的脸，在平常就是雌雄莫辨，少年郎的喉结尚不明显，此刻穿着立领交织银蝶裙，头上戴着白玉发簪，恍如仙子下凡。就算是微微有些凌乱的发丝也无损他的美，真所谓是皎皎兮似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回风之流雪。
　　“孙儿见过祖父，祖母。”陆昌明压着情绪，抿了抿唇，对着陆太傅和李氏道。
　　“明哥儿，嗯哼，”陆太傅脸上的笑有点抑制不住，他清了清喉咙，道：“那个，阿娴是有点淘气了，不过，这个不是愿赌服输吗？你也答应她了，男儿大丈夫，说到就要做到的。”
　　“可，她出老千的。”陆昌明不服气地瞪了一眼躲在祖父祖母身后的陆静娴一眼。
　　陆静娴笑嘻嘻地吐了吐舌头，不慌不忙地顶了回去：“喂喂喂，别瞎说哈，说我出老千的，你有证据吗？”
　　哪里来的证据，陆昌明皱着眉头，他也是偶然才发现那个骰子，陆静娴灌了水银进去的，等他去找陆静娴的时候，骰子就让陆静娴给扔了。
　　“好了好了，明哥儿，要不，今天你就如了阿娴的愿，等阿娴回来，祖母让她抄金刚经十遍，可好？”李氏看着陆昌明那微微皱起的眉头，忽然觉得心疼，果然是美人惹人怜。
　　陆静娴惊恐地看着祖母，失声道：“祖母，你怎么忍心？抄完金刚经，阿娴的手一定会废了的。”她转头就拽着祖父的袖子，委屈巴巴地道：“祖父，祖父，你快帮我和祖母说说。”
　　陆太傅有点为难地看了看陆静娴，又看了看李氏和陆昌明，小心翼翼地道：“夫人，要不，就抄个五遍？”
　　李氏不为所动地撇开头，眼神飘向陆昌明，陆静娴一看这情形，疾步走到陆昌明身边，漂亮的大眼睛此刻蓄着水雾，捏着陆昌明的袖子，道：“好阿弟，阿姐错了哈，以后一定改的。”
　　“那，我们的要求作废？”陆昌明面无表情地道。
　　“不行！”陆静娴大声反对道：“这个不行，说好的，一定要做到。”
　　“哦，那你好好抄经书吧。”
　　“哇，你好狠的心呐，果然是负心薄幸少年郎！”陆静娴气哼哼地一甩袖，嚷嚷道。
　　“好好用词。不要让外人以为我们陆家出了一个塞满稻草的花瓶。”陆昌明眉头微微一挑，一脸嫌弃地道。
　　“花瓶？看来阿弟也觉得，阿姐果然漂亮得很。”陆静娴一听，手一挑发丝，忍不住得意地笑了起来。
　　听着陆静娴话，陆昌明只觉得额角青筋直跳：“你的脑子是被你当菜吃了吗？现在就只会在肚子里充饥，不会捞出来思考一下吗？”
　　“陆昌明，别以为你长得美，就不会被打？”陆静娴有些暴躁地吼道。
　　陆昌明斜睨了一眼，眉眼间的风情，让陆静娴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陆昌明勾了勾唇，道：“美吗？”
　　“美——”陆静娴脸颊微红地点头道。
　　“那你舍得打我？”
　　“当然，舍得！”陆静娴猛地伸手拍了一下陆昌明的前额，叉腰大笑道：“你姐始终是你姐，想□□你姐，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陆昌明握了握拳头，颤抖着对自己喃喃道：“忍住，这是亲姐，虽然傻，可还是亲姐。”
　　一旁的陆太傅和李氏实在是看不下去自己这傻乎乎的孙女继续作死了，李氏急忙上前拉住陆静娴，道：“阿娴，你不是要出去吗？这时间差不多了吧。”
　　陆静娴看了一下时辰，急忙整了整发丝，道：“对呀对呀，哎呀，都怪阿弟了，我要迟到了。阿弟，快点走啦。祖父祖母，那我们就出发了。”
　　陆静娴拉着还来不及说不去的陆昌明往外跑，陆昌明猝不及防被拽得一路逛奔，看祖父祖母的态度，他知道不陪着去死不行了，罢了罢了，自家阿姐这么傻乎乎的，他陪着也放心点。
　　“陆静娴，你干嘛一定要我陪着？”陆昌明一路跟着陆静娴小跑着，实在不明白陆静娴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叫我阿姐，你怎么又不叫我阿姐！”陆静娴皱了皱眉头，不满地回道。
　　听到陆静娴的回话，陆昌明只觉得一股子火气窜了上来，“陆静娴，你听我说话能不能听重点？”
　　“哈？什么重点？”陆静娴不明所以地问道。
　　陆昌明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重复道：“干嘛要我陪着啊？”
　　“哦，我就是想试试自家姐妹一同出行的感觉。”陆静娴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着，随意地答道。
　　“你可以让祖父和祖母再给你生一个小姑姑。”陆昌明冷冷一笑，不相信陆静娴的胡言乱语。
　　“那还要等好久，就像那什么说的，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陆静娴撇了撇嘴，小声地嘀咕道。
　　陆昌明的耳力很好，听到陆静娴的小声嘀咕，忍不住顿了下脚步，叹了口气道：“陆静娴，你以后不要随便用诗词什么的。”
　　陆静娴奇怪地回头看了一眼陆昌明：“为什么啊？”
　　“你没觉得自己少了点什么吗？当初阿娘生你的时候，一定是忘记把脑子给你带上了。”陆昌明终于忍不住地吼了回去。
　　“陆昌明，你对阿娘不敬，等我今天回去我要告诉祖父祖母，让你去抄心经！”
　　“……”
　　看着两姐弟打打闹闹地出门去，李氏和陆太傅相对一笑，陆太傅叹了一口气道：“一眨眼，他们姐弟俩都这么大了。”
　　“是啊，阿娴也到了相看人家的时候了。”李氏不知想到了什么，眼角有点湿润，她不着痕迹地拭了拭。
　　陆太傅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僵了僵，想了想，道：“我觉得阿娴还小，不急的，相看人家什么的，不急的。”
　　李氏白了陆太傅一眼，道：“不急什么，再等下去，好儿郎都让人挑走了，你让我们阿娴挑什么？唉，阿娴，我倒是不担心，就是明哥儿，他说未来要找个比他好看的娘子。哎呀，我今天这看着明哥儿，心里凉凉的，我这是得去哪里给他找个比他好看的呀？”
　　陆太傅叹了口气，道：“哎，这满上京的，要找个比明哥儿好看的，着实有点难度。也不知今天，阿娴诓着明哥儿出去见小姐妹，能不能让明哥儿看上个姑娘？”
　　李氏笑了笑，逗趣道：“要是让上京里的大人知道，端庄古板的陆太傅竟然让孙子男扮女装出门见姑娘，估计要笑掉大牙了。”
　　“无妨无妨，上次田尚书家里的幼子还在梨园唱大戏呢，哟，那唱得还不错！明哥儿不就是女装出行，也不是什么怪事。哎，明哥儿平时总是待在家里，规矩又多，话又说得难听，还想找个比他模样好看的姑娘，我真怕他这辈子要打光棍了。就随阿娴胡闹去，万一瞅上了哪个姑娘，那可就是解决一桩大事了。况且，我大齐没有什么男女大防，男扮女装，就算拆穿了，就当是个小乐趣嘛。”
　　李氏呵呵一笑，心中想着，阿娴平时胡闹，可却不敢这么闹腾明哥儿，这次虽说坑着明哥儿出去，但到时明哥儿若不肯和她去见人，她也是没折的。李氏琢磨了一下，忽然冷不丁地接了一句：“你就不担心，明哥儿看上个男子？”
　　“啊？这、这、这……”陆太傅有些咋舌，好一会儿，才小声道：“满上京的，我也没看到哪个男的长得比明哥儿好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