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小楼又东风》醉执酒

39、栏杆处

　　不是她有毒，也不是怡山地斜，是信璨有毒。
　　这是文羡卿第一个想法。

　　紧接着，文羡卿车撤开视线，随信璨向她回礼。

　　四人等着那个下人急急跑来，信璨认出这个人，问：“什么事。”

　　下人忙汇报道：“二少爷，大少爷回来了，派了小的将你接回去呢。”

　　信珩平白无故不会这么急切地找他，眼下听这个人说，已然动了回去的念头。只是他看了眼文羡卿，带着些歉意说道：“我本来还打算请你吃饭来着。”

　　文羡卿巴不得他快点走。

　　“那肯定以家事为主啊，我你不用担心，快走吧。走吧走吧。”接着不由分说，就把他往外推。信璨还是有些不放心，姚青介看出他的为难，站了出来：“今日我带妹妹出来巧遇二位，信二公子家中有事，若是放心，将文公子交给我就好。”

　　为什么要把她交给一个姑娘？文羡卿正一脸莫名其妙，谢绝了她的好意，反倒是信璨考虑了一下，似乎对姚青介很是放心，也不顾文羡卿，对她谢道：“那有劳姚姑娘了。”

　　既如此，文羡卿没法，现下先将这个人送走最是关键。于是她撵着他，叮嘱那个下人道：“快走吧，真操心。快带你家少爷走吧。我认识路。”

　　无法，信璨依依不舍，还是得先回去，“那我走了，记住我们约好了，我下次再来找你。”

　　谁约好了，谁要你找？文羡卿敷衍着连连摆手。等信璨走远了，文羡卿正考虑着要不要回去，一回头，发展姚青介并没有离开，拉着姚青见在一旁看着他们，款款笑着。

　　文羡卿走了上去，寻思要不要找个理由跟她告别。姚青介见她走近，喊了句：“文公子。”

　　洛河圣女不愧有才情绝艳的盛名，文羡卿走近，不自觉被她艳丽却不失清姣的容颜吸引，丹凤的眼，细挑的眉，偏右眉尾那朵不知名的红黄花，总是更入她的眼，教她蒙昧在她的顾盼流转里。

　　这般失了礼，文羡卿移开眼，应了她。姚青介侧头看了眼那个小女该，文羡卿也跟着看去，只觉得这个直直看着前方，一动不动的孩子，哪出有几分说不出的奇怪。

　　“青见很喜欢文公子呢。”姚青介笑着说，“正值晌午，文公子现下是否有时间，不知青介是否有幸与文公子共进午膳？”

　　文羡卿刚想拒绝，就见那个女孩忽然抬头，睁着一双澄澈的眼望向她，文羡卿的心有那么一瞬被触动，可总归是孤男寡女，文羡卿略迟疑得说：“姚姑娘客气了，只是姚姑娘还陪着一个孩子，怕是多有不便。”

　　姚青介看出她的迟疑，紧接着打趣说：“巧遇两位，本想连信二公子一同邀请，只是信二公子回去的早，你我又在这酒楼门前相遇，必是不能放了文公子的。今日权当劳烦文公子陪同家妹，其他的倒无需多扰，还望文公子万勿推却。”

　　文羡卿对她没有很大的戒心，也许是直觉，也许只是单纯这人实在好看，圣女的身份又为其蒙上了一层引人遐想的面纱。文羡卿低头看了眼那个又转向一旁的女孩子，对姚青介道：“叨扰了。”

　　姚青介引她入内：“文公子客气了，请。”

　　三人没有去包间，只捡了二楼一处单劈的隔间落了座，与廊下有布帘阻隔，倒也不失僻静。文羡卿看着她二人坐下，侧头看着那个孩子问：“青见妹妹要吃些什么？”

　　可她没有理她。或者说，一直以来这个孩子都是安安静静地由姚青介拉着，一句话一个眼神也不多留。文羡卿隐约记得外人评价这个孩子生得痴傻，可文羡卿接触一二，怎么也不觉得这个孩子像是痴儿，倒有些像……

　　姚青介放开姚青见的手，梳了下她的毛发道：“家妹不知道这些，失礼了。”

　　“啊，不。”文羡卿一时有些尴尬，先前分明了解过，此刻却忘了，还当着她家人的面询问她的情况，文羡卿略带歉意道：“是我唐突。”

　　姚青介丝毫不介意文羡卿的不了解，看出她的犹豫不决，她大大方方地解释：“家妹幼时发生了一些事，从此之后像是什么都感知不到，总是独自发着呆，沉默不语，不愿意接触别的人，也只有我和她喜欢的人能靠近她。这些年也找太医看过，可是找不出病症，现在愈发沉默寡言，一年年，连我也听不到她开口说几个字。这个时候让文公子听这些…..不过这些都是人尽皆知的事，文公子初来齐国不久，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文羡卿此刻详细地听了她的症状，忽然问：“那她的情智呢？”

　　突如其来的一句，姚青介显然无法理解她发问的缘由，却还是在错愕一瞬后，告诉她：“心智倒是正常，就是不愿意学。怎么……”

　　自知自己方才失了礼，文羡卿连忙解释：“哦不，姚姑娘别误会。只是这症状我似乎在家乡见过，所以想打听详情，说不定能帮上她的忙。”

　　即使听到姚青见的病有了线索，姚青介依旧恪守礼法举止端庄，不疾不徐问：“既如此，若是能查出家妹的病症，姚家自然要感谢文公子的。不知公子是否有办法治疗家妹？”

　　“治疗谈不上，我暂时还不是很清楚，日后若是想起来了，我一定通知姚姑娘。这个病，似乎与我的家乡一种病症相似，叫自闭症。”

　　姚青介：“自闭症？”

　　文羡卿点头：“对，自闭症，具体症状与令妹的症状相似，具体发病的原因，好像是……”

　　姚青介：“无碍，文公子是在帮我妹妹，一切但说无妨。”

　　这个孩子长得乖巧，细看与姚青介有七八分想象，文羡卿只可惜自己记得不全，帮不了她太多，见此，也没有顾虑，将她知晓的全都告知她：“这种病大概就是有孕的时候不小心生了病，导致脑子某一处出了问题。现在看来，不影响青见的情智，不影响她的健康，只是与人交流出了问题。倒是想她有一个自己的世界，与我们共处的这个世界格格不入，没有关联。”

　　没在意她说出的事实有多么残忍，姚青介将她的话在嘴中咀嚼多次，然后笑着去抚摸姚青见的脑袋：“我的青见不在这个世界里呢。”

　　姚青见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对她的话有那么一丝回应，也仅仅是轻微一转，看了姚青介一眼，眨了下眼，又转了回去。文羡卿不忍看到这一幕，安慰她：“圣女也不必太担心。日后多家训练，长大后常有自行好转的。”

　　不知道她这句话哪里有问题，姚青介听了，忽得掩面笑了起来。文羡卿不知所措，就见姚青介依旧带着那抹笑，为她解释：“洛水节已过，文公子不必再唤我洛河圣女。”

　　文羡卿不知道这里的习俗，所以对她的话只是困惑在当场，不知其意。

　　姚青介体贴地继续说：“洛河圣女只在那三年一次的洛水节才有的名号，只要洛水节一过，我不过姚家长女，无职无名，文公子就当我是普通官员家的子女就好，日常不必在意那些虚名。”

　　这样一说，她就明了了，笑着重新拱手喊了声：“姚姑娘。”姚青介亦受了。小二将菜端了上来，文羡卿见姚青见在日常上并没有什么异症，姚青介替她夹什么，她才会就着自己的碗筷吃些什么，自己的碗筷空了，她也就停了下来。

　　文羡卿心想，姚青介不愧是传闻中的那样，待她妹妹是真心实意的好。文羡卿见她一边与她闲谈，一边游刃有余地照顾她的妹妹。将她照顾的这番周到，看举止亦是一朝一夕养成的体贴。姚青介见她看过来，笑着说：“日常有丫鬟照料，我不怎么带她出门，见笑了。”
　　“哪里哪里。”

　　姚青介并没有过问半句文羡卿被杖责的事，可文羡卿清楚，这点事与皇室有关，整个京城私下又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不过她感念她的体贴，对她的好感又添了几分。

　　饭后吃的茶呈了上来，她二人看着姚青见，有一句没一句闲聊着，气氛恰好。姚青介看着青见，忽然说：“十日后是青见的生辰，文公子要来吗？”

　　生辰？文羡卿虽知道她不会回答，还是弯下身询问她：“青见今年多大了？”
　　“十岁。”姚青介替她回答，“只是几个相熟的好友在家中做宴，都是妹妹喜欢的人，不会有其他人。”

　　这句话是说给文羡卿听，文羡卿明白，她是在告诉她没有五皇子那个人。文羡卿略一思忖，爽快应道：“那就叨扰来了。”

　　姚青介说：“届时我将请帖送于祁府，十日后静候文公子光临。”
　　文羡卿：“一定。”

　　要是去别人的生日，应该要带些礼物吧。晚间，文羡卿趴在床上想。左右拱了拱，今晚那个人应该不会来了，反正还有十天，慢慢考虑。

　　只是好几天，都没有再见到那个人，文羡卿看着自己完好的臀部，心想：难道我好了他就不来了？没有他现实中的半点信息，文羡卿也无从下手。生辰将近，文羡卿无法，收拾收拾东西打算自己先出门看看，穿戴好衣饰，正要出门，忽然想到——信璨是不是也要买东西来着……他家境殷实还需要买？不过倒是可以一起看看。但是他要买什么？不管了。他是不是要找我一起？可是这几天也没见有人来啊……算了，不来就不来，难不成还要我去找他？

　　一阵思考，想通了的文羡卿潇洒地挂上自己银两就要出门。还未出门府半条街，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文羡卿一回头，就见信璨换了身秀银线图纹，锦衣窄身的长衫，风流佻达地靠近了她道：“去哪？”

　　在被惊吓的那一刻，文羡卿似乎想起，自己与他说过：别来祁府找她。那句含糊的话也只是在脑海中掠起一瞬，文羡卿难以置信地质问他：“你不会一直在这等着吧？”

　　“……”信璨表情有片刻的不自然，却还是极力否认：“怎么会！”

　　不是很相信他的文羡卿，却也不知道他要是真这么做，又是打着什么主意。“那你在这做什么？”

　　信璨理所当然地说：“买东西？你去吗？哦对了，你答应过我的，走一起？”

　　“等会。”文羡卿打住他，“你不会…监视我？”
　　“怎么可能！”信璨立刻否认。
　　文羡卿：“那怎么会这么巧？”

　　信璨忽然一挑眉梢，“想知道？”

　　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文羡卿小心翼翼地“嗯”了声。信璨却一转头：“不告诉你。”

　　文羡卿对这个人简直要没了脾气。不过她的目的也是去买东西，只好无奈地笑了声，跟了过去。
　　信璨：“快来。”
　　“好好好，来了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