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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秋露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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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见你对此事不甚在意,以为你只是与李七说说玩笑,倒是我小看你了,从未关注,你竟然对经商感兴趣。”送文羡卿去怡山的路上,祁唯对她说道。文羡卿怕他会给自己安排一个什么差事,忙解释:“这都是我常去找李七玩,没事听他说的。你说我初来乍到,哪里能弄懂这些,不过了解些皮毛罢了。”
听明白她的意思,祁唯假意无不惋惜地叹了口气,道:“可惜了,我还说一家的生意我处理不来,你若有兴趣,我将京都的生意丢给你。现在看,还是要我自己操持大小事务了。”
文羡卿故作无赖地耸耸肩,忽然压低了语气,调笑着凑近说道:“祁大哥语气想着将事情交给别人,我倒是觉得最好的解决办法还是在祁大哥身上。”
“哦。”以为她打着什么主意,祁唯也贴近了,就听她挑着眉,嬉笑道:“祁大哥还得早日成亲,为祁家寻个女主人才是。”
没料到她说的是这个,祁唯但笑不语,再不看她,兀自闭了眼靠在后座上,任她在马车里闹。
文羡卿再近一步,语言恳切劝他:“祁大哥你看你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考虑终身大事了,这不,趁我在这,帮你也把把关,日后祁家的生意不就不用祁大哥一个人操持了嘛。”
她在一旁絮絮不止,从周国的姑娘,说到齐国的女子,从王孙贵女,又说到族中晚辈,许是被她说烦了,祁唯抬起眼,将她问他的话全然忽视,只问:“那你呢?现在婚事在身的,可不是我啊。”
把老家那个什么付训香忘得一干二净的文羡卿,深刻地体会到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啃着手指头,颇为无奈道:“我现在又回不去,再说,不过一纸婚书,以后嫁给谁,嫁不嫁,还不一定呢。”
祁唯却不同意,他说:“言必诚行必忠,一纸婚书,岂可言而无信?若你真的不愿嫁,总得正正经经两家签了退婚书从此一别两宽。文妹妹此事有凭有据,切不可儿戏。你现在已经许了付家,名义上已经已经算半个付家人,若是现在死后,付家要你的人葬在付家祖坟,那也是合理的。”
怕她依旧用淡漠的态度对待,祁唯明显加重了恐吓的语气。可这对于文羡卿来说,不过是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一纸凭证,她本就没当一回事,总归她现在细究,本就是名不正言不顺的人。就是这死后……祁唯是真的吓到她了,不会因为这什么婚书,以后自己死了回不到自己的时代,要留在那什么祁家老宅里,陪他的列祖列宗吧……
文羡卿深觉麻烦。
见这个人总算不再叨扰自己,一两句间还转而正视自己的问题,祁唯偷偷抿嘴,又靠了回去。却听正暗自纠结的文羡卿忽然开口:“嫁不嫁现在不重要,当初他退婚一事实有古怪我得将这件事查清楚了,才能考虑以后。”
对付训香退婚的事,祁唯不清楚,此时本就没怎么流传开来。闻言,祁唯追问有什么古怪。文羡卿也只将当初文羡今的猜测说了出来,其他,她跑得急,也只能摇头不知了。
没料到付家或许还有辛秘,这确实出乎他的意料。祁唯说:“我以为,当初是你……”
他没说出口,文羡卿都知道他在想什么。大概与文羡今那小孩想得不差,什么殉情,什么羞愤欲死,什么不甘逃婚。
“打住。”文羡卿制止了他的浮想联翩,“我当初是不小心掉下去的,摔坏了脑子,根本就不知道他的事,就跑出来玩了。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祁唯:“嗯。”
文羡卿:“……”好没有说服力……
“我觉得,我可能真不需要仆人跟着。”文羡卿看了眼她身后,祁唯安排的若干人,引来阵阵探究的目光,立刻转过头,义正言辞道:“真不需要。要不,你留一个,帮我拿东西就好。”
祁唯试图多塞些人,坚持道:“可你的身体,我怕你会遇到你不想见的人。”
身子还有些许不适的文羡卿尝试了一下,还是拒绝了祁唯的好意,“人太多太高调了,我就是随意走走,一会就回去。再说,怎么可能这么巧,就遇上了,我在这又认识不了几个人。”
无奈,给他留了一个老实些的人,再三叮嘱一二,才在文羡卿的催促下离开了。
许久没呼吸过新鲜空气的文羡卿,看哪都热闹。下人告诉她,怡山有几座偏僻的亭台风景也好。若是嫌路程远,山顶上菊花开得璀璨,另有商贾货贩也弄了小买卖在山上做,可以上去瞧瞧。
文羡卿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那山路崎岖的地方她没兴趣去,人多的地方她的伤又没好,倒不如随便走走,看一两处风景就下去。反正让她赏菊也不过牛嚼牡丹,毫无风趣都没有,看哪朵都是一根茎几片叶再插一朵花。
这样想着,文羡卿也漫无目的地逛了下去,时不时地买一两样街边小食,或看了现做的字画看着像就买了去。倒是这个仆人不似寻常,每次文羡卿要吃那些不明的东西,总能挑出她现在忌口的,眼睛也比旁人尖些,小心地护在她身旁。
约莫是特地留下的心腹。文羡卿这样想着,也就随便这个人了。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怡山今日人多了些。她问那个仆人,仆人老实回他:“应当是哪个公子小姐今日来了,被这些人知道一并追随来了。公子你瞧,那个是柳詹士家的长女,那个人,是言将军家的庶子,那个人是张大人,任朝中……”
仆人低声在她耳边一一介绍,越听越觉得稀奇,今日这是小半个京都的人都来了。莫名生起一股直觉,总觉得,今天出来实在有意思。
多是达官贵人,今日来到这怡山上。文羡卿好奇,这些人应该有自家别院,再不济也该有专供园林,怎么今日都不顾身份挤了过来。
还是仆人解答了她的疑虑,说:“这怡山上有稀世的菊花,连宫里都没有。再者前朝大学士在此地做了一篇赋,这怡山的名气由此就抬了上去。”
文羡卿明了——跟风呗。
玩了许久,她都有些累了,找了出安静歇脚的地方,打发仆人去买些水来,自己就在那捶着腿,等着他来届时一并下山去。
许是直觉产生总有契机影响,在一旁无聊等待的文羡卿,不巧,看见了一个她还未去找他,便自己送上门来的人。
“这怡山可真是地斜啊。”
边冷声笑了下,边向偏僻处躲了躲的文羡卿,紧紧盯着即使是寻常打扮,依旧张扬不知低调的三皇子,身边也不带侍从,却和另一个人,行踪鬼祟。
在这里商议私事?不至于吧,这么光明正大做这么没脑子的事?文羡卿左右看了看,四下偏僻无人……确实也能做些神不知鬼不觉的勾当。
等那二人走远了,文羡卿也不知何时生了勇气,观察一圈后,抬腿就要跟过去。
若是能搜查出一二这个人所作的不正当的证据,倒是有用。文羡卿压低脚步声,见他们转了一个弯,还转身查看身后有无人员跟踪,文羡卿对他的怀疑更甚,不顾那个仆人,贴着一棵高树就要追过去。猝不及防,还没跟踪上去,就被人一下揪了后领提了出去。
粗鲁的动作,文羡卿一下心提到嗓眼,双手双脚僵硬地由着那人将自己拽回。却听身后人半开玩笑,懒洋洋地开口道:“巧啊。”
这个声音,即便是几个月不见,只两个字,文羡卿就听了出来。她猛地一回头,正看见信璨还提着她的衣领,嘴角挂着一抹笑,上下打量着她。
文羡卿觉得自己这张嘴,可真是欠。
并不打算将此人放在心上,文羡卿拨开他的手,不耐假意要走,道:“不巧,我要走了。”说完,就打算继续去追那人。
可这信璨似乎看不出眼色,虽没有察觉那条路还有别人才刚经过,却依旧拦住她,不放她走,“我说,都两个月不见了,难道不陪我走走。今日,似乎我的小厮依旧忘了带来。”
文羡卿几乎要怀疑此人是有意为之,恨得牙痒痒地道:“跟我有什么关系?”
上次去伺候他,第二日就得了板子。虽然将他和三皇子牵扯在一起有些不公平,可事发太巧,由不得文羡卿不多想,少惹事端。
信璨极度委屈,装模左右地抱怨道:“你欠了我那么多钱,陪陪我都不愿意。”
文羡卿反感:“谁?谁欠你了?我怎么不知道?”
信璨装模左右:“那人不承认,你说,我要不要问问旁的人?”
这是打定主意赖上她了,文羡卿换上一副笑脸,所有的厌弃和鄙夷皆覆在这张假面上,言笑晏晏道:“你没字据,口说无凭。”
这人颇无赖地耸肩,也笑着压低向她,“要字据做什么?我又不要银子。”
距离有些近,呼吸都几近交缠。文羡卿很快侧开脸,让出他的气息,没有让他把那接下的话补全。
信璨也不急,总归两人再争论还是又绕回到原地。况且,他要的本就不是银子,只是这个人罢了。放任着不管,由着她靠近三皇子,太危险,幸亏今日看见了。不论她在打什么主意,他总不想让她接触那类阴毒的人。
文羡卿拉下脸,警告他:“这样没意思。”
说实在的,文羡卿不知道他的目的。可偏是这样未知的人,出手不明,反而更让她心生不安。
信璨这人实属顽劣,打定了主意今日就要赖着她不放她走了。听她面带愠色,揉了一把她的脑袋,一抽她的腰间,转身就走。
“我觉得挺有意思的。”说着,还转了转手中的物件。文羡卿低头一看,自己荷包什么时候被这人抽走了!
文羡卿追上去,“还我!”
信璨举高了,就是不让她够着,“你拿,拿到就还给你。”
文羡卿比寻常女子要高,可在此人面前,垫着脚蹦了又蹦怎么也够不着。赶回来的仆人看见二人这幅样子,面色惶恐,看着二人说:“这…公子……”
有外人在,文羡卿老实下来,理了理自己的衣服,随即对那人展现出一个灿烂却又勉强的笑容,道:“无妨,朋友,你先在山下等着。没没没事,我两就是玩闹。”说完,趁信璨在一旁憋着笑,猝不及防蹦了起来要去抢自己的荷包。信璨反应极快,在文羡卿刚有苗头时,立刻举高了手,就是不让她够找。
目送表情一言难尽的仆人离开,文羡卿缀在他身后,装模作样张牙舞爪地要揍他。信璨也不回头,看也不看,向后举了荷包,朗声道:“还不快来。”
文羡卿几乎是表现出这辈子最大的涵养,闭了闭眼,嘴唇用尽其力抿成圆弧,看着那人的背影追了过去。
“来了来了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