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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初雪 ...

  •   余舒苗之前看有白光透过木棂的窗纸,映得屋内亮堂,还以为已经到了中午,这才没赖床的,没想到是客栈院中积雪的反光。

      “难怪这么冷。”她紧了紧身上的袄子,呵出一口雾气,却舍不得关窗,“狐狸,快点,我要去玩雪。”

      这场雪下了整整一夜,现在仍在飘着小雪。

      今年的物候有些异常,这场雪落得比往年晚了,许是如此,虽是初雪,在这时节里却少了几分温柔。

      客栈被拥在厚实的冬雪里,白茫茫一片。

      院中种着一棵松树,连枝条都被压弯了些许,从中透出些松叶的墨绿色。

      “恰逢初雪,不如就尽兴玩上一日。”令狐离披着件霜色羽纱面鹤氅走过来,有些心疼地看着她下眼睑处淡淡的青色,“听闻宝川城中有一湖,下雪时风景极美。”

      这鹤氅是余舒苗前阵子闲暇时给他新制的冬衣,内衬此前从令狐府中库存取来的灰鼠里子,衣角则用丝线绣着只在桐花下拜月的白狐,饰有祥云瑞气,更显仙姿。

      这图样是出自他的手笔。

      在余舒苗知道他的画技不错之后,就央着他帮忙画了不少花样子,挑拣拼凑着照着描了绣在衣衫巾帕上,倒是好看,也算应了先前与他的约定。

      “那我们就去那儿吧。”余舒苗兴致盎然地拉着他出了客栈。

      城中的那座湖名为兴湖,不知是不是因为还在下着小雪,又或是他们起得确实早了点,街市还未开,路上没什么人。偶尔才有几个穿着蓑衣斗笠的卖货郎挑着担子,步履匆忙地与两人擦肩而过。

      等到了兴湖边,雪花彻底停止飘落。

      随着暖阳的光芒破开阴云,朗照在湖面结起的薄冰上,游人渐渐多了起来。

      令狐离带着余舒苗,特地找了个没人打扰的地方赏雪。

      湖边的雪积得很厚,踩上去松松软软的。

      不过有些地方能没到小腿,所以令狐离还是施法清出了一块空地。

      余舒苗蹲在一边团了几个雪球,打算等下再堆个小雪狮子。

      她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把小半张脸埋在刚披上的披风毛领里,眼睛一转,看到就站在自己身旁的令狐离。

      令狐离一直是用障眼法,让其他人看不见摸不着他的狐狸尾巴。

      但在余舒苗眼中,那八条毛茸茸的尾巴半裹着他的身子,很是暖和的样子。

      令狐离见她又用那种眼神盯着自己,不禁轻晃着尾巴,往后退了半步。

      “狐狸。”余舒苗站起身,笑着叫他。

      令狐离只觉她笑得诡异:“什么事?”

      “你的尾巴……”余舒苗边说边朝他的狐狸尾巴伸出罪恶的手,在他躲开前揪住其中一条的尾巴尖,摸了摸,“你是不是说过就算割下这些尾巴,也很快就会再长回来?要不然……”

      入冬了,他尾巴上的毛好像也变得更厚更好摸了。

      令狐离愣怔片刻,猛地反应过来,从她手中抢回自己的尾巴,抱在怀中往后连退数步:“我劝你赶紧打消这个念头。”

      她这是要割他的狐尾做围脖?

      虽然是会再长回来没错,但那也是会痛的!

      这女人也太危险了吧……

      余舒苗见他满脸紧张,居然掩嘴笑了起来:“狐狸,我是逗你玩的啦,我怎么可能会欺负你呢。”

      令狐离看她笑着又往自己身旁凑过来,无奈地摇头叹道:“你可真是——”

      话音未落,他就见余舒苗伸出藏在背后的那只手,往他脖子后面一绕。

      冰冷刺骨的感觉顺着背脊滑落下去。

      令狐离被冻得浑身一颤,尾巴上的白毛都竖了起来。

      “嘶——你!”他蹙眉瞪向余舒苗,但对她又生不起气来。

      真冷啊!

      这才刚说完不会欺负他的。

      余舒苗诡计得逞后就躲开了,“嘿嘿”地笑过一阵后,见他一直皱着眉头,脸色不太对劲,又担心起来,过去问他:“对不起,你还好吧?”

      令狐离看她走近,一扫脸色阴霾,唇角微翘,忽地出手握住她的手臂往后一扯。

      可恶,又被这只狐狸给骗了。

      余舒苗头脑里刚浮现出这念头,就因站立不稳而歪歪斜斜地就要跌下去。

      令狐离原本只想把她拽到自己怀中,没想到她会摔倒,被撞了下腰,便顺势抱着她一起往后倒下。

      两人恰好倒在松软厚实的雪堆中,又有令狐离的尾巴作为缓冲,并没有受伤。

      余舒苗被令狐离护着,更是觉得像跌在云中,一点都不疼。

      她翻了个身,坐在一旁拍去沾在披风上的雪,有点心虚地和令狐离说道:“那我们这算扯平了。”

      令狐离陷在雪堆里,不知道在想什么,看着天空出神地躺了一会儿,直到余舒苗不安地俯过身来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别生气啦。”余舒苗拉了拉他的衣袖,“不要躺在雪里发愣了,这么冷,会得风寒的。”

      令狐离好笑地看着她,准备起身。

      刚才往他衣襟里塞雪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会着凉的这个问题?

      一团雪花如絮般在冷风中飘舞着落下,恰好停驻于他的鼻尖。

      “又下雪了?”余舒苗见此,抬头望向天空,却没看到落雪。

      “不是。”令狐离放下摸鼻子的手,站了起来。

      那团飘雪并未因他呼出的热气而融化,竟是在他手中化作一张纸条。

      就和他们在丘宁县茶馆小二那里得到的纸条相差无几。

      熟悉的飘逸字体,简单明了地标注着一个方位,以及“归一剑”这三个字。

      “看来我们之前的猜测没错。”令狐离给余舒苗看过后,那张纸条就变回了雪花,在他掌心中消融,“得来到正确的地点,他才会给予详细提示。”

      “凤砚深是怎么知道我们回到这里来的?”余舒苗警惕地环顾四周,但没见到其他人,“他这个神,就这么厉害,这都能算出来?”

      “这回和上次也有点不太一样,他给我们写了个日期。”令狐离非常自然地去牵住她的手,“正好是腊八那天,大概是让我们在这时候去破阵获取归一剑。”

      既然凤砚深知道神器在哪里,为什么不自己去呢?

      “为什么是在那天?”余舒苗忍不住怀疑凤砚深的居心,“是只有那天才能取得归一剑,还是他觉得那时候对我们下手,抢走神器比较方便?”

      “你觉得,我们要按他所言行事吗?”令狐离在等她做出决定。

      余舒苗叹了一声:“唉,也没有别的办法,仅凭我们自己又得不到更具体的线索。”

      况且,她本来就打着凤砚深会为他们提供探索方向的主意。

      令狐离点点头:“既然如此,离腊八还有几日,索性就好好休息,养足精神,做好准备后再去。”

      “那是当然。”余舒苗拉着令狐离回到她之前堆了几个雪球的地方,指挥他给自己帮忙,“感觉好久没这样放松过了,肯定不能让那些事破坏好心情。”

      令狐离默默地用法力把衣袍烘干,看余舒苗笑容灿烂,顺手捏了捏她的脸颊,这才帮她去堆那只雪狮。

      “完成啦!”玩了半天雪的余舒苗直起身,拍着手笑道,“没想到你不光是画画得好,可惜没有金铃彩索做装饰,单调了些。”

      这雪狮最后被他们两人堆成了半人多高,活灵活现,就是在余舒苗这个万恶甲方的强烈要求下,威武不足,可爱有余。

      “也没办法把它带走,等暖和起来的时候就会化了。”余舒苗欣赏着雪狮,有些惋惜。

      令狐离刚想说要带走长期保存也不是没有办法,却见她眨了眨眼,又拉着自己往湖边跑去。

      “我们去湖边看看,我刚瞧见有人在湖上滑冰呢,可能那边的冰层厚,我们也去。”

      结果就是令狐离被不会滑冰的余舒苗带着一步一摔,差点一起掉进湖面上裂开的冰窟窿里去。好在他反应够快,及时施法带她远离了那座还未完全冰封堪称危险的兴湖。

      余舒苗是从小在山林乡野间玩惯了的,对城镇也不陌生,带着令狐离在宝川城里彻底疯玩了两天,倒是没忘记正事。

      毕竟在这期间,他们陆续收到了余舒泽与秋云儿这两组人的来信,皆说已经取得神器,正在返回山庄的途中。

      当然,他们也都得到了凤砚深给予的提示。

      那边进展如此顺利,让余舒苗不免心急起来,催促着令狐离动身去找神器。

      两人做好了充足准备,在腊八的前一日驱车到达城外某座山脚下,露宿过一晚后,按时进了那片山谷。

      此地方圆数里皆没有人家,余舒苗和令狐离两人无从打探谷中情况。

      但余舒苗右眼中的凤凰泪在离山谷还有一段距离时,就已经做出了反应。

      幸好适应过了,余舒苗只觉得右眼微热,并没有那么痛。

      这个状况让他们确信凤砚深给予的情报无误,神器归一剑就在此处山谷之中。

      冬季的山谷缺少绚丽缤纷的色彩,积雪未化,深黑的山石泛着灰白,显得寂寥起来。

      越深入山谷,余舒苗就越觉得清冷。

      是那种透过肌肤,逐渐渗入心田,再漫溢至四肢百骸的冷。

      “好冷啊。”余舒苗将自己缩在披风内,唯有被令狐离握着的那只手能汲取到些许温暖。

      令狐离听她抱怨,略停了停,解下系在腰间的炎玉还了回去,挂在她的脖颈上:“这个还给你,贴身佩着,感觉应该能暖和些。”

      这算是炎玉本身的用途之一。

      余舒苗将炎玉塞入衣领中,不多时便觉得心窝暖了起来,转而关心地问他:“可你怎么办,要是碰到煞气,岂不危险?”

      “那就请你别离开我了。”令狐离这话说得竟带有几分恳求的意味。

      余舒苗秀眉轻挑:“嗯,我会保护你的。”

      正说话间,两人来到谷中一处布满巨岩的山坳,这里没有植被覆盖,也没有积雪。

      再往前去,一座平如刀削的岩壁如屏风般突兀地挡在山峦之间。

      岩壁上有数道可容两三人并行通过的宽阔缺口,尖锐的哨声从另一端传来。

      听着就像从幽冥深处发出的凄厉哭啸。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9章 初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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