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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三十三章 ...


  •   大哥……你……真的真的不在了么?

      季文在做梦,梦中光线暗淡,自己仿佛身在一叶漂泊的小舟上,晃悠悠的,目力所及之处,尽是一片汪洋,远处有一盏微弱的灯光在水面上飘着,季文探过去看,那灯就晃晃悠悠的飘到了近前,伸手一捞,却扯上来一件白色衣裳,茫茫然的觉得眼熟,却什么也想不起来,突然之间,水面就起了风,呼啸的风声中,有人在喊他,脚下的晃动也分外剧烈。勉强站了两下,却最终一歪,栽进了水里……
      “醒醒,醒醒,公子醒醒……”
      季文茫茫然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还在浴桶内,光线很暗,晨曦从窗缝和半开的门透进来,影影绰绰的空中似有一层蓝雾,面前站了个人,背着光,看不清脸。
      微微动了一下,才发现整个身子都僵硬了,水早就凉了,刺骨的冷。季文撑着桶沿直起身子才看清站在面前的是一位中年汉子,粗布衣裳上沾了点点泥浆,肩头湿了大半。
      “呃……大叔,这……”
      中年汉子搓了搓手,表情有些奇怪。
      季文揉着酸疼的脖子觉得奇怪,自己在洗澡在桶里睡着了大哥也不叫自己一声,看这天色,天都快亮了,还有淅淅沥沥的声音,大约下了雨。没等他奇怪完,却看见不远处的火炕上,躺着季伯。
      “公子,你这是……出了什么事了?”中年汉子终于说话了。
      季文揉脖子的手慢慢停了下来,他看到屋子里一片狼藉,门板被什么削掉了半边,正孤零零的躺在离门不远的地方,再结合自己在桶里呆了一夜的事实,他终于意识到,季休可能出事了。
      “我……我大哥呢?”季文干巴巴的问道,觉得嘴里发苦。
      汉子摇摇头:“季大公子?没看见,我一大早起来就看见你这门没关,进来就这样了,昨晚……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我得去看看……”季文说着不顾身上的酸疼从桶里爬了出来,随便扯了衣服穿好就直奔隔壁,奔到门口眼角瞄到一团暗色,不由得急忙停下,低头细看一眼,顿时身子凉了半截。
      暗红色的液体,就在门槛边,黏黏的一滩,顺着这血迹,一些凌乱的脚印延伸到了屋外的门廊下,季文追着脚印跑出去,却发现屋外正下着大雨,脚印到廊边便被雨水冲掉了。

      季文愣在当地,雨水随着风斜斜的吹进来,打湿了他半边身子。耳边一片寂静,连雨声都听不到了,脑子里一些片段飞快的闪过,某些画面被刻意的拉长,季文只觉得眼前一片白光,什么都消失了。
      “公子,公子?”汉子追了出来,他是这家小院的主人,当初收留季休也是想赚点小钱,而且看季休文文弱弱彬彬有礼的样子,也不像个会生事的主,比那些被贬之后依然飞扬跋扈的流放人士要好相处的多,这才接下了这差事,没想到如今出了这档子事,先不说那滩血,就说这目前季休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状况,就够他受的了。
      “我们……还是先报官吧……”汉子小心翼翼的说道。
      季文听在耳中,很久才反应过来汉子说了什么,他回头看着汉子,那目光让汉子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那是一种冷到极点绝望到极点的目光,仿佛此刻站在面前的是一具行尸走肉一般。
      “二少爷……这……这是怎么了?”季伯的声音传来,他从昏迷中醒来之后,就看到了屋子里的状况,当然,门口的血迹他也看见了,此刻见了季文的模样更是心底一寒。
      “季伯……大哥……他,恐怕不好……”季文慢吞吞的说道,声音干涩。
      季伯只愣了一下,便转身冲进了隔壁的屋子,但很快又冲了出来。
      “这……”季伯也茫然的站住了。

      汉子看了这主仆二人的状况,也只得摇摇头走开了,他还要先去衙门报案,这流放犯丢了可不是小事,如果他再不去的话,搞不好他自己这一家子人都要保不住了。
      汉子走了很久之后,季文慢慢的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整个人都变了,眼神中那种茫然和绝望不见了,取而代之的锐利的恨意。
      季伯打了个冷战:“二少爷,你别担心,大人他吉人自有天相,我们找找,说不定大人正在什么地点等着我们去救他呢!”
      季文无意识的接话:“是啊,大哥不会有事的……”说着却转身冲进了雨里,季伯一见,急忙也跟了上去。

      秋雨冰凉,砸在身上很快就带走了体温,季文抹去脸上的雨水,看了看周围的地形,选择了屋后的山坡冲了上去。
      雨下得很大,原本被猎户踩出来的小路分外泥泞,季文连滚带爬的往上冲,很快就成了泥人,季伯担心的在后面呼叫,可是他完全听不到。
      一路上跌跌撞撞的爬到半山腰,季文什么都没发现,一夜大雨,把一切都冲了个干净。
      季文茫茫然的站直身子,心里一片空白,他看着滂沱的雨幕,浑身冰凉。
      不知道站了多久,季文突然听到单调的雨声中传来一阵脚步声,他惊喜的回头,看见身后不远的路上,站了个人,不是季伯,那人一身漆黑,戴着斗笠披着蓑衣。看到季文回头,便抬手行了个礼。
      “二少爷,请你跟属下走!”声音陌生。
      “你是谁?”季文失望之余不由得有些紧张,这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凌厉气势,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属下奉命保护二少爷,请二少爷不要多问,跟属下走便是。”那人往前踏了一步。
      季文惊得连连后退,差点摔倒:“你别过来,我怎么信你,你到底是谁?”他不由得喊道,声音因为恐惧而有些尖利。
      那人停下了,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朝季文一递。
      一个黑黄相间的东西出现在季文眼前,赫然就是那晚他送给季休的小香包。他一愣,随即顾不得其他一把扑上去揪住那人的衣领,顺便把香包牢牢的抓在手里:“这东西怎么会在你这里,我大哥呢,他人呢?”

      那人被季文撞得狠了,狼狈的退了两步才站住:“二少爷请不要激动,大人没事,这东西是大人给我的。”
      季文揪住他衣领不松手,狐疑的盯着那人看,离得近了才发现这人居然还蒙着面,只露出一双眼睛,季文盯着那眼睛看了许久,才将信将疑的放手。
      “二少爷可以跟属下走了吧?”
      季文犹豫了一下,选择了相信。
      “那……我大哥他现在可好,我看到有血迹。”
      “回二少爷,大人无碍,只是受了点伤,他现在在一处隐秘的地方养伤,这才派属下来接二少爷。”
      季文听到季休无碍,便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那你快带我去见我大哥,哎,对了,还有季伯,他就在后面。”
      “二少爷放心,季伯那边自然有人接应,雨大路滑,还请二少爷跟紧些!”说着,那人转身朝山坡下走去,季文跟在后面,一颗心总算落了一半。想到季休无什么大碍,他便觉得这雨也亲切起来。

      走下山坡,雨已经渐渐小了,季文看到路边的树下停着一辆小小的马车,那黑衣人带着季文直奔马车。
      “二少爷请上车。”
      “季伯呢?”季文东张西望的找季伯,刚刚自己担心得狠了,没怎么注意,这会儿才想起来季伯年纪大了,又下这么大的雨,他必是跟在自己后面的,山路那么滑,可不要出事才好。
      “二少爷放心,季伯那边恐怕是已经先走了,大人突然失踪,衙门会插手,等到衙门来了,我们就真的走不了了,所以还请二少爷快些上车!”

      季文想想也对,想到季休,他便急切的爬上车。
      马车开动了,季文坐在车里看到旁边放了一套干净的衣服,便爬过去换上,把湿透了沾满泥浆的衣服丢到一旁,这才觉得浑身发冷。
      之前在冷水里泡了一夜,刚刚又淋了雨,恐怕是着了风寒了。季文揉揉疼痛的额角,这个时候生病可不是好事,他强迫自己倒下去休息,只要坚持到见了季休,就是病死也不在乎了。

      马车外一直是淅淅沥沥的雨,季文躺着感受着身上一阵冷一阵热的煎熬,开始还强打精神想保持清醒,最后到底没抵过去,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马车还没停,季文迷迷瞪瞪的听着车外的马蹄声,嗓子里像在冒火一般,浑身也软得厉害,他挣扎着醒过来,透过半垂的车帘看到天色明亮了些,想是雨停了,外面隐隐约约传来人声。
      季文挣扎着爬起啦,觉得头重脚轻,“那个……”季文犹豫了一下,才发现自己忘了问黑衣人的姓名。
      正尴尬时,只见车帘一动,黑衣人探进半张脸,依旧是半遮面的样子:“二少爷醒了?”
      季文点点头,“我们现在到哪儿了,什么时候能见到我大哥?”
      “二少爷别急,大人已经先我们一步出发转移了,我们正在追赶他们的路上,下午了,二少爷要不要吃点东西?”
      季文揉着昏沉沉的头道:“不用了,我们还是赶路吧,我不想吃东西,你帮我弄点姜汤吧,我好像着了风寒。”
      黑衣人愣了一下,然后沉默的点头。

      随着车帘被放下来,季文又倒了回去。不一会儿,黑衣人果然弄来了一碗姜汤,季文接过来一口气喝干,辣的眼泪鼻涕一起流,狠狠地咳嗽了两声,觉得脑子顿时清明了不少,这才揉着鼻子催促黑衣人赶路。
      马车继续开动,季文靠在车窗边看窗外,此刻他们正在一个类似镇子的地方,说是镇子,其实也就稀稀拉拉几户人家,而今天似乎是逢场了,路边很多小摊子,看起来挺热闹,微凉的风吹进来,他觉得好多了。
      不知不觉马车出了镇子,路边的景色也开始单调起来,季文茫然的盯着那些一晃而过的绿色发呆,心中茫茫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晚间的时候,马车停在了一个小村庄的外面,黑衣人进来说他们今晚就借宿在这村庄的一户农户家里。季文软绵绵的爬下马车,农家很简陋,只有一间柴房可以给他们住,黑衣人沉默的铺好角落里的稻草,过来请季文休息。
      好心的农户端来了晚饭,很粗糙的糙米饭,就着简单的白菜豆腐,季文正好不想吃什么油腻的,觉得这饭虽然粗,可是倒也爽口,很快吃完饭便倒在角落里合上了眼睛。
      那只小香包被他紧紧的攥在手心了,就这么迷迷瞪瞪的睡了过去。

      半夜的时候,季文被一阵轻微的响动惊醒了,他半睁着眼睛看到睡在另一个角落的黑衣人起身出去了,季文以为他是半夜起夜,并未注意,但不一会儿院中传来刻意压低的说话声,这农家的柴房四面漏风,根本不隔音。
      季文觉得奇怪,这人跟谁说话呢,难道是季休那边有什么情况,想到这里,季文躺不住了,他爬起来,蹑手蹑脚的走到门口,隔着虚掩的柴门偷听。

      “那位怎么样?”一个陌生的声音。
      “还好,没起疑心,就是好像病了,真麻烦,书呆子就是麻烦!”黑衣人的声音中透着不耐烦。
      “还好还好,别弄死就成了,主子拿这书呆子还有用呢,你就辛苦辛苦,回头少不了你的。”
      “哎,对了,你那边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弄的那么惨烈,看你这一身伤!”黑衣人的声音中透着关心。
      “没什么,就是没想到一个书呆子那么能跑,我追了半夜,还好总算没辜负主子!哎哟你别碰这里,那书呆子咬了我一口,对对对,就这里,你看,肉都快没了……”

      季文没再听下去,他艰难的消化着刚刚听到的东西,各种声音在脑子里来回穿梭,但他唯一听明白的就是这个黑衣人绝对不是季休派来的,而且季休……也根本没脱险,相反……
      想到这里,季文腿一软,手中一直紧攥着的香包吧嗒一声掉落在柴草上……
      门外的对话戛然而止,显然是听到了动静,季文从混乱中清醒过来,急忙翻身滚回角落里。
      脚步声渐渐靠近,季文闭着眼睛装睡,慌乱之中,他忘了捡回那个香包。
      黑衣人轻手轻脚进来,捡起地上的香包,眼中闪过一抹狠辣。
      季文紧张得浑身是汗,他知道如果现在就让他们明白自己已经什么都知道了,那么就真没有逃脱的机会了。
      “不要……滚开滚开……”季文突然大叫,顺手抓起身边的柴草乱丢,眼睛却死死的闭着。
      黑衣人显然被吓了一跳,季文叫了一阵,便停下了,尽量放平呼吸,让人觉得他就是在做噩梦。
      静了片刻,黑暗中传来黑衣人长出一口气的声音:“原来是做噩梦了,我说这书呆子就是麻烦,你看弱的跟什么似的。”
      声音渐渐低下去,似乎是两人又出去了,季文长出一口气,浑身因为紧张已经湿透了,他抬起胳膊,遮在眼睛上,心中不由得想起自己装睡这本事还是在跟季休的长期斗智斗勇中练出来的,想到季休,心中又是一痛。
      “大哥……你……真的真的不在了么?”季文在心中问自己,眼角有什么顺着脸滑下来,落在耳朵里,湿湿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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