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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娃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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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话
丁一本来没有名字,她是大年初三那天被天香阁说书的丁先生捡回来的。那时候还是个襁褓中的奶娃娃,圆圆的小脸蛋和裹着她的小棉被一样脏兮兮的瞧不出原本的模样。丁先生
直呼作孽作孽,坐在楼前的台阶上等了近一个时辰却没有人来认领,丁先生就打起了小算
盘,自己都一把年纪了,这辈子估计是没机会娶妻生子,不如养了这个小娃娃也算是给自己留了个后,将来自己过身之后也好有人扶灵哭棺。
于是新年过后,苏州城东的老老少少都知道说书人丁先生拣了个便宜女儿,小名就叫初三,大名么丁先生打算等小丫头及笄之后再找人给起一个。虽然人人都叫他先生,其实他也认不得几个字,说书人世世代代都是口授相传,真正识字的实在是没有几个。而且总归是个女娃娃,将来嫁人随夫姓叫某丁氏,取名字这种不太重要的事就被搁在一旁了。
丁先生现下操心的是怎么养活这个奶娃娃,他一个没有经验的老男人着实有些为难。好在丁先生平素为人厚道,虽是混于市井之内,倒是颇为人敬重。大家邻里邻亲的,自然也就互相搭把手,轮着看顾初三。逢年过节的丁先生就在租住的院子里摆桌酒再给大家免费说上几场,也算是谢过了。小初三就今儿个张家婶子养明儿个李家大姐带吃百家饭穿百家衣地长起来了。莫说丁先生福气好,洗干净了的小初三长的很是可爱,虽不是好吃好喝的养着面皮却白白净净,肉嘟嘟的小脸蛋,水亮亮的大眼睛,再加上谁逗她都咯咯笑,各家婶娘们都喜欢她。于是就有人跟丁先生说你这个女儿莫不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孩子,那面相可不是一般穷苦人家里生的出来的,指不定哪日亲生父母寻了来必要好好谢谢你一番,那可就发了。丁先生当下就说生恩不如养恩大,就算是要认回去,孩子也还是要叫他一声爹将来更是要给孝子贤孙的伺候着。人家听了这话也不说什么只是笑着摇头走了。留下丁先生自己倒是心里有点得意,想着这善心说不定真有好报的一天自己就全指望这个女儿了,于是对初三愈发的好起来。
只可惜丁先生至死也没有等到孩子的父母寻来,初三5岁那年,老先生喝了点酒晚归时跌到一块碎石阶上当场给磕死了,等到天明被发现时早就冷透了,众人围着只能哀哀哭的初三直叹气。丁先生是逃荒到苏州城来的孤儿,没有家人,留下这么小的孩子可怎么办呢?要说这世上的事就是讲究个巧字,城东最大的花舫红袖招的老鸨温妈妈正经此地,看见此番景象,便挤进来问到:"小姑娘,要是你愿意跟我走,我就帮你葬了你爹爹可好?” 张家婶娘当即骂道:”你个老鸨子害的清白姑娘还不多么,连这么小的娃娃都要骗去跟你做那腌臜营生!”温妈妈当下就冷了脸:“我这也是可怜她,你们又没本事养,难不成真看着这水当当的小姑娘去要饭吗?再说了,到了我那里一定当自己女儿看着的。”众人一时也想不出别的法,只得闹到城东管事的那里,管事老爷还是只得来问初三自己的想法,可怜初三一5岁孩子刚刚丧父,一时之间哪有那么多计较,想到有人肯出钱安葬爹爹也就管不了将来给应下来了。
街坊们都唏嘘不已,感慨这又一出的卖身葬父人间悲事。只可惜同情归同情,转背却是忙着教训自家的孩子以后不要再跟初三玩耍,她已经是入了烟花地的人,自是不再配与他们这等清白人家来往。这便是世情凉薄之处,前一刻还在感怀身世,转眼就划清界限,为的却是这最不公平的一桩。世人皆嫌烟花女子□□污秽,却不曾想若没有那寻花问柳的男子又何来这等生意?男子买笑戏称风流,若有那迷途知返的更是赞为浪子回头,人前一番虚情假意幡然悔悟状,将那一盆污水尽数倒在女子身上,全然不记得自己当初的急色丑态。无奈世俗如此,初三此后的人生自是与那所谓清白人家良家女子无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