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第 5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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淅淅沥沥，细雨落在水面上，荡起层层涟漪。
阴冷，带有潮湿水汽的身躯贴在他身后，湿润的幽幽莲香伴随着收紧的怀抱强势地将空气都侵占成自己的味道，无孔不入地黏腻在皮肤上。
伴随着窸窸窣窣的鳞片摩擦声响，泛着莹莹微光的颀长龙尾也一圈一圈地缠绕过来，极尽缠绵。
“我知道……我一直知道，［龙］不会消逝。”
如叹如诉，龙尊嗓音低沉，又低下头去，与幼龙耳鬓厮磨：“我们的化龙秘法成功了。他/她的身上流淌着我的髓骨，接受了一半的龙尊传承，由你诞下的［新生］持明龙裔……那是我们的子嗣。”
细密鳞片自手臂延伸至指尖，染成绚丽的青蓝色，丹枫执起小奥纤细的腕子，将那皙白如玉雕的手托在自己掌心里。
丹枫的手骨因龙化而更显修长，指爪如匕首般闪烁着寒芒，他却低笑：“你瞧，我与你愈发接近了。”
以半截退鳞之术步入轮回的龙尊，由混沌的重生中触及到了源自龙种之血的力量。
此刻，这世间，仅有他们是最相像的。
龙种与龙裔……
丹枫手尖微微错开，便将自己的手指挤入小奥对指隙间，十指相扣，紧握着感受其存在，掌中的白玉，他怀中的幼龙。
等待了七百年，抚养了三百年，孵化了五百年……
幼龙之卵于巡猎星神掌中降临仙舟之时，丹枫方才接过龙尊权柄，将军亦是年轻气盛的年龄。腾骁实在苦手于对龙卵的抚育，都不知道能不能放到旁的位置去，硬生生抱了半天与幕僚和各仙舟负责人开完一场紧急会议，才跟着心情激动的持明们去了鳞渊境，把龙卵委托给专业人员照顾。
冱渊君下线时扔下一句：你们在此星系暂留不要挪动。随后直接下令改变航道，方壶仙舟动力拉满直奔罗浮坐标。
五位龙尊较少有齐聚一堂的时候，那时丹枫是最年轻的一个。他看着腾骁将军小心翼翼地将怀中墨玉般的卵放在柔软的贝床上，如一粒黑色的珍珠，浸没在宁静的波月古海之中。
持明们层层围绕在一旁瞧着，有人喜极而泣，也有人揉着脸怀疑是不是梦境，梦醒了便化为泡影。
最终丹枫上前，轻轻触碰了一下龙卵。
如对待易碎的艺术品般，先是指尖，然后才将掌心贴合。墨玉龙卵是温凉的，他却能感受到有种热度在内里萌发——生命的热量。活着的，沉睡中成长的幼龙就在其内。
持明们悄悄地退出去，确保动静不会惊扰龙卵后，才爆发出狂热的欢喜。
他们欢呼雀跃，伴随着热泪彼此拥抱，庆祝持明的新生幼龙的到来，更有甚者过于亢奋，竟直接猝死当场，一并化卵沉入古海与幼龙作伴去了。
冱渊君总是试图把幼龙拐去方壶。只是当初龙卵似乎选定了腾骁，除却他外无人能动其分毫。后来丹枫陪伴得久了，龙卵逐渐熟悉了他的气息，便也不介意被他抱起，在丹枫怀中孕育着涌动的热意。
他几乎能幻视到一条小小的龙正蜷缩在自己怀里，打着瞌睡长身体，只待未来的某一天有了足够的力气，便会打破鳞卵，与这世界真正相遇。
他永远记得那一天，抚摸龙卵时得到的细微回应。由内的轻轻颤动，丹枫能感觉到卵壳内幼龙转过身来，一只小小的手掌隔着一层坚硬温暖的屏障，充满信任与依赖地放在他的掌心上。
幼龙在卵中游弋，使得龙卵微微摇晃着。幼龙向来是慵懒的，时常安静地沉眠，少有这般活泼的时候。
后来腾骁常以照看龙卵为借口，偷偷从将军府的繁杂事务中溜走，偷得片刻闲暇。策士长只能遣人来鳞渊境寻将军，大部分时间都是一找一个准。
幼龙破壳的时机也是令人捉摸不透的，好似睡了五百年后，终于睡够了，便要出去放风。
那时腾骁正郁闷自己在任期间还能不能等到幼龙出世，而他在位时间已经比仙舟天人的平均寿命都要长了。虽说若无意外活到千岁也不成问题，可他毕竟是罗浮将军，肩上担着责任，对着公文掉头发不说，他又是热爱舞枪弄棒的武夫，若逢战事必是一马当先的那个，踏过的战场只怕是比寻常人走过的路都多。
龙尊懒得理会将军的絮叨。将军觉得自己有些年纪大了，同时期的龙尊岂不是和他一样过了壮年要走下坡路？而丹枫的一张脸属实俊雅贵气，比起粗犷豪迈的腾骁更显年轻。
“你还是回将军府去吧。”
因着共同看顾龙卵，两人私交颇为不错，腾骁也不觉得丹枫真在撵自己，这龙单纯嫌他烦，会吵着幼龙休息。
“你也莫要嫌我吵，前些日子我给小家伙讲话本子，祂不也听得开心？醒醒睡睡，老在里边呆着只怕祂也觉得无聊了，你这龙又霸道，只唱那些持明戏文，几百年下来都不知道唱过几百遍了，哪像话本幻戏，每年都有新的花样？”腾骁说罢又偏头看向龙卵，征求意见似的：“小龙君是不是也这般觉得？”
龙尊眼里简直含着一丝杀气。
而身边硕大的黑珍珠却是应和般晃了晃，又发出“咔”的一声脆响。
丹枫龙躯一震，若非龙尾环绕着卵感受到内里的震动，他都要以为是错觉。腾骁也是一懵，听见龙卵内又是一声金石交鸣的声响，他才用气声问龙尊：“这是小龙要破壳啦？”
龙尊懒得理会他，紧盯着龙卵，倒也没忘了通知龙师。
一群老头老太龙师连滚带爬跑来时，刚好瞧见一对尖尖的小龙角顶破鳞卵，在光线下呈现出烟晶般半透明的质感。
裂纹逐渐扩大，溢出透明的蛋液。蛋壳的碎片被顶落，一缕湿漉漉的胎发顺着粘稠液体，如浓墨般流入众人视线。紧接着，墨色荡漾，一片极细腻的莹润的白色从中浮现，继而点亮了璀璨的金芒——自龙卵绽裂的缺口中，祂睁开了眼。
剔透，绮丽，美而纯净。
时间几乎就此凝固，幼龙的眼眸捕获世间生灵，幼龙的轻吟震荡着龙裔的血脉与魂灵。
历代龙尊都在追寻：［不朽］真的陨落了吗？以及，何为［不朽］？是肉身的永存，亦或者血脉的延续？是精神的传递，或是文明的传承？
丹枫忽然顿悟。
祂是这片无垠星海，亦是身边的每一丝气流与微光。恒星闪烁，那是龙的目光在注视着一切。
多么美丽的……永恒之龙啊。
自幼龙挣破鳞卵的束缚与呵护，直击灵魂的相遇，至今日跨越了生死桎梏的重逢。
——龙从未离去。龙无处不在。
“有所求，皆如愿。”
幼龙握住了他的手，也握住了他的欲求，和持明龙裔绝嗣千年对生命延续的执念。
星河倒转，雨水逆流回归天际。裹挟着无尽思绪与血脉的汇聚，波月古海是持明自故乡汤海迁徙至仙舟的生命摇篮，是抚育幼龙的羊水，龙裔的魂归之处。辉煌的日与月从浪涛中跃起，高高悬挂。那是谁的眼瞳？
灵魂与骨血的沸腾，丹枫触及到了龙裔的根源。
幼龙对日月伸出数十、数百、数千的手臂，以十万、百万的指尖抚摸恒星之下、汪洋汇聚的鳞：“你呼唤我来到此处。”
在最初之时，龙便已经将祂接纳。
“你是［龙］。”
小奥说：“你是［不朽］……延续即为不朽，传承即为不朽。万寿有终，循环无尽。生命无不朽而世界不朽。给我你的血肉，与我共存，与我永恒流转。”
“我是［终极］，我是［轮回］。”
——“我为万物。”
龙吟击碎梦境如琉璃绽裂成泡沫，视野中画面如油彩溶解卷入漆黑的漩涡。海洋上浮，天空坠落。日月坠向泛起魔魅光斑的粘稠深渊，那是遥远的起源与归宿。
好温暖。
思绪在融化。
丹枫感觉到身躯的异常舒畅，他在回归血脉的本相，他是龙的眷属。
修长龙躯眷恋地盘踞着，青色鳞片泛起玉色光晕，重归于珍珠般闪烁着心跳起伏的幼卵，落入龙的掌心。
吾之所爱。吾等心之归处。
美丽的龙啊……
引领众生，直至一切生与灭的尽头，直至尽头的消逝，于终焉寂静中再度焕发第一声心跳与啼哭……
终于……他得到了渴望的结果。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第 5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