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绿小冰糕》霂安

4、冰糕

　　周五是军训的最后一天，上午照旧排练，下午按照班级序号进行模拟演练，检验为期五天的训练成果，并进行评分，前三名的班级同学会有奖励，具体是什么暂时保密。

　　蓝天之下，红色的塑胶跑道与浅绿色的草坪相接，穿着迷彩服的少年们被划分为不同的队伍，立正、稍息，昂首阔步地完成教官的指令。

　　没轮到的时候，同学们都坐在各自的区域内，盘坐着看其他班演练。终于等到高一八班开始，少年们迫不及待地站起来，正要往那边儿跑去，被教官一声喝令制止，才规规矩矩地按照队形走。

　　这会儿就只剩下安晞兮一个人坐在草坪上，看自己的同班同学努力。

　　她双手捧起小脸，望着八班队伍发呆，感觉自己游离于班级之外，一丝小小的沮丧油然而生。

　　周围的喝彩加油声不绝于耳，安晞兮张了张口，也想喊加油，可是话到嘴边又喊不出口。
　　空旷的草坪上，只有她一个人，如果喊的话，应该会显得很奇怪吧。

　　安晞兮拧起眉头，在班队里搜寻程涵的身影，这时候程涵正好往她这边看，还对她咧出个大小脸，晞兮内心一喜，慌忙向程涵招手，鼓足勇气，终于说出了在心底酝酿了许久的“加、加油”。

　　虽然小小声的，还有些结巴，但总算是把自己加油传达过去了，安晞兮松了口气，一丝红晕泛上脸颊，低下头，注意到鞋尖边的蚂蚁。

　　蚂蚁虽小，却能承担起比自己重几倍的力量，它们也有着整齐的队形，看起来非常团结。哪怕受了伤，不小心折掉一只胳膊，也要跟着队伍搬运食物。

　　那么她呢，游离于班级队伍之外的她，以往总是独自在家学习的她，是不是的确不太适合班集体生活呢。

　　正沉思着，眼前忽然一片阴影笼罩下来，紧接着头顶一沉，有个什么东西压下来，挡住了灼热刺眼的阳光。

　　安晞兮抬手，摸了摸帽檐，扭过头，看到了站在一旁，居高临下的沈稚禾。

　　他双手环胸，刚好背着光站，替她挡住了斜对角方向的阳光。

　　不过还是有少许阳光照过来，安晞兮眯着眼睛仰头看他，对上他的脸。

　　原本刺眼强烈的阳光忽然变得和煦，微风勾勒出他清晰流畅的下颌线，一撮呆毛随风扬起，迷彩短袖小幅度地晃动，他的表情淡淡，眉眼微敛，却掩不住那种仿佛与生俱来的傲然。

　　“谢、谢。”
　　安晞兮放下摸帽子的手，却不知道再往哪里放。
　　忽然想起前天他写下的清单，琢磨着小声开口，“游戏机和文具我都准备好了，但是你那个《校霸……”

　　面前忽然传来一阵轻咳，打断了她准备说的那本书名，从小经常被当做校霸的少年想到这书名忽然有些羞耻，果然一些东西还是不能放到台面上来讲。

　　“我知道了。”他接着说，语气有些急促，没有了以往的云淡风轻。

　　安晞兮一怔，他知道什么了？
　　她明明还什么都没说呢。

　　怔愣间，他已经跑远。

　　/

　　“沈，你帽子呢？”

　　刚演练结束的赵景路过二班区域，看到最后一排刚坐下来的沈稚禾，下意识地就想拍他肩，然而在快接触的一刹那脑海里忽然浮现起之前被过肩摔的场景，猛得刹住，讪讪地收回了手。

　　“……”

　　没有得到答案，赵景知道自己又问了个不该问的问题，他转移话题：“等会儿出去打游戏吗？庆祝军训结束，年级特例放我们三个小时的假，可以出校门。”

　　“不感兴趣。”沈稚禾打了个哈欠，语气懒洋洋的。

　　“奥，那我找别人去。”
　　刚说完，赵景就看见了同班的程涵，喊住她，“等会儿军训解散，校外峡谷决战，来不来？”

　　“不来。”程涵瞥了他一眼，注意到他身后的沈稚禾，“诶，你不是就那天身手矫健的翻墙大侠嘛。”

　　沈稚禾轻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原来你俩认识啊。”程涵随口一问。

　　赵景憨笑，开始推销：“我稚哥，特能打，无论线上还是线下，可惜他不来，不然等会儿咱仨组团，一定荡平峡谷，大杀四方。”

　　“谁答应跟你一起出去了啊，光知道打打杀杀的单细胞生物，”程涵翻了个白眼，冷哼，“我要回去找我家晞兮。”

　　说完，程涵便放眼望向全是人的操场，在拥挤的人潮中锁定了一抹娇小瘦弱的身影，蹦跳着往她的方向跑去，笑着揽上她的肩。

　　各班的演练顺利结束，终于给这为期五天的劳累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十班获得一等奖，奖励每人一瓶可乐，八班获得了二等奖，奖励两箱雪糕，二班获得三等奖，奖励一盒棒棒糖。

　　其余的都是特等奖，荣获年级主任“你们真的很棒”一个标准的大拇指称赞，获得全年级同学齐刷刷的“切～”。

　　“你为什么都不会吓一跳啊。”在去超市的路上，程涵不解地问，“平常有人忽然出现在我身后，能把我魂儿都吓没。”

　　安晞兮实诚地回答：“可能我反应有些慢吧，我对这些没什么感觉。”

　　“噢。”

　　结账时，安晞兮把挑选的零食和文具挨个从篮筐里拿出来。
　　法式松软小面包、巧克力棒、葡萄蛋挞、烧烤脆片、HelloKitty封面英语本、小熊猫吃竹子便签……
　　共计39元。

　　程涵看得目瞪口呆，低头看了眼怀里各种样式的辣条，倒不是惊讶于两人彼此的口味怎么相差那么大，而是安晞兮买了好多东西，这对于零花钱不多的高中生来说几乎是半周的生活费了。
　　而且没记错的话，安晞兮跟她说过，她家是开小卖部的。

　　各自拎着零食袋出来超市门，程涵忍不住问：“你是不是在调查市场行情才买这么多？回头准备跟你爷爷奶奶推荐销量高的，同学们喜闻乐见的零食。你好有商业头脑啊，瑞思拜。”

　　“呃，”安晞兮眨了眨眼，核对了下刚刚找的零钱塞回口袋，“没有啊，只是看着外包装好看就想买，正好手里面有零花钱。”

　　程涵本来不怎么信，但看见安晞兮天真单纯得像是纯甄般的表情，咽下本来想说的话。

　　安晞兮边走边盘算着，还剩下61，买那两本小说的钱应该绰绰有余。
　　前天那个男生让她帮忙买的文具和游戏机她是晚上趁着爷爷奶奶都睡觉了，从家里面偷偷拿出来的，然后她就中饱私囊赚了这笔钱。

　　因为本身家里零食文具什么的就多，自己除了中午那顿在学校吃饭需要花钱，其他都是回家吃饭，所以零花钱就很少。
　　爷爷奶奶也不限制她拿零食和文具，喜欢直接用就行。

　　这还是第一次她帮别人拿学习用品，赚零花钱，安晞兮有些小小的愧疚，但是很快又自我安慰，就当她是拿来自己用的，爷爷奶奶应该不会怪她。

　　她还想着，到时候去给那个男生买叫着奇奇怪怪名的小说时，自己也顺便买一本作文书。

　　想到这里，安晞兮脚步顿住，心里一惊，想到自己刚刚一不小心花得有点多，不知道等下买作文书的钱还够不够……

　　“怎么了晞兮？”

　　“没事，我只是在想，我刚才为什么要买这么多面包，我好像吃不完，而且……还忘记买喝的，会噎到吧。”

　　“哈哈哈哈，”程涵忍不住笑了，“没事，我等会水卡借你，你应该有杯子吧？”

　　“嗯，有一个保温杯。”
　　咖色小熊图案的，上面还贴了个怪盗基德的贴纸图案，有些不相称，但是她很喜欢。

　　走廊空荡荡，因为年级主任特赦时假，同学们都一溜烟跑出去该逛街的逛街，该上游戏厅的游戏厅，不然就是去小吃街吃一顿豪华炸串拌馍馍犒劳一下自己。

　　所以教室里也没什么人，推门而入的时候，“嘎吱”一声响，显得格外清晰。

　　还没正式上课，一排排的书桌上面已经堆满了像小山的课本。

　　安晞兮与程涵走到讲台上，大老远的便一眼看见坐在一堆堆小山后的，看起来很惬意的沈稚禾。

　　而不太一样的是，这次他坐在了安晞兮的位置上，而原本旁边那个没人坐的桌子上，坐着赵景。

　　看到讲台上的两个女孩，赵景挥了挥手：“嗨喽，你们回来了。”

　　程涵二话不说，从粉笔盒里拿出一截粉笔头，冲他狠狠掷去，并吼道：“傻b赵景，你tm干嘛踩我凳子啊，快把你的臭脚给老娘拿开！！”

　　赵景轻巧地躲过粉笔头攻击，从桌子上蹦下来，笑得很痞，“也没怎么踩，大小姐脾气别那么暴躁。”

　　程涵气势汹汹地走过去，瞪一眼赵景，而后从桌兜里找卫生纸。

　　安晞兮第一次见到这么凶的程涵，呆了半晌，默默跟上去，适时地递上一包海绵宝宝图案的手帕纸，小声说：“拿这个擦吧。”

　　原本坐在安晞兮座位上的沈稚禾撩眼，看见安晞兮的动作，目光落在手帕纸上一瞬，勾了勾唇，却是对赵景说的话：“我不去打游戏，只想在安静的地方休息会儿。”

　　程涵猛擦完自己的座位，转过身猛一拍桌：“那你怎么不去你们班，坐我们家晞兮的位置啊。”

　　“我们班吵。”
　　沈稚禾半阖着眼，语气散漫，这时注意到桌面上平摊着的作业本，上面寥寥几句圆圆的幼稚体，和旁边画的那只肥肥的大花猫一样呆萌。

　　「 《我眼中的军训》
　　花蒲边的小花猫看起来对军训很感兴趣，它跟着自己的尾巴原地转了好几个圈，
　　然后被教官忽然的一声哨吓得炸了毛，窜进了一旁的草丛里，和他们穿的迷彩服的颜色一样。」

　　安晞兮原本一直都在状况外，忽然发现沈稚禾在看她写的作文，心里一慌，伸手要抽作业本，然而却被他的手压着，抽不动。

　　“你这儿有两个错别字。”沈稚禾翘起唇角，顺手拿起桌上的一支红笔圈上，又批了注。

　　仿佛自己的秘密被发现，一股热浪从心底直涌上脸颊，耳尖也泛起粉色，安晞兮难为情得不得了，她实在不擅长写作文，两脑空空只会乱编，正在她苦恼着说什么的时候，沈稚禾又开了口。

　　“写的挺可爱的。”
　　语气很轻，嗓音含着笑，温温淡淡的。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夸奖她的作文。

　　军训画上了句号，留下来的作文，却是一个未知的省略号。

　　安晞兮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但忽然觉得，就这样在学校里学习，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