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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外传·邙山之战 ...

  •   邙山之战
      是夜,月高挂。
      漆黑的冬夜寒气逼人,阵阵阴风不时刮过,让军营内的士兵不时打着冷颤。
      夜,静得出奇,仿若是要历经大变前的寂静,让人心中忐忑不安。
      方圆千里,一片漆黑,只有这个驻扎在洛阳三十里外的军营中还灯火通明,不时会传来士兵巡逻的脚步声。
      位于军营中央的是此次战争中的将军——斛律光的军帐,军帐还亮着灯,影影绰绰的照出两个身影。
      夜已深,军帐内的二人却丝毫没有困意。
      周朝宇文护亲自挂帅,以柱国大司马尉迟迥为先锋,率兵十万攻打洛阳,并派雍州牧齐国公宇文宽、同州刺史达奚武、泾州总管王雄屯兵邙山策应。
      洛阳告急。
      坐在军帐内的二人紧皱双眉,看着桌面上摆着的地图,凝神思索。
      十万兵马此刻就聚集在洛阳城门前,该如何救援?洛阳一失,北齐等于失去了最重要的一个军事要塞。而自己此行所带的人马,仅有三万,齐王的后援兵马还不知何时能到,此战,凶险异常。
      坐在军帐中央的男子叹了口气:“长恭,你可有良策?”
      高长恭看着眼前的男子,鬓角微霜,却丝毫不减英雄气概。
      ——这是他尊敬的师父,亦是他敬佩的将军。
      没有丝毫犹豫,他立刻回答道:“长恭唯斛律将军马首是瞻。”
      斛律光微微点了点头,看向地图,手指指向本次战场的要塞——洛阳。
      “如此,我们恐怕要背水一战了!”斛律光轻声说道。
      “报——”一个声音打断了斛律光的话,一名将士急匆匆地冲了进来。
      “何事如此慌张?”斛律光语气微怒,自己吩咐过手下,若无要事不得打扰,看样子,是出了什么事?
      那名将士立刻慌张地跪下,额头上冒出了冷汗,强自镇定地说道:“启禀将军,军帐外有一蒙面女子求见,说是能够帮助将军御敌。”
      女子?
      斛律光皱了眉:“军营内何来女子?”
      那将士又怎会知道,只听他战战兢兢地说道:“属下不知,只是那女子未惊动一兵一卒即到达军营,武功深不可测。”
      “什么?”
      斛律光和高长恭同时大惊,军营内人马虽然只有三万,然而不惊动一兵一卒就能进来,他们两人都未必能够做到,更何况区区一女子。
      “请——”斛律光闻言,立刻说道,脸上却没有一丝喜悦。这种事情发生在大战前夕,对齐不知是福是祸。
      两人心中都起了万分警惕,盯着门口。
      片刻,一个黄衣女子蒙着轻纱,轻轻走了进来。与其说是走,不如说是“飘”更为合适,足尖点地,轻盈如烟,须臾间便已到达两人身边。
      高长恭不由得心中一惊,这个女子,感觉不过二十岁,竟有一种仙人的气质,水灵的眼眸,面纱下若隐若现的面容,纤瘦的身型,飘逸的轻功,真是将自己比下去了。若是男儿,定是栋梁之才。
      “见过斛律将军,见过兰陵王。”女子淡淡地说道,语气妩媚却不妖艳,目光在高长恭身上流连——他戴着狰狞的面具,只能看到一双深黑色眼眸,如黑夜的天空,幽深却拥有无穷的魅力。
      女子对着他微微点点头。
      斛律光见到黄衣女子的轻功,便知知此女子武功深不可测,可见刚才那个士兵不可能撒谎。他拱手道:“敢问姑娘如何称呼?”
      “我姓冯。”
      “不知冯姑娘夜闯军营,有何贵干?”斛律光道。
      那女子却不说话,只是盯着高长恭看。虽然带着面具,高长恭依旧有些尴尬,正准备出声,却听到那个女子说道:“我来助你们一臂之力,若没有我,洛阳必定失守。”
      声音虽然很轻,语气却不容置疑。
      “哦?”斛律光忍不住怀疑,“在下虽然不才,但也深知打仗之事绝不是但凭一人之力,姑娘的话,似乎夸大了。”
      那女子淡然一笑说道:“我是说,若此战无我,洛阳必定失守,若有我,洛阳也不一定不失守,成败的关键,自然还是在二位身上。”
      “此话怎讲?”斛律光问道。
      那女子看着斛律光,肯定地说道:“北周兵马十万,而你们只有三万,兵力如此悬殊的情况下,你们只能突围。”
      斛律光抿着嘴说道:“没错。”
      那女子接着说道:“若是突围,讲究的便是前锋的武功,以斛律将军和兰陵王的武功,可有胜算?”
      高长恭说道:“这么说,冯姑娘是来教我们功夫的。”
      黄衣女子走近高长恭,说道:“不是‘你们’,是你。兰陵王本就是练武奇才,此时正值年轻,给我三天时间,我定可以让你的武功突飞猛进,突围洛阳不成问题。至于斛律将军,这个年龄,已过了练武的最佳时机了。”
      斛律光听她如此说,倒也不生气,只说道:“我该如何相信姑娘?”
      黄衣女子笑了笑,从袖中掏出一块玉佩。
      斛律光看向玉佩,惊地张大了嘴:“这是……你……你是玄牝门的人?”
      高长恭好奇地向玉佩看去,只见青蓝色的玉佩上刻着一个草书“玄”,字周围被细小的兰花围绕,不细看,根本就看不出。然而,“玄牝门”这个名字,自己却从未听说,为何斛律将军会如此惊讶?
      斛律光看高长恭看向自己,平静了下来,说道:“你跟这位姑娘去吧,我相信她。三天之后,我等你回来,攻破洛阳。”
      黄衣女子虽然看不到高长恭面具下的表情,却看得到高长恭此刻睁大了眼,显然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微微笑了笑说道:“王爷,这时间可是宝贵的很,您若是再不跟我走,恐怕学到的功夫会大打折扣。”
      高长恭说了一声“是”,便冲斛律光拱手随这位女子离去。正准备出门,却听到斛律光突然问道:“不知玄牝门为何帮助在下?”
      那女子说道:“并非是帮你,而是帮有缘之人。”说完,一只手扶上高长恭的肩膀,带着他离去。
      高长恭自小学武,未逢敌手,此刻却被一个女子带着前行,心中有些不悦,试着挣脱,却无论如何也动不了。再看这个黄衣女子,带着自己,轻功却丝毫不受影响,比自己平时行进时还快了许多,心中不由得佩服。
      黄衣女子带着高长恭至一处密林,停下来,松开了他,说道:“这里是邙山,这三天,我便在此处叫你武功。”
      邙山?正是周朝泾州总管王雄屯兵的地方,这个女子居然在这里教自己功夫?转念一想:一个女子都不害怕,我怎能害怕,立刻说道:“好。”
      黄衣女子看他丝毫没有畏惧,神态从容,也没有问及为何要在这儿教武功,不由得对他增添了几分好感,说道:“你没有听过玄牝门?”
      高长恭老老实实地说道:“没有。”
      那女子微微笑道:“难怪你没有听过,玄牝门消失了近百年了,江湖上也早已没有了玄牝门的消息,更何况你才刚刚弱冠。”
      高长恭正准备细细询问,却忽然听到女子低声开口,嘴中清晰地吐露出令人心神一震的文字——
      谷神不死,是谓玄牝。
      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
      绵绵若存,用之不尽。
      高长恭细细回味刚才的文字,忍不住重复一遍:“玄牝之门,是谓天地之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尽。”
      ——这,是创立玄牝门之人怎样的雄心!
      高长恭忍不住吐出一口气,一丝水汽在空中凝结,缓缓散去。他一向对宫斗丝毫不感兴趣,想起父亲惨死于皇位之争,他便忍不住叹息。即使十年过去,他的心中却还是存留着一丝阴影。
      思绪万千,又听那女子接着说道:“玄牝门是曹操为了帮助自己完成雄霸天下的大业,让身边的谋士建立的秘密组织,仅仅十年,玄牝门便网罗了江湖上最好的谋士、大夫与武功秘籍,成为江湖上最大的帮派。曹丕便是在玄牝门的帮助下登上了王位,自曹丕登上王位之后,玄牝门便消失不见。魏灭之后,江湖上传言,得玄牝门者得天下,凡是能够得到玄牝门帮助的人,便可坐拥江山。一时间,关于玄牝门的流言不止,人人都想得到玄牝门。甚至出现了许多自称玄牝门的帮派,然而玄牝门却一直杳无音信。直至今日,玄牝门正式重出江湖。”
      ——玄牝门?
      他忍不住低声念道,他从未听说过这样一个神奇的门派,更未听说过曹丕登上王位靠的居然是玄牝门的力量。
      一时间,他竟忘记了如何反应,许久,他才忍不住惊讶地说道:“原来如此,难怪斛律将军如此震惊。那玄牝门为何现在才重出江湖?”
      那黄衣女子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这是一个对权力丝毫不感兴趣的人,凡是知道玄牝门的人都会不停追问她关于玄牝门如何一统天下的传奇,但是眼前这个男子,却丝毫不敢兴趣。
      “我没办法回答你。”她恢复了神色,接着说道,“这只有玄牝门中人才能知道,我想,以后你会有机会知道。”
      说完,那女子拿出一块布,扔给了高长恭,说道:“这是华佗研究出的《灵枢心法》,可助人短时内打通经脉,两个时辰内背熟它。”
      高长恭接过一看,上面密密麻麻都是用草书写的内功心法,居然是华佗遗留下来的。来不及惊讶,只能答了“是”,立刻迎着月光,细细读了起来。
      那黄衣女子看他如此认真,不由得露出了笑容。玄牝门,果然没有选错人。
      两个时辰后,高长恭将那块布还给了黄衣少女,说道:“我已经背完了。”
      ——背完了?
      她眼中闪过一抹不可思议,本是想考考他,给了他这个难题,没想到他居然真的背完了?
      ——要知道,纵是一向聪慧如她,也背了三天。
      她不动声色地收起心法,却注意到他自从跟自己说话以来,一直都用“我”而非“本王”,难怪人们都说兰陵王平易近人。
      高长恭看黄衣少女此刻笑盈盈的看着自己,不由得有些讶异,这个女子,为何一直如此盯着自己看?
      正诧异,突然听到黄衣少女开口说道:“我相信以你的天资,这套内功心法练成不是问题,只是千万注意,内功本是循序渐进之法,不可过于急躁,容易走火入魔。”
      “是。”
      “这套内功心法你既已记熟,从现在起每天修炼,三年必有小成,五年必会成为内功的顶尖高手。”
      “三年?”高长恭焦急道:“洛阳之战在即,我如何会有三年时间?”
      黄衣少女说道:“你便是现在修炼,三天之后,也会突飞猛进,再配之以‘鬼斧十三刀’,必能以一敌百。”
      高长恭问道:“什么是‘鬼斧十三刀’?”
      黄衣少女说道:“‘鬼斧十三刀’是玄牝门第一任阁主根据关羽冲锋陷阵时的刀法总结出来的武功,威力无穷。这也就是我为什么带你来这儿练习的原因,这里是邙山最密集的一处树林,你可以以树为敌练习刀法。”
      ——关羽?
      他愕然,关云长的刀法,居然还流传再世?
      眼前这个纤瘦的女子,超不过二十岁,居然学会了关羽的刀法?
      是他太孤陋寡闻了么?
      这世上,总是有些奇异之人……
      “可是,我没有带兵器,如何……”
      “跟我来。”黄衣少女打断了他的话,转身轻轻跃起。
      高长恭立刻提气跟了上去,他感到黄衣少女的脚步比刚才缓慢了许多,似是为了照顾自己,于是加快了脚步紧跟上去。
      黄衣少女似是感受到了他的心思,回头冲他微微一笑。
      两人行至一处墓穴,黄衣少女停了下来。
      此处仍是邙山,却与刚才不同,四周没有密林,空旷无比,只有几处高高低低的坟墓。
      高长恭还未细看周围的环境,只听黄衣少女一声断喝:“退后!”说罢,双掌向一个墓穴挥去。
      “砰!”一声巨响,一个墓穴被强厚的内力震开,甚至连高长恭都觉得五脏六腑受到了不小的震动,强自压下了胸口涌起的血气。
      ——这,是怎样深厚的内力!
      他暗自惊讶,无法想象一个女子的掌力竟然会有石破天惊的力量。仅仅是站在她附近,居然受到如此之大的冲击。无法想象,若是这一掌挥向自己,会是怎样的后果。
      那女子轻轻抵上高长恭的后背,一阵清凉之意袭来,高长恭顿时觉得胸口舒畅了许多。
      “多谢。”高长恭轻声说道。
      黄衣少女点了点头,缓步向前走去,高长恭快步跟上去,只见被震开的墓穴处有一个约十尺长的大刀。那少女轻轻提气,飞过墓穴,将刀拿起,又转回来,在空中划出一个完美的弧度。
      那女子说道:“这便是当年关云长所用的兵器——青龙偃月刀,是玄牝门中的宝物,此次你大战洛阳,它可助你一臂之力。借你三日,三日之后,解困洛阳之时,我会取回。”
      高长恭惊讶地看着眼前的女子,一双眼睛深不可测,淡漠的仿佛冰山。
      ——青龙偃月刀?!
      今晚发生的一切,给他的触动都太大了,身为兰陵王的他,自问见过的宝物不算少,但是如这般传奇的宝刀,还是第一次。
      忽然间,他感觉到自己仿佛是在跟一个传奇打交道。
      ——他却不知道,很快,他也要堕入这个传奇中。
      他缓缓接过刀,遂然间差点就倒在地上。
      ——好重的刀!他暗叹。
      想起刚才这个女子不费吹灰之力便拿起了青龙偃月刀,他心中不由得又对眼前这个黄衣少女佩服了几分。
      “多谢姑娘割爱!不知姑娘芳名?”高长恭问道,突然间,他想知道这个奇女子的名字。
      那黄衣少女说道:“你不用谢我,这是门主的意思。至于我的名字,恕我现在还不能告知。”
      高长恭语气中有些失望:“既然如此,在下就不勉强姑娘了,请代齐向玄牝门门主致谢。”
      黄衣少女淡淡笑了笑,说道:“一定。”
      “现在,我教你‘鬼斧十三刀’,看好了。”话音一落,黄衣少女已经夺走了高长恭手中的刀,在他挥舞了起来。
      “排山倒海,横扫千军,八面玲珑……”一个倩影在月色下挥舞着,青龙偃月刀所经之处,刮起一阵凌厉的风,大有横扫千军之势。只是,这样一把大刀在如此一个女子手中,竟然如此随意,如此英气。
      黄衣女子每舞一招,高长恭的心中的触动便增加一分,越来越快的招式,越来越紧的刀风,越来越快的身影,看到最后,他已经不知道是该赞叹还是该惊愕了。
      “你可看清楚了?”黄衣少女轻飘飘地落在高长恭身边问道。
      高长恭双眼看着她:“你……”
      由于刚才舞刀过于用心,她居然没有发现自己的面纱掉了下来。经过高长恭提醒,她才又立刻用面纱盖住了面庞。然而,她的美貌却已落入高长恭眼中。
      高长恭不动声色地替她解围:“刚才几招没有看明白,我先练一遍,不对之处,还望冯姑娘指点。”
      “嗯。”女子微弱地应了一声,仔细地看着眼前这个男子挥舞着。
      难怪师父会帮助这个男子,他不但天资聪颖,练武奇佳,而且不贪慕美色,以往的男子,若真是见到自己的面容,垂涎者数不胜数,而他却不动声色,甚至还帮自己掩饰因面纱掉下来的尴尬,如此贴心,真是难得。
      此时的青龙偃月刀在他手中挥舞的虽然有些生涩,但是极具气势,王者之气,傲视天下。没错,只有这样的人,才配得起这样的刀。这样的男子,似乎完美呢?只是,他为何一定要戴着面具呢?正想着,就见高长恭提着青龙偃月刀回到了她面前。
      “刀法有些生涩,熟悉之后就好了,最后一招‘上善若水’似乎内力不够,使出来威力反而小了许多。我这里有颗药,名叫聚神丹,可以瞬时提高内力,但药力三个时辰后就会自动消失,而且会损害身体。”黄衣少女说道。
      高长恭想也未想,接过药说道:“为了齐,长恭即便死也毫不足惜。”
      黄衣女子转身说道:“如此你就快去树林练习吧!这里离周军的扎营地有一段距离,即便出什么事,我会护你周全。你专心练习便是。”
      高长恭点了点头,转身离去,心中却升起一丝异样之感,不知何时,堂堂兰陵王居然要靠一个女子指点,而且,自己似乎已经习惯了对她的这种依赖。

      两天过去,黄衣少女看着地上倒下的一片树木,暗自惊叹,用温润的嗓音说道:“王爷,可以不必练习了。”
      高长恭停下来说道:“冯姑娘客气了,称我长恭便可,姑娘这两天去哪儿了?”
      这两天都没有看到她的影踪,真是有些担心。
      黄衣少女却不回答,只说道:“你该休息一天,明天才能上阵对敌,否则我怕你身体会撑不住。这一天,你只练习内功心法便可。”
      “好。”高长恭点了点头,连这个都算在内,这个女子果然心思缜密。
      两人静静地坐着,直到夜晚,半月生起,周围笼罩着一层薄雾。
      “你该走了。”黄衣女子说道。
      高长恭闻言站了起来,拱手说道:“多谢姑娘相助,在下告辞了。”
      正准备离去,却听到身后一个声音响起:“等一下!”
      高长恭回头看去,却看到黄衣女子走到他面前,说道:“你为什么一直戴着面具?”
      高长恭愣了片刻,不知如何回答,又听那个女子说道:“你已经见过我的容貌,我能不能看一看你的?”
      高长恭握紧了手中的青龙偃月刀,片刻后说道:“抱歉,我不能违背自己的承诺。”
      黄衣女子转身说道:“既然如此,我就不为难你了,你走吧。”
      “多谢。”高长恭此刻突然觉得这句话如此无力,如此虚假。她帮了自己这么多,自己却连她一个小小的要求都无法满足。
      高长恭微微叹了一口气,提气向齐军军营方向行去,却听到身后一个淡淡的声音传来:“我叫冯小怜。”
      冯小怜,我会记得。
      高长恭暗想,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冯小怜却忽然怔住了,一向冰冷的她,自己居然告诉了他自己的名字?

      “咚咚咚!”双方交战的鼓声终于响起,这是周军盼望已久的时刻,尉迟炯微眯着眼睛,大声说道:“斛律光,今日就是你的死期!我十万兵马包围洛阳城,就凭你那弱小残兵,你就想解救洛阳,简直是白日做梦!”
      “长恭,一切小心!”斛律光暗暗叮嘱,这是高长恭第一次为先锋,而且还是如此重要的时刻,他心中也忐忑不安。
      “放心。”高长恭坚定地回应道,虽然只有五百骑兵,对他来说,突围已经足够了。
      “出军!”一声令下,以兰陵王高长恭为首的五百骑兵向洛阳城冲去。高长恭身先士卒,手提青龙偃月刀,行在骑兵最前方。
      “报——前方一小队骑兵向我军冲来,为首那人戴着吓人的面具,不知为何人。”
      “迎战!”尉迟炯一声令下,周军以飞快的速度列队,举起长矛,向高长恭的人马冲去。
      只见高长恭手中的青龙偃月刀突然改变了方向,骑兵们突然随他一起改变了进攻的方向。
      ——刹那间,齐军如长虹般向周军最薄弱的地区进军!
      迎战的步兵不知发生了何事,互相对望,均不知齐军为何不战而退。然而,来不及反应,齐军竟已绕到了他们身后。
      “下令!全力迎战!”尉迟炯怒吼道,即便你挑周军人马薄弱的地方,我依旧可以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一阵接一阵密集的鼓声让周军军心大振,大声叫喊着向这一小队骑兵冲去。
      高长恭骑着白马,向周军飞速砍杀过去。
      青龙偃月刀此刻显示出了极大的威力,周军只见一长约十尺的大刀向他们横劈而来,来不及躲闪,许多人已成为了刀下鬼。
      身后的骑兵借着此刀的威力,砍杀周围的周军,齐军一时之间势如破竹,向洛阳城门冲去。
      高长恭食用了那黄衣女子给的丹药之后,果然觉得体内有无穷无尽的力量,而且莫名有一丝兴奋,运气使出一招“八面玲珑”,果然比起先前在树林中练习时威力大了许多,一时信心满满,大吼一声,向前急速冲去。
      青龙偃月刀在高长恭的手中越来越得心应手,似乎像是长期以来终于又找到了主人,在风中呼号叫嚣着,与高长恭舞下了人世间惊叹的一幕。
      于是,偃月刀所经之处周围十尺内无人近身,周军一个个纷纷倒下,洛阳城外,渐渐弥漫着血腥之气。
      正当周军仍然在拼死搏杀时,战场上刮起了阵阵冷风,青龙偃月刀在风中挥舞地更加潇洒,更加有王者之气。
      ——那把青龙谚曰刀在他手中发出砥砺的呼号!
      一阵阴冷的风刮过,本就是寒冬,突如其来的寒风让战场上的周军都打了一个冷颤,来不及向前冲,已经被偃月刀取了脑袋。
      偃月刀舞动的速度越来越快,高长恭也越来越觉得酣畅淋漓,身体的那股力量渐渐发挥出来,让他也更加舒服。
      风越来越猛烈,不知谁突然喊了一句:“快撤!”周军如丧家之犬纷纷向双方跑去,却听到一阵密集的鼓点响起,一人从混乱的周军中骑马而出。
      只见此人身披铠甲,双目炯炯有神,周军顿时都让出一条道给他,举止中充满了对此人的尊敬。
      “来者何人?”尉迟炯手持长矛,大声喊道,“齐军来者何人,何必装神弄鬼?摘下面具让我看看你究竟是谁?”
      高长恭停止了前进,他猜到此人就是周军的将领尉迟炯。
      看来人不说话,尉迟炯高声说道:“若真是条好汉,摘下面具跟我单打独斗,不必弄虚作假。”
      高长恭依旧不言。
      尉迟炯大笑道:“怎么?难道齐国的将领没脸见人吗?”
      “哈哈……”一阵笑声在周军内响起。周围的齐军不由得替眼前的面具男子担忧了起来。洛阳城楼上的齐军已经观战多时,他们也想知道究竟眼前英勇神武,以一敌百,救洛阳于危难之际的男子究竟是谁。不知是谁起头,齐国的将士们渐渐喊了起来:“摘下面具,摘下面具……”声音由低到高,充满着鼓励的语气。
      “摘下面具,叫周军好看!”一个声音带头喊了起来,洛阳城楼上的士兵与城楼下的骑兵皆举起手中的兵器齐声大喊:“摘下面具,叫周军好看!”
      城楼上,一角黄衣在风中飘飘然,如此时刻,居然没有人发现城楼之上的这个倩影。
      高长恭高高举起了手中的青龙偃月刀,战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只听见风的声音。
      “来者兰陵王——高长恭!”高长恭的声音强劲地响彻在战场,如此浑厚的内力,让所有的人都忍不住惊叹。说完,高长恭潇洒地摘掉了面具,宛若仙人的面庞展现在了众人面前。
      眼前的这个男子,皮肤细腻白皙,双眼坚定地看着前方,长发迎风飘洒,傲然骑在马背上,高声说道:“我就是兰陵王,今日便来解救洛阳!”
      在场的兵士一个个瞪着双眼,不敢相信天下间居然会有如此貌美的男子,纵是用“倾国倾城”来形容也丝毫不为过。很快,齐国的士兵们高举手中兵器,由赞叹转为欢呼,仿佛眼前的男子此刻便是他们神明。
      深知形势危急,但军队士气万万不可低落,尉迟炯仍然强自镇定,不屑地说道:“就凭你?”
      周朝的将士们听到自己的将领如此说,都喧哗了起来。
      高长恭微微一笑,姣美的面庞上流露着自信的笑容,如清风拂过面庞般醉人。
      “不妨试试,你是不是能从我的偃月刀下离去?”
      尉迟炯大惊,断断续续地说道:“青龙……偃月刀?”
      尉迟炯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看着兰陵王手中的大刀,这便是当年关羽手中的百战百胜的青龙偃月刀么?怎么会在他手上?来不及思考太多,尉迟炯向兰陵王冲了过去,高喊道:“哪怕是关云长再世,我也不怕,更何况区区一把不知真假的破刀?”
      高长恭仍旧微笑,手中的刀迎风发出了低声的沉吟,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号召,逐渐蒙上了一层肃杀之气。
      尉迟炯的长矛刚迎上偃月刀,便深知自己已在劫难逃,这把刀仅仅从重量上来说就绝非一般人舞得动,每与高长恭拆一招,手臂便被偃月刀震动一次,而且一次比一次痛,一开始手臂只是酸痛,可是如今五招过后,自己的手臂竟然已经麻木了,而且深深的感觉到自己的五脏六腑已经开始受影响,在这样下去,自己恐怕是要命丧于此了。
      偃月刀周身渐渐有一丝紫色升腾,盘旋上升——仿佛是杀人的厉鬼的颜色。
      尉迟炯看得心惊肉跳,细想之下,手中的招式却舞得更快,一个回旋,他将手中的长矛向高长恭扔去,以极快的身形翻身上马,冲部下喊道:“撤!”
      几万名周军顿时溃不成军,纷纷向四周散去,齐军一片欢呼雀跃。
      看尉迟炯离去,高长恭对身后蠢蠢欲动的骑兵挥手道:“穷寇莫追。”
      “开城门!”洛阳的将士们欢喜的打开了城门,洛阳已经被困多天,今天终于有援军到了。
      高长恭带领这队骑兵立刻奔入了洛阳城。
      洛阳城上,隐隐约约一个黄色的身影飘走。
      高长恭进入洛阳城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派兵接应斛律光在邙山的军队,斛律光料定洛阳解困后,尉迟炯定会朝邙山方向与周军会合,于是先行在邙山附近埋伏了兵马。
      “来人,清点洛阳兵马五千,随我攻上邙山!”高长恭一声令下,洛阳守城的军队首领立刻集齐了人马。此时刚打了一场胜仗,正是洛阳城士兵们士气高涨的时候,大家一个个英姿勃发,等待着兰陵王的命令。
      “启禀王爷,那名两天前来给我报信的女子求见。”
      高长恭愣了一下,问道:“给你们报信的女子?”
      洛阳守军将领李威见高长恭露出了奇怪的神色,立刻说道:“两天前有位穿黄衣服的姑娘来报信,说让我们再守洛阳两天,援军必到,让我们千万不可私自开城门。难道不是王爷派来的吗?”
      高长恭闻言立刻明白那女子是冯小怜,难怪她消失了两天,原来是帮自己传消息,这个女子,心思竟然如此缜密吗?
      高长恭立刻说道:“快请!”说完立刻戴上了腰间的面具,心道:她此时前来,难道是想取回青龙偃月刀?
      正想着,黄衣女子便出现在了他面前。
      这是两人第二次见面,高长恭看她依旧是蒙着一层薄薄的面纱,精致的面庞若隐若现,体态气质丝毫不减,依旧如仙女下凡一般。
      冯小怜记得刚才高长恭进城门时并未戴面具,此刻却又重新戴上了那如魔鬼般狰狞的面具,一时心中有些气愤,冷冷地说道:“叫你的手下先出去吧!”
      屋内都是洛阳守城的将领,一听此言,都讶异不已,暗暗猜测这个女子究竟是什么身份,居然敢这样跟兰陵王说话。
      高长恭却不恼怒,立刻挥手将手下赶了出去,说道:“不知冯姑娘此时前来有何吩咐?”
      冯小怜口气依旧冰冷:“自然是来取回我的东西了,怎么?兰陵王用过之后不想物归原主了么?”
      高长恭深吸了一口气,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语气中带了一丝嘲讽,立刻说道:“冯姑娘误会了,我绝无此意,只是现在斛律将军还在邙山与周军奋战,我想先救了他之后再奉还,希望姑娘不要介意。”
      冯小怜冷笑了一声,说道:“若斛律光连这个都需要你救,他就不是齐国的第一将领了。你未免太小看他了。”
      “并非如此,我只是担心他。”高长恭立刻解释道,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女子的话字字如芒刺在背,差点让高长恭招架不住。
      意识到自己太过于失态,冯小怜冷静了下来,缓缓说道:“我是说你不用去救斛律将军了,他很快就会回来。”
      高长恭再次瞪圆了眼睛,她怎么会知道?若不是真正见过这名女子,恐怕连他自己都不会相信世上居然会有如此有能耐之人。
      冯小怜拿过立在一边的偃月刀,离开前突然问道:“我听刚才洛阳城的士兵在议论兰陵王摘下面具后是如何俊美的男子,你不是说你不能违背你的誓言么?”
      高长恭心中讶异,他自己不过刚刚进城,冯小怜立刻就跟了进来,居然还听到了士兵们的议论,她是何时进城的呢?
      心中虽想,生怕她认为自己骗了她,便立刻解释道:“并非如此,我曾发誓:此生不会再让其他女子见到我的容貌。今天只是在战场拿下了面具,也是为了不落话柄,战场上没有女子。”
      原来如此。冯小怜心中掠过一丝痛楚,接着平静地说道:“原来如此,你倒是很老实。”
      说完,别有深意的看了高长恭一眼,说道:“我要回去了,后会有期。”
      高长恭正想说“如何谢姑娘”,却已经见一抹黄色的身影飘了出去,等她追出去的时候,只看到冯小怜骑马出洛阳城的背影。
      只是,高长恭不知,他早已违背了当初的誓言。他的面庞,也早已落入了她的眼中,又或许,也落入了她心中。
      果然冯小怜离去后不久,守城将领便有人来报,称斛律光安然归来,高长恭正欲快步走出去迎接,斛律光却已经走了进来,高声笑道:“哈哈!此次邙山之战俘虏敌人三千,斩杀敌人几万,周朝可谓溃不成军啊!”
      高长恭立刻说道:“恭喜将军。”心中却想:冯姑娘所料果真不差。
      又听斛律光说道:“说起来也是天助我也,周军被我们打的节节败退,正准备从邙山逃跑时,却被倒下的一片巨木挡住了去路,如此我军才能生擒这么多俘虏啊!”
      高长恭心中暗暗惊奇,为那个女子叫好,那些树木多半就是他练功时劈倒的。难道当时让自己以树木为敌练习刀法时,她居然已经想到了这一步?
      斛律光见他愣住了不说话,问道:“怎么了长恭?”
      高长恭正欲讲话,却突然感觉浑身无力,竟是要摔倒,斛律光见状立刻扶起他,立刻叫道:“传大夫来!”
      高长恭脸上落下了豆大的汗珠,心中突然想起冯小怜说过自己所吃的药会对身体有害,这便是她所说的“害”吧。
      大夫诊完了脉,说道:“王爷是体力耗费过多,一时体虚,才会落下虚汗,浑身无力,吃点补药,休息几日就无碍了。”
      斛律光这才放心,对高长恭说道:“长恭,真是苦了你了。”
      高长恭说道:“为国效命,理应如此,如何谈得上辛苦?”
      斛律光叹了口气说道:“长恭,你也不小了,身边也该有个人照顾了……”
      高长恭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斛律光看他依旧戴着面具,心疼地说道:“长恭,一直以来我都把你当成是自己的儿子般看待,看你如此,我实在于心不忍。婉儿她已经……”
      “将军,不要再说了。”高长恭制止了他的话,片刻后,苦涩地说道:“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个了。若我连这个都做不到,活着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斛律光重重叹了口气,换了话题:“长恭,那个玄牝门的女子可对你说了什么?”
      高长恭说道:“嗯,她跟我说了关于玄牝门的事情。”
      高长恭将这三天内那女子对自己说了什么,以及如何教自己武功,都一一细细说给了斛律光。
      斛律光听罢后问道:“她没有说为什么要帮我们么?”
      “没有。”
      斛律光闻言,皱起了眉头,说道:“我自小听父亲讲过玄牝门的事情,关于玄牝门,最传奇的就是玄牝门的传说——玄牝门只会帮助有王者之气之人成就霸业。他们会帮我们的忙,对你对我,不知是福是祸。但是你要记住,这件事情只有你知我知,决不可传出去,否则,你我二人恐怕性命难保。”
      高长恭深知这个问题的严重性,点了点头,说道:“好,将军请放心。”
      斛律光说道:“长恭,我们明天便可回都城了,你的伤可碍事?”
      “不要紧的。”高长恭立刻说道,“不要告诉其他人,我歇息歇息便好了。”
      斛律光知道他不想让那个人担心,只说了声“好”,起身离去了。
      高长恭突然想起了冯小怜教给他的内功心法,心想如果练习或许会好一些,便开始了打坐,心里默念那天自己背熟的内功心法,练习了起来。两个时辰后,果然觉得自己恢复了不少力气,也舒服了不少,便起身打开了窗户。
      只见窗外一轮圆月高挂,虽已入夜,行人依旧为洛阳城保住了而奔走欢呼。
      看着眼前的情景,高长恭突然想起了那个温婉的女子,他摘下了面具,轻轻地抚摸着那另外一个自己的面庞,淡淡地笑了笑,对着圆月自语道:“婉儿,你可好吗?”
      一轮明月升,两地相思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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